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重陽對初見杜陽君本人的印象不深,普通宅男,有點邋遢。
聽說家里有錢,大學畢業(yè)后一直在家待業(yè),偶爾給親戚的寵物店幫幫忙,后來自己開了家貓狗寵物店。
這幾年渠皓琰的貓用的產(chǎn)品都是從杜陽君那里拿的,錢一直欠著。
可見杜陽君這人對朋友挺仗義。
不過渠皓琰這人面子薄,身上一有錢就立馬用來還債,倒不至于越欠越多,到底是什么原因債越欠越多,以至這輩子都還不清。
是貓嗎?
六只貓花銷再大,不可能讓一個人山窮水盡,走投無路。何況賬都賒在杜陽君那里,渠皓琰自己能花多少錢?
到底是出了些什么七七八八的事兒。
不會真逼到賣腎的地步吧。
操!
寇重陽暗罵一聲,賣腎是開玩笑的,渠皓琰不會因為賣腎被抓了吧。
或許有可能,這人再沒底線,也不會去傷害別人,只會傷害自己。
混蛋!
他開始后悔開那句玩笑話,要是因為那句玩笑提醒著渠皓琰賣腎抵債,那他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他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好好理了思緒。
現(xiàn)在只期望情況并非自己想的那樣糟糕,一定有別的原因,一定是的。
“你在哪兒下車呀?”女孩問。
“荊州?!笨苤仃柌[著眼睛,心情始終無法鎮(zhèn)定下來。
“那我在你前面下車,馬上就到站了?!迸傉f完,廣播里播報列車即將抵達武漢站?!拔业搅??!?p> 寇重陽睜眼,特意讓開空間。
“謝謝?!迸⒄f。
寇重陽看著背著雙肩背包愉快地走下車的身影,恍惚間回憶起大一那年初見羅楠的情景。
寬闊的操場上身著迷彩服的新生團團坐圍,熱血沸騰,尖叫吶喊此起彼伏,只因中央活力四射熱舞的女生。
烈日曬得皮膚滾燙,女生額間的碎發(fā)被汗水浸濕黏在紅潤的皮膚上,火辣的身姿如同驚濤激起觀眾心潮澎湃。
“再來一個,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女生跳完準備下去,大家沒看夠開始起哄,弄得女生有點不好意思,捂著紅彤彤的臉笑了起來。
這時教官站出來幫忙解圍,喊了一嗓子:“女生已經(jīng)表演才藝了,男生就沒一個會跳的嗎?不能輸給女生啊,兄弟們,有沒有會跳的?”
那天是寇重陽第一次見到羅楠,完全被她的熱情大膽所吸引。在教官的嘲諷和隊友的慫恿下,他腦子一熱就站了出去。
“哇哦~邁克爾杰克遜?!?p> 當時他模仿的是偶像邁克爾最經(jīng)典的舞曲《Dangerous》,誰能想到四肢不協(xié)調(diào)的他憑著對邁克爾的崇拜苦練多年,終于在喜歡的人面前秀了一把。
至今為止他還記得當時羅楠看他的眼神。
然而時光荏苒,不可能回去了。
“叮——”一條微信進來。
寇重陽打開手機,備注叫小金的好友發(fā)來一張圖片,上面寫著:求求你出來喝死我。
寇重陽自動忽視,這個小金是他以前和同事去酒吧認識的營銷,聊得比較投機,加了好友,一起吃過兩次飯。
大概是年紀小,人不懂事,三天兩頭換工作,杭州下沙區(qū)那片的酒吧幾乎都混過,一換酒吧就來喊他。
他又不傻,誰沒事天天泡酒吧,錢多燒的?何況他是個窮光蛋,飯都吃不起了哪有閑錢喝酒。
小金:兄弟,喝酒喝酒嘛。
寇重陽:你又去做營銷了?
小金:咦你咋知道,喝酒喝酒。
寇重陽:我不在杭州,去外地了。
小金:去哪兒了?
寇重陽:湖北。
小金:好吧,去那么遠,什么時候回來?
寇重陽:過段時間。
小金:快上大號。
寇重陽:什么大號?
小金:戰(zhàn)神歸來。
寇重陽:你喝多了吧,胡言亂語的。
小金:[麻了麻中麻]我一滴酒沒沾,[狗頭]正在籌備氣氛組。
寇重陽:不是營銷嘛。
小金:營銷,氣氛總監(jiān)。
寇重陽:氣氛總監(jiān)?
小金:對滴。
寇重陽:是干嘛的?
小金:營銷總監(jiān)是管營銷的,氣氛總監(jiān)是管氣氛組的。
寇重陽:是不是像老鴇一樣?
小金:[人間小苦瓜]你要這么理解,我也沒辦法哈哈哈哈。
寇重陽:姑娘們出來接客。
小金:誒就是這個意思。[想抓住哥哥的心]
寇重陽:好爽呀,我也想當氣氛總監(jiān)。
小金:你來嗎?哈哈哈哈來。
寇重陽:等我這份工作干膩了就過去找你。
小金:你啥時候干膩哦。
寇重陽:為了生活不能再到處飄了,踏踏實實的工作。
小金:趁年輕,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寇重陽:你家里有礦,自然可以想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小金:有煤炭,全靠自己一雙手。
寇重陽:我在杭州生存下去都很難了。
小金:我爸現(xiàn)在還沒告訴我,其實我家里是超級有錢的。[狗頭]換個方式生活更好。
寇重陽:怕你有錢變得墮落才沒有說。
小金:我覺得也是這樣,怕我飄所以至今沒告訴我是富二代。
寇重陽:有事,富二代。
小金:OKOK,負二代。
閑聊間列車已抵達荊州站,寇重陽關上手機,拿起單肩旅游包下了車。
他羨慕小金可以不用考慮任何人,無憂無慮的生活,哪怕一個月只拿五六千的工資,至少活得自由。
三伏天,荊州的夜晚比杭州更熱,空氣濕悶,衣服緊貼在身上,捏一把都是水。
他隨人流走出車站,站在出租車候車區(qū)猛然想起一件事,渠皓琰的親爸住在荊州沙市花臺。
先去鄉(xiāng)下還是花臺?
他仔細想了想。
火車站離沙市比較近,打車過去用不了一小時就能到。
而劉大林給他的地址是鄉(xiāng)下,那是渠皓琰養(yǎng)父母的家里,過去差不多就是深夜,而且鄉(xiāng)下路不好走,先去花臺問一下吧。
打定主意,寇重陽攔下出租車,讓司機把車開去了花臺。
一路上他非常沒有把握,很大可能要白跑一趟。
這要從渠皓琰復雜的家庭關系說起。
渠皓琰小的時候親生爸媽離異,分別重組家庭,留下他和網(wǎng)癮深重的弟弟。
弟弟從小被親爸送去少林寺上學順便戒網(wǎng)癮,渠皓琰則被送給一對沒有兒女的年輕夫妻,跟隨了養(yǎng)父的姓。
意外的是在渠皓琰上中學的時候,養(yǎng)父母突然生了個男孩,于是渠皓琰就成了累贅,寄宿在爺爺奶奶家里才度過中學時代。
上大學前,面臨學費又是一筆很大的花銷,養(yǎng)父母就想方設法把他送回了原家庭中。所以后來渠皓琰就過著寄人籬下,被親爸威脅養(yǎng)老,被親弟弟整天要錢的日子。
渠皓琰跟親爸的關系相當不好,管親爸叫孫伯伯,大學因為學費和生活費還有些聯(lián)系,畢業(yè)后父子倆就徹底斷了聯(lián)系,全部是因為這個親爸有點神經(jīng)質(zhì)。
親爸有錢,公司網(wǎng)上掛名,每天不上班守著一棟即將拆遷的房子,非逼著還在上大學的兒子給他繳養(yǎng)老保險,揚言遺產(chǎn)分大兒子一半,不然遺產(chǎn)全部留給小兒子。
渠皓琰過夠了寄人籬下,看人臉色的生活,根本不在乎孫伯伯的遺產(chǎn),也不在乎留給誰。所以無論孫伯伯如何強迫他低頭,他都沒有改過口。
這樣的渠皓琰怎么可能因為錢去行騙?
出租車開得飛快,寇重陽的思緒還在進行,司機已經(jīng)把車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胡同口。
“到了?!彼緳C說。
“謝謝?!笨苤仃柛锻赍X,下車。
這里還是印象中的樣子,街兩邊的小餐館和小賣鋪還在營業(yè),最熟悉的就是胡同口這家大門敞開的麻辣燙,香味整條街都聞得見。
渠皓琰最喜歡吃這家麻辣燙,還有胡同口大媽推車賣的涼粉。
“陽哥,你吃過涼粉嗎?”渠皓琰的腦門對著呼拉拉的風扇吹著,一手扣著腳一手端著手機看游戲直播。
“吃過吧,你說的涼粉是什么樣的?”
寇重陽看電視的眼睛不由自主得被渠皓琰手里的游戲直播吸引過去。
“這是那個‘五行缺肉’嗎?”
“是啊,你也認識?”渠皓琰斜睨他一眼。
“這不上面寫了嘛,”寇重陽有點無語,“這人我記得在哪兒看到過,打得還行,就是有點二,被好多網(wǎng)友吐槽?!?p> “還行,他的貂蟬打得可以,我是想弄清楚他是怎么操作的?!鼻╃D了下,“你不是不看游戲直播的嘛?!?p> “無意間刷到的,就看了兩眼,哎皓子,”寇重陽小心翼翼地問:“咱倆坐在家里你爸不說吧?!?p> “他不管,就是不能出聲,”渠皓琰關掉手機,隨便踩了雙人字拖,胳膊一揮:“走,下樓吃涼粉去?!?p> “剛吃完晚飯,還吃得下去?”寇重陽不太想出門,外面太熱了。
“涼粉又不占肚子,一會就消化了?!?p> 渠皓琰率先走出屋子,寇重陽只好跟著他輕手輕腳往外,經(jīng)過客廳時沒聽見家里有動靜,他小聲問:“你爸在家嗎?”
“不知道,不用管。”
寇重陽發(fā)現(xiàn),真如渠皓琰講的一樣,父子倆的關系比陌生人還要陌生。在自己的家里像個租客似的,住著那種隔間,互不影響。
下樓的時候,他說:“皓子,你家樓下的麻辣燙好吃,是我吃過最好吃的,跟這個一比,咱們學校的那就不是人吃的。”
“我也覺得很好吃,所以在學校我都不吃?!鼻╃嶙h:“要不要吃麻辣燙?”
“吃太多睡不著啊,你睡得著?”寇重陽承認樓下的麻辣燙確實好吃,但晚飯吃太多這會食欲不佳。
“睡的著啊,凌晨兩三點睡,還好幾個小時,早就消化了?!闭f著,渠皓琰朝亮著燈的胡同口走了出去。
寇重陽不得不向美食低頭,三兩步跟進了麻辣燙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