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為人知
手指被他扣住,輕輕癢癢地酥麻感迅速地傳來,桑瓷一驚,急急忙忙地抽回手。
即使他們已經(jīng)做過最親密的事情,但是像接吻和觸碰這種事情,卻是屈指可數(shù),少得可憐。
桑瓷記得傅閑則第一次吻她,是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電閃雷鳴之際,男人的深邃眸光如鷹,黑暗低沉,他傾身壓上來,吻著她的唇瓣止不住的顫抖。
他有病。
精神心理障礙。
這是傅閑則最不為人知的秘密。
桑瓷只見他發(fā)過一次病。
就是傅閑則發(fā)了瘋吻她的那晚。
雷電沖天的夜晚,海邊別墅遠處的居民樓失了火,竄出猛烈的火光,吐著滾燙的火色,那場大火幾乎燃燒了整整三個小時才被撲滅,鋪滿月色的幕空中,皎月都被滾滾濃煙蓋住。
而那場大火的后面,桑瓷被意識狂亂的傅閑則摁在玻璃窗上親吻,也是唯一的一次。
他仿佛失去了全部的自控能力,黑曜石深色的眼睛蘊藏著絕望卻又無能為力的神色,男人伏在桑瓷的肩頭,顫抖的聲音負壓上來:幫幫我……
那個聳立于海林市頂端的男人,無人敢談及的人物,在那一瞬間,卻卑微到連塵土都不如。
桑瓷從不理解他的過去,更不清楚傅閑則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只知道他會害怕明亮宏大的火光,譬如海邊的篝火,他也會怕,那種驚慌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恐懼,連帶著喉結都在微微發(fā)抖。
所以桑瓷才會認為傅閑則就是一個隱藏的瘋子,只是在這其中,他的平靜溫和明媚,又鑄就了另一個他。
“躺下?!钡瓫龅纳ひ舭咽裰械纳4蓡拘?,桑瓷抬頭對上傅閑則富有審慎的眸子,屆時心跳漏了一拍,下一秒她立馬別開視線,聽話躺平。
傅閑則為她檢查口腔的時候,動作輕盈且溫柔,冰涼的器械往她口中探去。
經(jīng)過一系列的檢查后,桑瓷的嘴巴張到發(fā)酸,眼睛也逐漸地疲倦起來,有一下沒一下地閉合。
沉寂許久。
傅閑則關掉照明燈,脫下一次性手套,邊往垃圾桶里扔邊悠悠說道:“智齒發(fā)炎,你什么時候有空到海大三院找我一趟,我給你拔掉那顆智齒,不然總是反復發(fā)炎的話,有夠你受的。”
聽到要拔牙,昏昏欲睡的桑瓷立刻精神了起來,她捂住臉頰,白天里的囂張氣焰全然不在,此刻的她仿若一只雛鹿,雙瞳清澈純粹,如同家養(yǎng)貓的眼神濕漉漉,渴望能得到主人庇護一般。
傅閑則似有一瞬的恍惚。
桑瓷本來就比他要小上四歲,從一場沒有賓客的婚禮開始,她就注定要被所在這只龐大精致的金籠子里,權利、財富皆有,唯獨沒有自由。
“一定要拔掉嗎?”桑瓷輕聲地問,眼神安靜地凝視著他。
清清淡淡的一句,把傅閑則云游在外的思緒拉了回來。
意識到走神的傅閑則,眼睛不自然地向旁邊瞥了瞥,眼風低垂,流淌著晦暗不明的神色。
“不一定?!比耘f涼如水的腔調,尾音倏地揚起,帶著幾分調笑:“看你心情。”
桑瓷:“……”
這個狗男人又在說什么廢話?。?p> 無語絕絕子。
看她一副敢怒又不敢言的表情,傅閑則非常愉悅地輕挑起眉梢,薄唇輕輕蠕動,似乎還想補充些什么,這時裝在口袋里的手機嗡嗡嗡忽然震動了起來。
他隨即掏出來潦草地看了眼來電顯示,注意到是陌生號碼后,遲疑半秒摁下接聽,聽筒那邊傳出一道清脆的女音:“請問您是928事件的幸”
似乎是在一瞬間,快到桑瓷都沒能做出反應,對方后面的話,她已經(jīng)連一個字都聽不見了。
傅閑則將通話音量降到最低。
928事件…
桑瓷貌似是略有耳聞,但因為時間間隔太久,她已經(jīng)沒有絲毫印象了。
半分鐘后,傅閑則氣定神閑地掛斷電話,隱隱蜷縮于大褂袖口下的指尖卻狠狠地嵌入掌心,渾身的青筋微微凸起,深黑瞳孔下是一片風起云涌。
“我累了。”傅閑則穩(wěn)住心神,而后他側躺在素白的沙發(fā)中,眼睛微閉,“你隨意?!?p> 男人的側臉清俊,與內心冷絕的他,完全不相符。
-
安靜之余。
桑瓷乘坐電梯上了趟樓,剛從主臥拿了件蓋毯,打算離開,余光忽然瞥見室內的床頭上方掛著一幅精美絕倫的油畫:
畫中描繪的是一場滔天大火,還有從火光中走出來的消防員,而在畫的右上角,卻用廖廖幾筆勾勒著一輪不合時宜的太陽。
畫中救火的時間分明是在夜晚,可是為什么要在角落上方畫下一輪圓日。
桑瓷懶得往下琢磨,揣著蓋毯,走進室內電梯,重新回到B1層的科室。
遠遠地,便看見玻璃門后的窗簾從里面拉上,淡藍色的簾子落地,室內燈光盡滅,唯有門外的銅制月亮壁燈,散著朦朧的黃光。
桑瓷沒繼續(xù)往前走,清靜的長廊中,她極低地嘆了嘆氣:看來試鏡的事情只能明天再跟他說了。
片刻后,桑瓷再一次折返回到客廳,一盞幽紅的落地燈獨自亮著,她縮進柔軟的沙發(fā),陷入一片無窮盡的綿軟。
萬物靜謐,夜涼如水,公寓外的風聲呼嘯,浩蕩大雨瓢潑蔓延,諸多街道猶如颶風過境,道路滌蕩得一干二凈。
桑瓷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她從桌邊摸到手機,打開度娘,在搜索框里敲入“海林市928事件?!?p> 點了搜索以后,頁面迅速跳轉,閃出來的第一個就是“928事件?!?p> 微弱的手機光照著桑瓷明艷的面孔,她看了幾分鐘,臉色驟變,煞白無色,鴉羽般的長睫于眼瞼下方映上一層微晃的淡薄陰影。
所謂的“928事件”,其實就是十幾年前,在海林市發(fā)生的一起重大火災,這場火災傷亡極其慘重,其中還有一位負責救火的消防員,也不幸被大火吞噬,永遠地把生命停留在那一年,而最后活下來的幸存者少之又少。
但讓桑瓷臉色突變的原因,并不是這個,而是那寥寥無幾的幸存者中,竟然寫有傅閑則的名字。
這下,桑瓷更加清醒了,一時之間,困意全無。
驀地,公寓里恍惚間響起一陣巨大的砰砰聲,持續(xù)近兩分鐘后,又消失不見。
由于今夜暴雨,那陣連續(xù)性的巨響被無情地湮沒在嘩啦啦的雨聲中,襯托得渺小至極,幾欲無聲。
這般惡劣的天氣下,桑瓷完全沒聽見長達兩分鐘的砰砰響聲。
翌日,一覺醒來,暴雨已停,幕空又恢復了烈日炎炎的超高溫度。
光線熾熱的落下,空氣中的風都滾燙不已。
桑瓷從蜜糖咖色的蓋毯中醒來,朦朦的視線掃過整間客廳,發(fā)現(xiàn)門口的圓弧柜上的公文包不見了,估計是傅閑則一早便離開了。
桑瓷具體是怎么睡著的,她也記不太清,依稀記得是看著看著“928事件”,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驀地迷糊中的桑瓷猛然坐了起來,眼睛又一遍掃向門口的圓弧柜,水淡的表情緩慢地裂開。
她好像沒跟傅閑則講試鏡的事情。
完了。
這要是被余曦知道了,大概會罵死她吧。
“叮鈴~”大理石桌上的手機在震,她略略地掃一眼,呼吸一滯,心道:真是怕誰來誰?。?p> “喂?!鄙4蓜偹眩羯蛦?,她慵懶地靠進沙發(fā)里,黑瞳輕輕地閉合,還是略有些困。
“桑桑,你在哪兒呢?今天有個巨大的好消息,方導他有意讓你參加新戲試鏡,說可以先見一面,再做定奪?!币淮笤绲玫竭@個消息的余曦,差點沒笑暈過去。
“哦。”桑瓷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又被快速的隱藏下去,語氣一如既往地輕淡,“我在科瀾街的102號公寓?!?p> “你說什么?哪兒?!科瀾街?102號公寓??”余曦隔著一道手機屏震驚住,后知后覺地悄聲說:“那不是傅總的私人住所嗎?”
“對?!鄙4傻男那槟肿兊糜魫?,懶得再和余曦多講,直接掐斷通話,把手機朝桌上一丟,整個人埋進柔軟的蓋毯里,連個頭都沒露出來。
公寓中寂靜非常。
正午時分,桑瓷洗完漱后,換上昨晚穿過的晚禮服長裙,在門口駐足半晌,瀲瀲桃花眼盯著那把鑰匙,思忖片刻以后,還是決定物歸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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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曦把桑瓷從102號公寓接走以后,直接將她帶回公司,上級副總要見桑瓷,談一談近況以及未來打算。
途中,桑瓷倚靠在保姆車中,一副怠倦的模樣問道:“曦姐,你知道十三年前的928事件么?”
余曦:“你指的是928都府居的那場火災?”
她比桑瓷年長個七八歲,更何況當年傳得沸沸揚揚的928事件,余曦自然是了解的。
“嗯?!鄙4摄皭澋靥痣p眼,想起昨晚在浴室的時候,那些馬賽克的畫面,忽然地道:“通過昨晚的事,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p> 余曦:“……”
這話題轉的有些太突然。
“不對不對——”
桑瓷欲言又止,表情嚴肅又認真地說:“我好像被白嫖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