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葉谷任家墓園。
薛凝眉與任昆洛的葬禮于今日,緊隨著秋分之后的日子悄然舉行,天際間透出一股深秋特有的凜冽,寒風如細針般穿透衣袂,周遭彌漫著陰冷與蕭瑟。
“未曾想,最終到場吊唁婆婆與昆洛的,竟是寥寥數(shù)名淳樸鄉(xiāng)民,而兩派中人竟無一人現(xiàn)身?!彼吻锪謭?zhí)紙錢,邊焚燒邊對身旁的夫君輕聲嘆息。
任昆山凝視著那幾位虔誠祭拜的平民百姓,心中交織著悲痛與憤慨,“一老一幼,無端遭受不幸,世人卻避之唯恐不及,美其名曰不祥,其實他們是畏懼楚軒億,生怕站錯隊伍,都是些見風使舵之徒!”
言罷,他怒不可遏,憤然揮拳,卻只是擊向虛無的空氣,以泄心頭之恨。
“昆山,你現(xiàn)在動氣傷神,也不能解決問題?!彼吻锪崧曄鄤?,目光亦轉(zhuǎn)向正忙于下葬事宜的孫影荷,眼中閃過一絲溫柔與堅定,“婆婆與昆洛,能得我們一家之心,相伴此程,已是足夠?!?p> 任昆山望著遠方,神色中添了幾分迷惘與決絕,“現(xiàn)在蒼云堡里,也只剩下我和昆泰兩個嫡系男丁了,二娘和昆洛已經(jīng)入土為安,有的事情也要盡快處理了。”
言畢,他的目光不經(jīng)意間落在了孫影荷身上,似有所思,而孫影荷察覺到這道目光,悄然起身,以行動避開了這份突如其來的注視。
遏云居。
晚上,任昆山過來找任昆泰,開門見山說道,“昆泰,我聽說影荷找過你,想和你一起離開,你為什么要拒絕她?你不打算為她負責嗎?”
“我和她又不是夫妻,為什么要對她負責,”任昆泰一邊擇菜一邊淡淡地說道,“既然不用負責,我更不可能和她離開了?!?p> “你的意思是不喜歡她嗎?你既然不喜歡她,為什么要替她做那么多,還愿意為她搭上性命?!”任昆山質(zhì)問道。
“我之所以對她做那么多,完全是為了你,她是你的妻子,也是我的嫂子,就這么簡單。”任昆泰不緊不慢地回答道。
“任昆泰,事到如今,你騙我們,騙自己,還要騙到什么時候,”任昆山憤怒起來,靠近他說道,“你不要忘了,當初是你和她同床共枕的!”
任昆泰愣了一下,隨即恢復(fù)冷靜的臉色,“那又怎么樣,我當初只是為了幫你,讓你如愿以償坐上堡主的位置,況且二娘給了我很多錢,我沒有理由拒絕,但是我也不可能為了她去承擔什么責任,這只是一場金錢交易?!?p> “去你媽的!”任昆山暴怒起來,抬手給了弟弟一巴掌,打得他措手不及,隨即又扯住他的衣領(lǐng),“是我看錯你了,我以為你愿意帶她離開,我就打算順水推舟成全你們,想不到你是一個無情無義的窩囊廢!”
任昆泰也不服軟,他立馬掙脫兄長的鉗制,一臉地堅定,“影荷是你的妻子,要對她負責任的是你!”
“你明明知道我和她是徒有虛名的夫妻,還說這種話!”任昆山再次粗暴地抓住他的衣領(lǐng)。
“因為我說的是事實,她是你的妻子,不管是不是徒有虛名,都是你的妻子!和我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不要再逼我了!”任昆泰機敏地躲開了兄長的鉗制,斬釘截鐵回答道。
任昆山直接給了他重重地一拳,打到他的臉上,疼得他側(cè)臉咧嘴。
“你有種,你混蛋!我沒有你這個弟弟!”任昆山不解氣,又狠狠一腳把他踢倒在地,罵罵咧咧地走了。
千伏村靜靜地望著任家兄弟的爭執(zhí)沖突,若有所思,卻沒有說話。
蒼云堡。
在任昆山外出尋找任昆泰之際,宋秋璃并未停歇,她將孫影荷喚至房內(nèi),遞給她一袋沉甸甸的銀兩,“影荷,這是我給你準備的路費。”
孫影荷望著手中的錢袋,一臉茫然,不解地問道:“秋璃姐,這是什么意思?”
宋秋璃語氣坦誠而直接:“影荷,既然我們同處一家,我便開門見山。婆婆與昆洛已安息,你也盡心盡力送完了他們最后一程,現(xiàn)在該是考慮自己未來的時候了。我清楚,你并不愿在這蒼云堡中繼續(xù)承受壓抑與痛苦,為何不借此機會離開,開啟新的生活呢?我們完全理解并支持你做出這樣的選擇?!?p> 孫影荷聞言,心中五味雜陳,一連串的變故讓她意識到自己已無繼續(xù)留在蒼云堡的理由,也不愿再在此地忍受屈辱。讓她萬萬想不到的是,婆婆與昆洛葬禮剛結(jié)束的當晚,宋秋璃便提出讓她離開,這突如其來的決定讓她措手不及,心中充滿了混亂與迷茫。
“你還有什么顧慮嗎?如果是錢少的問題,我可以想辦法,把我的私房錢也一起給你,”宋秋璃見她不說話,便繼續(xù)說道,“不妨老實告訴你,我自從接手了婆婆掌管的賬務(wù)后,才知道蒼云堡的收支情況已經(jīng)不容樂觀了,我們蒼云堡的生活根本沒有大家想象的那么風光美好,一切都是婆婆負重前行,才有我們些許享受罷了?!?p> “秋璃姐,我并非擔憂錢的問題,”孫影荷將錢袋輕輕推回,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其實我已有離開的打算,只是還需要一些時間整理個人的事情,待一切妥當后,我自會向你們告別?!?p> 不久,怒氣沖沖的任昆山匆匆歸來,從下人那里得知了宋秋璃欲讓孫影荷離去的消息后,他立即將宋秋璃拉回房間,嚴厲地質(zhì)問道:“你為何要強迫影荷離開蒼云堡?這樣做不合適!”
“昆山,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何反對影荷的離開。”宋秋璃的聲音中帶著幾分不悅與不解,“經(jīng)歷了這么多,孫影荷怎會甘愿繼續(xù)留在蒼云堡,面對我們這些人?即便她愿意,我們心中也有諸多不愿。既然話已至此,不如干脆利落,她走她的陽關(guān)道,我們過我們的獨木橋,豈不兩全其美,各自安好?”
“秋璃,情況已今非昔比。”任昆山反駁道,語氣中帶著怒氣,“先前我以為昆泰有意帶影荷離開,故而支持她離開這里。但現(xiàn)在昆泰明確表示不愿帶她走,影荷孤苦無依,我們?nèi)魪娦凶屗?,豈不是將她推向深淵?”
“昆山,自從婆婆和昆洛離世,我們嫡系一脈風雨飄搖,天道會氣焰囂張,堡內(nèi)之人更是落井下石。你身為堡主,不思如何重振蒼云堡,反而在此糾結(jié)影荷的去留,真是因小失大!”宋秋璃的話語中滿是責備與無奈,“除了我這個小妾,還有誰能真心為你考慮?”
任昆山被宋秋璃的話噎得無言以對,心中更添了幾分焦慮與頭痛,眼前的一樁樁公事如同巨石壓頂,讓他倍感壓力。
“你究竟為何執(zhí)意留下影荷?”宋秋璃不依不饒地追問,“難道是為了讓她再次成為你鞏固地位的棋子?若真是如此,我絕不阻攔!”
“秋璃,你誤會我了!”任昆山激動地辯解,雙手痛苦地按住額頭,“我只是可憐影荷,想給她一個安身之所,別無他意?!?p> “但你的安排未必是影荷所愿?!彼吻锪洳粻帲袄ド?,你太天真了。影荷既已決定離開,我們應(yīng)當尊重她的選擇,給予理解和支持,這是她應(yīng)得的尊嚴。我相信,即便是采薇姐,也會站在我這邊?!?p> “你為何斷定采薇姐會支持你的看法?”任昆山質(zhì)疑道。
“好,既然你需要確認,那就去找采薇姐問個明白?!彼吻锪Ш敛煌俗?,“若采薇姐也認為影荷應(yīng)當離開,那我們就無權(quán)挽留;若她反對,我便聽從你們的決定。”
“一言為定,我現(xiàn)在就去問采薇姐?!比卫ド秸f罷,便轉(zhuǎn)身欲行,決意讓任采薇來決定孫影荷的去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