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孿月

第七幕 ? 意亂情迷 ? 十四

孿月 種大麥的狐貍 4280 2022-01-29 21:28:00

  時光荏苒,兩個月的時間轉眼便已過去。

  隨著將炎漸漸能夠下地走動,三個年輕人又重新混跡在了一起。他們一起吃飯,一起說笑,一起玩鬧,一起坐在屋頂看星星。然而,甯月卻明顯感覺到彼此之間,似乎多了一層此前從未感受到的隔閡。

  少女心中始終不能確定,醫(yī)館門前的那只食盒究竟是不是祁子隱送來的。那日之后,好幾次她也都想去向對方問個清楚,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幾番猶豫,時間便在不知不覺間一點一滴地從身邊溜走了。而隨著黑瞳少年傷愈,三人也似彼此約定好了一般,再沒提起過此前發(fā)生的那些不開心的事。

  最近幾日,自醫(yī)館搬回迦蕓齋中繼續(xù)休養(yǎng)的將炎,只要一閑下來便會在后院里練刀。他的刀法日益精進,幾天便能劈壞一只碗口粗的木樁,刀口也是磨了便鈍,鈍了又磨。

  這晚,將炎吃過飯后又提刀入了后院,對著木樁篤篤篤地練上了。甯月有些擔心同伴的身體,便跟在后面想勸他多加休息。然而還不等其邁步出門,便看見一道白色的影子突然竄至腳邊,歪著腦袋圓睜著一雙小黑眼,沖自己啾啾叫了起來。

  “雪靈是你呀,方才你偷偷跑去了何處?”

  甯月笑瞇瞇地蹲下身去,伸手在小白狐的腦殼上撓了兩下,“先前吃飯時你不肯出來,現在還是餓了吧?不過你得等等哦,我得先去讓小結巴不要練刀了,然后再給你弄吃的。”

  說罷便少女便又欲向院中行去,誰知道還沒起身,卻是覺得裙擺被什么東西給扯住了。低頭去看時,見竟是雪靈正一個勁地用嘴拖著自己向后退去。

  “雪靈快別鬧了。我有些擔心再這樣練下去,會把小結巴身上還沒長好的傷口又給崩開了。你乖乖聽話,我很快便過來?!?p>  少女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想要將裙擺從小白狐的口中扯出來,不料雪靈卻反倒繞至了她的身后,用小腦袋調皮地拱了拱主人的屁股,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樣。

  “雪靈!你若是不乖,今晚可要餓肚子了哦。”

  甯月有些不太明白,一向乖巧的小白狐為何會突然變得不再聽話。她抬頭又看了看正在院中練刀的黑瞳少年,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么,口中喃喃自語道:

  “你該不會是想說,其實小結巴有他自己的分寸,我去說了反而會多此一舉?”

  話音還未落下,雪靈便又啾啾地叫了起來,好似一只家犬般乖巧地松開了嘴,重新繞回姑娘的身前,抬起兩只前腳搭上了她的膝頭。

  紅發(fā)少女不禁抿著嘴笑了起來,伸手將小白狐自地上抱入懷中,緩步走到院落一角的石凳旁坐了下來,兩只青藍色的眼睛卻始終看著遠處舞刀的同伴:

  “雪靈,你說小結巴他究竟又想起了什么事啊?自從他上次在我懷中大哭之后,就好似變了一個人,身上的戾氣愈發(fā)地重了。我擔心他這樣把所有往事都埋在心底,不肯同任何人說起,遲早有一天會把自己給憋壞的啊……”

  小白狐平躺在主人的雙腿上,四腳朝天,任憑對方在自己長滿絨毛的肚皮上搔弄著,口中還發(fā)出愜意的呼嚕聲。甯月也不管其能不能聽懂,只是一廂情愿地自說自話:

  “不過說回來,我自己也偷偷藏著許多小秘密呢。小結巴他無父無母的,若是聽見我其實是同父親賭氣才從家中跑出來的,會不會驚得連下巴都掉到地上?。俊?p>  雪靈愜意地伸了個懶腰,隨即翻身坐了起來,回頭看了看遠處的將炎,又看了看院門口,啾啾叫了兩聲。

  “我知道,我知道,也不能忘了子隱他呢——這家伙總是講一堆我根本聽不懂的大道理,什么義啊道啊的。但就是不說其實自己也是很在乎我的……”

  說到另一名同伴,甯月的心中忽然有些惆悵起來的:

  “子隱他呀,同小結巴完全是兩種不同類型的人。這家伙是大好人一個,總是抱著無限的善意去對待他人。還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他居然不惜花重金幫我們擺脫了麻煩??烧J識了這么久,子隱在我面前卻總是表現得過于彬彬有禮了,似乎永遠都有些膽怯,處處小心翼翼地躲閃著,欲迎還拒……”

  少女口中的話題轉來轉去,卻始終離不開那兩個少年人:

  “而小結巴他嘛——表面上看起來雖總是悶悶不樂的,話也不多,有時候腦子還一根筋,活像頭笨笨的大水牛。不過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壓根就不用擔心自己說錯了話,也不必擔心他會生氣不再理我……”

  甯月就這樣自言自語著,漸漸陷入了回憶。她一會兒微微笑起來,一會兒卻又蹙起眉頭,甚至連舞刀的黑瞳少年已經回去了房中都未能察覺。

  “他們倆……可是我在這陸上唯一的朋友啊。我想就這樣無憂無慮地一直生活下去,有人會對我好,我也會對他們好。我可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而傷害到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

  甯月仰起脖子,看著頭頂綴滿繁星的天空。天高云淡,月朗風清,夜色中一清一濁的兩輪明月,漸漸幻化成了一黑一白兩名同伴的模樣,于碩大的天幕中慢慢地旋轉著。然而,少女卻很難在其中尋到一個屬于自己的位置:

  “唉,所以有時候我真的很為難。人,為什么非要做選擇呢……”

  紅發(fā)少女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

  “與其這般為難,倒不如隨我一起走吧!這陸上畢竟不是你真正的家,這里的人也本就不是你的親族,何必為了他們糾結難過!”

  一個女人的聲音猛然在背后響起,將正在出神的甯月嚇了一大跳,險些由石凳上摔將下來。那聲音聽起來已經上了年紀,少女卻覺得有些耳熟,連忙回過頭去,登時看見一個披著斗篷的人影不知何時竟入得院來,就立在其身后不遠處的屋檐下。

  然而只看了對方一眼,姑娘便當即雀躍著朝對方身前奔了過去,歡欣之色溢于言表:

  “岑婆婆!你究竟是如何找到人家的?。俊?p>  被喚作岑婆婆的老嬤卻是一副生怕被人發(fā)現的神情,急忙伸手牽過甯月快步朝院門外走去,直至聽不見屋里將炎霍霍磨刀的聲響,才于一株盛開的梨樹下站定了。

  老婦將寬大的斗篷撥了開來,露出滿頭斑白的頭發(fā):

  “月兒小姐,恐怕你這三年來都未曾想到,老身其實一直在暗中默默注視著你吧?”

  “婆婆這話什么意思?莫非——當年便是你用匿水咒從甘淵中救我出來,又施法將我幻化成了陸上人的模樣,送上了岸?”

  紅發(fā)少女當即瞪大了雙眼,挽著對方的手臂吃驚地問道。打從她記事時起,便是由老嬤一直在家中照顧著自己同母親的飲食起居,彼此之間十分親密。直到數年前對方不辭而別,方才斷了音訊。

  “正是老身所為,在小姐面前賣弄了。”老嬤欠了欠身,投來一個會心的微笑。

  “那我聽說岑婆婆加入了那些叛黨的傳言,莫非也是真的?”

  “此事說來可就話長了,改日老身再同小姐細講吧。而眼下如老身先前所說,是想勸小姐隨我一起離開這里的。”對面的老婦卻是目標明確,直入正題。

  甯月當即搖起了頭來:“我不走,我如今在這兒挺好的。”

  岑婆婆的表情卻忽然變得凝重起來:

  “小姐你離家多年,如今的滄流城早已危若累卵,若再不采取措施,或許很快便會成為澶瀛海底的一座死城!對此,你難道也打算不管不顧嗎?”

  “婆婆可不要騙我,當年我走時一切明明都還好好的。這才剛剛過去三載,再說還有父親這位大司鐸坐鎮(zhèn)……”

  “小姐,滄流城表面上雖風平浪靜,其實早已千瘡百孔。你當知道如今先民們留下的那些玄瑰已然告罄,若是再不想辦法另尋立足之地,城中百萬族人不消一年,便會被活活困死在澶瀛海底!”

  甯月的眼角不易察覺地微微抽動了一下:“玄瑰怎會消耗得如此之快?我曾聽父親說過,城中玄瑰,至少還可用上數年光景的啊!”

  “法堂隱瞞的事情又何止這一件,即便說與你聽的話,也是真假難辨。莫說小姐你了,恐怕除了風未殊同睢牙二人,城中再無第三個人知曉事情的真相。不過畢竟當年大司鐸就親手取了不知多少族人的性命,今日又如何會在乎……”

  “婆婆你用不著提醒我,城中那些關于父親的傳言都是真的……”聽對方如是說,少女臉上的笑意也逐漸凝固了,“所以,你同那些叛黨——莫非是想借助我大司鐸之女的身份,去滄流城中將真相公之于眾嗎?”

  “小姐,老身知道,想要說服你同自己的父親為敵,并非是件容易的事。不過事關全族人的命運,老身也只得采取這非常的手段。更何況你的母親……”

  岑婆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令甯月的心里忽然咯噔一響,緊張地將雙手扣在了一起:“母親她——她還好嗎?”

  猶豫片刻之后,老嬤方才輕嘆了一聲,語氣間充滿了惋惜:“小姐,自打你逃離甘淵之后,大司鐸便再也未曾回過家。珊瑚夫人思念成疾,日日夜夜痛哭不止,如今她,已是徹底瞎了?。 ?p>  “母親她——瞎了?不可能!”

  忽然得知這樣一個噩耗,紅發(fā)少女腦子里登時嗡的一聲,就好似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個耳光般頭暈目眩起來。三年前初上陸時,她也曾做過一番痛苦的抉擇,卻并沒有想到,向來堅強的母親,最終還是沒能承受得住女兒失蹤的打擊。

  終于,樹下的兩個人都不再說話。甯月使勁咬著自己的下唇,強忍著眼眶中打轉的淚水。

  “小姐,老身侍奉了你們全家多年,也實在不想看到大司鐸他一意孤行,將自己逼上絕路啊。你還是隨老身一起走吧,就算暫時什么都不做,也至少可以一起想想辦法,勸他回心轉意??!”

  岑婆婆上前兩步,扶住她微微顫抖著的肩膀,繼續(xù)湊在其耳邊輕聲勸道??缮倥皇且粋€勁的搖著頭,竟是說什么也不肯答應:“不行,我現在還不能跟你走。”

  “小姐這般固執(zhí)又是何必?既然你仍依靠著老身的幻形咒,方才得以維持著陸上之人的模樣,也當知道如此下去并非長久之計。莫非,小姐心中還是放不下那兩個少年?”

  對方說著,將視線重新投向了亮著燈的迦蕓齋院內,“傻孩子,我族的壽數可比那些陸上人久長得多,即便小姐硬要留在此間,同那兩個男孩也不可能有任何結果的。遲早有一天,你都將必須面對選擇,逃不出,也躲不掉?!?p>  “人的命運,當真是在冥冥之中便已注定了么?”

  面對這樣一番推測少女不置可否,口中的話似在問自己,又好似在問老嬤。

  “小姐,正所謂星命難違。有些人一生下來,便注定了要肩負起領袖的責任,譬如小姐你。而有些人,則生來便是要去照顧別人的,譬如老身。無論如何反抗,我們在繞了無數彎路之后終會發(fā)現,自己仍走回了當初那條一直想要逃避,卻早已被命運安排好的道路上——”

  岑婆婆話還未說完,甯月卻忽然抬起了頭,一直強忍著的淚瞬間便從眼眶中滿溢了出來,就好似決堤的大壩,再也無法止?。?p>  “可我偏不要!我不要因為所謂的命運,去違背自己的心意。既然逃避不了,為何不能在還能選擇時先由我自己做主?即便會跌跌撞撞滿身傷痕,即便會付出難以挽回的代價!”

  “莫哭,莫哭——老身無意對小姐強加逼迫!”

  看著對方臉上痛苦的模樣,老婦清楚地意識到今夜這個紅頭發(fā)的姑娘是絕對不會答應跟自己走的,便也不再苦苦勸說,而是溫柔地替她擦去了臉上的淚:

  “不過世事無常,這粒丹藥,乃是由我們私下里仿制的陸洄丹。雖會折損壽命,卻仍能在危急時刻救你一命。小姐且將它收好,以防在陸上遇到什么不測。老身同屬下,眼下已于這座城南的礬樓坊內開了一間染莊。若是你回心轉意了,便可去那里尋我。不過還請小姐時刻提醒自己,留給滄流城的時間已經不多了?!?p>  岑婆婆說著,又從懷中掏出了一只袖珍的水晶小瓶。瓶中一粒小指甲蓋大小的圓形丹藥格外顯眼。她將小瓶塞入了甯月的手里,沒有再多說一句話,便轉身遁入了漆黑的夜色中,就好似從未出現過一般。只有滿樹的梨花,在一陣晚風吹拂過后飄散下來,落了少女滿身。

種大麥的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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