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米莉，怎會是米莉呢？
燕蕭蕭感到意外，但是米莉卻知道這一天遲早是要來的。
她看了看周圍，說道：“利總，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地方。小隱隱于林，大隱隱于市啊?！?p> “米莉啊，”利仲南在她對面坐下，“本來呢，你好好做你的秘書?！?p> “但是我偏偏知道了一些你的丑事?！?p> 米莉剛嘲笑完，便被身旁的男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原本就紅腫的左臉被蹭破了皮，嘴角也被咬破。
“嘖嘖嘖，你多什么嘴呢？”利仲南佯裝憐憫地摸摸她受傷的臉，“你看看，這么漂亮的臉被打成這樣。”
米莉輕蔑地笑了笑，擦掉嘴角的血，說道：“利總，我早就料到自己會有這一天。你如果想動手就盡管動手吧。”
利仲南微瞇雙眼說道：“我怎么覺著這句話后面還有一句。”
米莉輕笑一聲說道：“不愧是利總，老江湖。老利總被抓走，我卻沒被撤職，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用其他手段對付我?！?p> 利仲南沒有說話，等她講下去。
“老利總臨走前給我留了些東西，說讓我?guī)兔粗?。萬一你在公司里鬧得不像話，就可以拿出來。”
利仲南還是沒說話，遞了個眼神給一旁的男子。
男子上前又是狠狠一巴掌，問道：“東西呢？交出來！”
被連扇兩個巴掌，米莉眼前直冒金星，耳邊嗡嗡作響，男子的話也聽得不真切，嘴里滿是舌頭被咬破后的血腥味。
“米莉，”利仲南輕聲勸說，“你跟老頭非親非故，不過是在他身邊干了幾年而已，沒必要為了他把命搭上?！?p> 米莉這會兒緩過來了，他的話也聽得一清二楚。
她笑了笑說道：“確實有點諷刺。我這個非親非故的外人替老利總守著天璽，你這個親侄子，卻只想把公司占為己有?！?p> 這句話是夠諷刺的，但是刺不到利仲南心里。
他笑了笑，對男子說：“老鬣，把她也帶去地下。”
“唔?！崩削鄳?，把米莉拽起來。
“如果她不交出東西，就當個木樁吧?！崩倌贤{道。
米莉則是笑著被帶走的。
燕蕭蕭不明白，為什么米莉要為利博文做到這種程度。
她漂亮的臉蛋被毆打后，已經變形，臉頰一片烏青，左眼也是腫的，粉色的指甲斷了兩個，但是坐在自己旁邊，她仍是微笑著。
“何必呢？為了老利總把命搭上，值得嗎？”燕蕭蕭問。
“那你呢？為了常副總，寧愿委身這個混蛋?！?p> 米莉的反問，讓燕蕭蕭無言以對。她拽了拽衣角，往后排望去。
“我不走！我不走！”小申在后排發(fā)脾氣，朝老鬣大叫著。
“閉嘴！閉嘴聽見沒有？”老鬣大掌扇了過去，頓時安靜了。
小申半張臉立刻紅腫起來，他微張著嘴，呆呆地看向老鬣。這是他第一次被人打，臉火辣辣地疼，耳朵嗡嗡作響，什么都聽不見。
半分鐘后，小申大叫起來，聲音好似警笛一般尖利。
“TM的，再叫，老子把你舌頭割了?！崩削啻蠛暗?。
這輛車隔音效果很好，所以不擔心外面的人聽見。但是小申的叫聲讓人煩躁頭疼。
老鬣見恐嚇沒有用，舉起手又要扇下去。
“等等！”燕蕭蕭連忙阻止，“你這樣是沒有用的?！?p> “吖？”老鬣很不喜歡被阻止，冷著臉瞪著她。
“自閉癥患者自有的規(guī)則一旦被打亂，就會有偏執(zhí)行為。你越打他，越會讓他沒有安全感，不僅無法阻止他，只會讓事態(tài)惡化的?！毖嗍捠捘托膭裾f。
“把他打暈不就行了?！崩削嗫刹怀赃@套。
“他對仲南還有用處，打壞了你承擔得了責任嗎？”燕蕭蕭只得搬出利仲南。
“那你有辦法讓他停下來？”老鬣可不這么認為。
就算沒有，為了小申的安危，她也要試一試。
燕蕭蕭坐到小申的身旁，他還在叫，即使嗓子開始沙啞也沒有停。
“小申，小申。你聽我說?！毖嗍捠掚p手抓住他的肩膀，讓他正視自己。
“啊——”他沒有聽，或者說他根本沒聽見。
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當信號器被發(fā)現(xiàn)并且被沒收后，他感覺自己的世界被侵犯了，好好的計劃被打破，他無法接受，更無法理解。
哥哥怎么辦？姐姐怎么辦？他們肯定找不到我了！
小申十分焦慮和不安，任憑燕蕭蕭怎么搖晃他，安慰他，都無濟于事。
然后燕蕭蕭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她把他摟在了懷里。
當他被溫暖包圍的時候，聞到了程安安的味道。
“姐姐？”小申產生了錯覺，他以為，他感受到程安安就在自己身邊。
“小申不要怕，”燕蕭蕭輕輕拍著他的后背，“姐姐在，姐姐不會讓壞人欺負小申的?！?p> “姐姐，姐姐，”小申終于停下尖叫，他靠著她哭訴，“對不起，姐姐對不起。小申沒有等姐姐和哥哥來。”
“小申乖，這不是小申的錯。乖。”
在燕蕭蕭的安撫下，小申終于安靜了下來，像個孩子般躺在她懷里，一直到達目的地。
“這里是什么地方？”
米莉不解地看著面前這幢孤零零的別墅。這個地方，她認得，白崇山下，離慈恩醫(yī)院一公里不到。但是她不知道利仲南在這里有套別墅，還是一套左右前后沒有任何鄰居的孤房。
“進去！”老鬣毫無憐憫地把她推進屋內。
走進別墅的那一刻，眼前的情景讓米莉和燕蕭蕭再次感到迷茫。
外觀精致，連花園都打理得十分仔細的別墅，里面竟然是簡單得如毛坯一般。
白墻，水泥地，空曠的客廳里只有幾把木椅，零零散散放在，周圍堆滿了外賣盒與垃圾，滿地的煙頭，灰塵一層又一層，能清楚地看到近日進進出出的腳印。
“趕緊進去！”老鬣又推了一把，將米莉推進一樓角落的某個房間，把門鎖上。
他轉過身看向燕蕭蕭，說道：“利總在二樓有個房間，讓你住那里?！?p> 順著老鬣手指的方向，燕蕭蕭抬頭看了眼二樓，問道：“那小申呢？”
“他去那邊?！崩削嘀钢该桌蚺赃叺姆块g。
燕蕭蕭搖搖頭說：“不行，他要跟我在一起?！?p> “嘖！”老鬣不想答應，但燕蕭蕭畢竟是利仲南的心頭肉，再說宋喬申不過是個傻子，他想這兩人在一塊不可能鬧出什么來。
他揮揮手，讓燕蕭蕭帶小申去了二樓。
雖說是利仲南的房間，但也好不到哪兒去。
房內沒有多余的裝飾，白墻地磚，一床一桌兩椅，一個簡單的衣柜，當然燕蕭蕭相信一定比米莉的房間干凈舒適得多。
“小申不喜歡這里?！眲傋哌M別墅，小申又開始焦慮起來。
“小申乖，忍一忍，我們就住兩三天而已?！?p> “這里，好吵?！?p> “吵？”這幢別墅前后沒有人煙，現(xiàn)下別墅里也無人說話，哪來的吵雜呢？
“下面，”小申捂著耳朵，示意自己腳底下，“下面好吵。嗡嗡嗡，像鉆頭一樣?！?p> 可是她什么都沒有聽到啊。燕蕭蕭只能摟著小申安慰說：“快了，快了，小申乖乖地在這里，哥哥和姐姐很快就會來找你?！?p> “真的？”
“真的。”
至少程安安是這么期望的，她轉頭看向艾克，問道：“信號雖然消失了，但是我們基本能鎖定范圍。為什么不去找小申，而要來這里？”
“既然報了案，自然要來了解一下進度。至于你，”艾克朝她笑了笑，“如果想先去找小申的話，我讓老饕給你開路?！?p> 程安安皺了皺眉，心想他又在算計自己了。
但是小申不能等。信號才閃了一會兒就消失了，想來必是被利仲南發(fā)現(xiàn)。那么，不管小申對他是不是有利用價值，必少不了吃頓苦頭。
得盡快找到他才是。
“不用老饕，讓金幫我把地點找到即可?！?p>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程安安下定決心獨闖，艾克自也不會阻攔，只是親了親她的額頭說：“乖，要保護好自己。你若出事，哥哥會很傷心的。”
說完，獨自走進警察局。
再次見到艾克，高吉鶴提高了警覺的同時，也有很多問題要問他。
“請坐。”這次高吉鶴將艾克請到了會談室。
“高警官，我弟弟的案子調查得怎么樣了？”閑話不多說，艾克坐下后問。
“艾克先生，”高吉鶴也不啰嗦，拿出照片，“你認識照片里的這個女人嗎？”
艾克低頭看去，高吉鶴指的是宋喬申的母親。
“這是我的繼母，小申的媽媽。”艾克坦白說。
“她身旁那個男孩就是宋喬申？”
艾克點點頭。
“但是，”高吉鶴觀察著他的表情變化，“照片里的男孩看上去不像是有自閉癥，而且似乎也跟現(xiàn)在的宋喬申長得不太像。”
艾克爽朗地笑了笑，答道：“高警官，人的容貌隨著年紀的增長定會有變化?！?p> “那么自閉癥呢？自閉癥是先天的，我們問過慈恩醫(yī)院以前的護士長，她說宋喬申沒有自閉癥，而是……”
“雙色染色體，對嗎？”
艾克竟然自己回答了，他一定一點都沒有隱瞞。
高吉鶴看不懂這個人。艾克的眼中沒有一絲隱瞞或緊張，他非常坦然，自信，好似他能預見高吉鶴的所有問題。
“那么這個宋喬申，”高吉鶴拿出艾克給他的照片，“除了患有自閉癥，還有雙色染色體？”
“不是?！卑舜竽懙爻姓J了。
“艾克先生，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艾克笑了笑，理理衣角，說道：“高警官，你可能已經猜到了，我報警不只是為了拙弟的失蹤，更是為了宋院長。”
高吉鶴沒有說話，他等著艾克說下去。
“我是個生意人，高警官，”艾克雙手相疊支著下巴，“當聽到慈恩醫(yī)院有很大的價值時，我很希望能解決這個問題。正如你查到的，目前的這位宋喬申并不是宋院長的親生兒子。實際上我已經有十來年沒有見過我繼母的兒子了。所以……”
他又笑了笑，說道：“很抱歉，我承認我利用了你。我希望警方能幫我找到真正的宋喬申，這樣慈恩醫(yī)院的土地使用權，天璽集團的管理權，我都能解決?！?p> “我以為你是想讓我查宋恩海的死?！备呒Q不緊不慢地試探道。
艾克點點頭說：“是的。我這個弟弟，一直對他生父的死耿耿于懷。所以我認為，只要能調查出宋恩海的真正死因，也就能查到他的下落?！?p> 高吉鶴把他的話拆開揉碎，咀嚼了半天，說道：“你讓我?guī)驼业剿螁躺?，然后你就能拿到慈恩醫(yī)院的土地使用權和天璽集團實際掌控權?！?p> 艾克很不要臉地點點頭。
高吉鶴啞然失笑，說道：“艾克先生，這里不是國外，中國警察是為群眾伸張正義，不會跟某些利益團體合作的?！?p> “高警官，”艾克不緊不慢地說，“我沒讓你跟我合作，我作為良好市民，主動提供線索。否則你還不知道宋恩海的死有蹊蹺?！?p> “我覺得你在利用我，”高吉鶴決定打開天窗，說亮話，“你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宋喬申，你故意弄個假的來掩人耳目?！?p> 艾克攤開雙手說道：“高警官，我是很有誠意跟警方合作的。我甚至打算把最新的情報提供給你?！?p> “什么情報？”高吉鶴可不會再上當，艾克的情報，他要好好掂量掂量真假。
“就是……”
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老秦？”見到冰冷表情的秦月，高吉鶴有些詫異，往常都是白茶來送報告，怎么今天他自己來了？
“常墨家中那第三組DNA確實是宋恩海的兒子的?！鼻卦掳训谝环輬蟾孢f給他。
“沒想到警察數(shù)據(jù)庫里還有宋恩海的DNA樣本信息?！眻蟾嬗∽C了高吉鶴的想法，“跟程安安的DNA也一致?！?p> 別忘了他和老張偷拿的程安安茶杯。
“但是這不能作為證據(jù)。”秦月說，“你們的樣本獲取方式不正規(guī)?！?p> 高吉鶴當然知道，說道：“那有什么關系。等找到程安安，用正規(guī)方式讓她再提供一份不就行了。老秦，我剛剛問，為什么數(shù)據(jù)庫里有宋恩海的DNA信息？”
秦月覺著這個問題很白癡，但還是好心地提醒他：“宋恩海死狀蹊蹺，之前的法醫(yī)依律做了解剖，數(shù)據(jù)庫就有了相應記錄?！?p> “那當時沒查出什么來？”
“根據(jù)記錄是沒什么異常，但是，”秦月實際上跟高吉鶴一樣，有些疑問，“那時候都靠法醫(yī)記錄，如果……”
“如果法醫(yī)被買通了，記錄自然什么都沒有?！弊诶锩娴陌怂坪趼牭搅硕藢υ?，自顧自說了一句。
高吉鶴與秦月迅速交換了個眼神，秦月默默點點頭，認同艾克所說。
“該死！”高吉鶴暗罵一句，轉身就想進去問清楚，卻被秦月拉住了。
“還有一個，”他遞上第二份報告，“老錢他們在那兩個醫(yī)生的骸骨上發(fā)現(xiàn)了火山巖，而且是米白色的那種。”
高吉鶴面露疑惑，啥意思，聽不懂。
“白崇山除了第一財神廟之外，就屬它米白色的巖體最出名?！鼻卦绿嵝颜f。
“這些遺骸原本就是被埋在慈恩醫(yī)院，這個我們都知道。”
“但是埋尸的深度最多3-5米?；鹕綆r在10米以下?！?p> 聽到這句話，高吉鶴的瞳孔瞬間放大，他似乎明白了秦月的意思。
“行，我明白了。謝謝啊，老秦?！?p> 高吉鶴道了聲謝，轉頭回到會談室。
艾克好整以暇地等著他，說道：“高警官，你們的法醫(yī)還挺厲害的?？磥砦疫@個人情賣不出去了?！?p> “你是想告訴我，慈恩醫(yī)院地下已經被開挖了嗎？”
艾克點點頭說：“利仲南很聰明，這幾年利用天璽開發(fā)樓盤，通過建筑公司逐年少量采購挖掘機械，再通過常墨操作，賬面上很難看出來。這次如果不是常墨投案自首，我借此機會把他經手的賬務徹查了一遍，可能至今都不知道他已經在開挖地下財寶了。”
“這么說，你也知道南宋銀庫的事?！?p> “那點錢，算什么？”艾克抓到了機會，“利博文肯定沒有跟你說，銀庫里還放著南宋皇宮的古董，件件價值連城?！?p> “那你又為何要告訴我？收為已用，不是更好？”
艾克搖搖頭說：“我對古董沒興趣。何況我是良好市民，這樣的國寶自然是上交國家了?！?p> 哼！老子才不信你的話。
高吉鶴的腦子轉了轉，問道：“你不過是想讓利仲南被捕入獄，天璽再無利家人，就容易被你控制了?！?p> 聰明！艾克露出贊賞的目光，但是他沒有做任何表態(tài)。
“利仲南不會蠢得直接在慈恩醫(yī)院開挖。”既然提供情報，那就讓艾克提供個夠。
“是啊，他一定會找個離慈恩醫(yī)院不遠，又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的地方?！?p> “艾克先生看來知道地方?！?p> 這次艾克搖了搖頭，說：“很遺憾，我沒查出來?！?p> 高吉鶴不相信，默默地盯著他。
“唉……我確實沒查到，不過，我們查了利仲南和他家里人名下所有的產業(yè)，都沒結果。所以我想，他買地時一定用了我們誰也想不到的名字。”
“比方說？”
“你知道嗎，高警官？利仲南和燕蕭蕭以前是情侶?！?p> 利仲南和燕蕭蕭是情侶，燕蕭蕭的丈夫常墨又替利仲南做假賬。這什么混亂的關系。
等等，高吉鶴的思緒猛地踩下剎車，他看向艾克，抓住了艾克這句話背后的深意。
“老張！”他打開門，喊道。
“怎么了？”
“讓房管局查一下，燕蕭蕭名下有沒有白崇山附近的地?！?p> “?。颗?。”老張很疑惑，看了眼艾克，轉頭去查信息。
“跟高警官合作，真是很愉快啊，不需要花多少口舌?！?p> 艾克見目的達到，便準備起身離去。
“等等?！备呒Q卻不想就此放過他。
“還有事嗎？高警官。”
“程安安，你轉告她，不要亂來。否則……”
艾克為難地笑著說：“哎呦，高吉鶴，她，我可控制不了。說不定這會兒已經鬧起來了?！?p> 什么？不祥的預感籠罩心頭。
高吉鶴暗罵自己粗心，他應該在知道程安安真實身份后，第一時間把她帶回警局的。
他連忙沖出會談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