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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醒世篇

第二世 降軍

浮生醒世篇 提筆爬樓 4810 2022-03-21 17:48:42

  元陽四百五十九年,中原,大夏王朝國主駕崩,太子被暗殺,各地群雄王侯起兵造反,一時間中原生靈涂炭,戰(zhàn)火紛飛。

  南地穆南侯率先起兵大舉攻向王都,三日攻城二十座,長劍直逼中原入口斷刃關(guān)。

  夏朝鎮(zhèn)國大將軍古烈率軍迎擊,將穆南侯百萬大軍逼停于斷刃關(guān)外八百里的平原上,兩軍第一戰(zhàn)便廝殺一天一夜,血流成河,幽綠的平原被染成紅色。

  鎮(zhèn)北大將軍遠望王都,最終沒有舉起手中的長劍,座下皆為夏朝精兵強將,可又怎能舉兵殺向自己的同澤?

  壯士從軍,當保家衛(wèi)國。

  北地大澤關(guān)外,是夏朝百年來最強大也最難纏的敵人,匈奴。

  此刻,與匈奴的戰(zhàn)爭也即將拉開帷幕,最近匈奴的斥候騎兵隊不斷將巡邏線拉近試探,雙方斥候的刀都已經(jīng)舔過血了,北方深處的暗探已經(jīng)失去聯(lián)系,北方狼群的利牙已經(jīng)亮了。

  西域大月氏趁中原內(nèi)亂,傾國之力,進攻西域邊關(guān)守將定軍侯,百萬豺狼虎豹,半個月踏平虎牢關(guān)。

  定軍侯十萬獨狼,孤立無援,卻死戰(zhàn)到底,最終戰(zhàn)死虎牢關(guān)之上。

  猶記當年與君征戰(zhàn),刺骨長槍碎山河,虎目惡睜,直教敵將膽懼寒。

  惡鬼羅剎盡掃滅,威震四境虎嘯月。

  鎮(zhèn)國神將虎嘯月,戰(zhàn)死。

  南方海域,島國倭寇又一次蠢蠢欲動,養(yǎng)國二十年,再次舉國來犯。

  海波侯與倭寇戰(zhàn)于海面,與倭寇先鋒軍統(tǒng)帥同歸于盡,戰(zhàn)火焚煉海水,曾經(jīng)海戰(zhàn)無敵的海波侯沉入海底,或許是他老了,或許,是已經(jīng)累了。

  故王逝去,摯友舉劍反目,山河破碎,既不能恥于內(nèi)戰(zhàn),不如以身殉國,也好留個護國英名。

  猶記當年舉杯豪言。

  封侯非吾意,但愿海波平。

  一代名將海波侯,戰(zhàn)死。

  中原錦繡山河已不再,割地自立者甚眾,王都最終被內(nèi)敵攻破,千年盛世的大夏王朝,終究消亡。

  數(shù)十年起亂世紛爭。

  ...

  元陽六十七年,沿海小鎮(zhèn),臨漁。

  “征軍,淵龍水師征軍帖,凡年有十七者上皆可參軍,要求習水性,能使舵,身有力,懷大膽者?!?p>  “大敵當前,若今日爾等茍且偷生,明日便是汝等家人死亡之時,壯士從軍,當保家衛(wèi)國,為國征戰(zhàn),乃男兒榮耀。”

  村口的大木牌上,征軍告示下人群擁擠,看著黃紙紅色的告帖,人群吵鬧聲接連不斷。

  “他個球的,那群小矮個是吃痛不記打,二十年前被打的只剩下幾個人回去,現(xiàn)在又來找死?!?p>  魁梧的中年漢子怒揮拳頭,青筋暴起,語氣中滿滿的憤怒和不屑。

  “二十年休養(yǎng)生息,倭寇覺得自己又行了?”

  “誰知道這次打的什么歪主意,每次來都像惡狗一樣亂咬人?!?p>  “萬一是有備而來的?”

  一個身材比較精壯的少年站出來說道,漁民的孩子很少去讀書,只有少數(shù)的漁民會送自己孩子去讀書,戰(zhàn)亂年間,更多的孩子在家中為父母幫勞。

  “打他便是,八年前海波侯戰(zhàn)死,倭寇在上東海域頻繁騷擾,甚是煩人,我們下邊也是時候出點人去殺殺倭寇了?!?p>  “那便參軍打他。”

  精壯少年走到旁邊的桌子上報名畫押,洛澤,年十八,參海軍。

  一吊銅錢,一套紅色鎧甲,算是入軍了。

  “可以回去將錢留給家人嗎?”

  “隨你,別打算騙錢,穿上了這身鎧甲,若逃,后果當以逃兵論處。”

  “不逃,懦夫才逃?!?p>  拿起吊錢,負著十幾斤的鎧甲,洛澤身影跑離村口。

  樹林邊上,土屋。

  “真打算參軍?”

  “是?!?p>  “走吧。”

  老人言罷,洛澤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放下吊錢離去。

  元陽六十八年,倭寇舉兵來犯,淵龍水師迎戰(zhàn)于升龍灣,海上炮火轟鳴中,雙方各自攻船,血濺幽波,兩軍水鬼在海底相遇。

  那一月,幽藍色的海水被染為赤色,水中漂浮起無數(shù)的尸體,戰(zhàn)船的殘骸在血水中燃燒,遠處的水面成千的魚鰭劃向戰(zhàn)場。

  鎮(zhèn)龍關(guān),大將府。

  “報將軍,三千水鬼...,全軍覆沒。”

  府中氣氛一下子冷到極點,主座之上,赤色重鎧的男人站起身,座下兩列鐵鎧重重跪下,男人冰冷的目光緩緩掃過眾將,然后轉(zhuǎn)身離去。

  “戰(zhàn)俘都殺了,留著沒用?!?p>  “遵命!”

  一眾將領(lǐng)怒喝。

  海風冷的刺骨,血腥味濃的腥人,鯊魚群分食尸體的聲音聽起來像是生命最后的奏曲,洛澤靠在破碎的船上,身后就是饑餓的鯊群,鯊魚的撕咬聲不斷,搖晃的船體馬上就要解體了,到時候自己也就死了吧。

  赤裸的上半身上傷口遍布,胸口一道橫切傷從胸骨上劃過,血已經(jīng)差不多流盡了。

  這是倭寇的戰(zhàn)船,半個時辰前,海底之戰(zhàn),多他們兩倍的倭寇水鬼,視野所見一片血紅,待自己爬上船時,己方水師已經(jīng)凱旋而歸了,沒有一個活人了,遠處遲來的鯊魚群,開始了狩獵了。

  “噗…錚!”

  鐵箭洞穿釘死的聲音在腦袋后面響起,是襲擊自己的鯊魚被襲來的鐵箭釘死。

  洛澤起身一劍后斬,削掉了鯊魚的腦袋,艱難站住身,血霧深處,一艘巨大雄武的紅色的戰(zhàn)船駛來,帆旗獵獵作響,船上一群殺氣騰騰的將士。

  船頭站著那個赤色鎧甲的男人,他的眼睛看著洛澤,充滿殺氣的虎目里流露出一絲感情,好小子,還有活著的男兒。

  ...

  晉城外,山林小路。

  一個妙齡女子在驚慌失措的逃難,身后是幾個面容猙獰的強盜,他們手中的大刀狠狠的砍著樹枝,不斷驚嚇前面的小娘子。

  “嗖嗖嗖!”

  三聲破空聲響起,女子發(fā)現(xiàn)身后有三個強盜倒下,不免心中一喜,自己有救了。

  緊接著一道黑衣男子出現(xiàn)在樹林里,身影閃爍間強盜捂著喉嚨倒地,至死都沒看見殺自己的是誰。

  待身后的強盜被殺盡時,女子停下腳步,黑衣男子也在遠處的強盜尸體旁駐足,雙目對視,女子害羞躲避,男子眼神冰冷平淡,摸走強盜身上的錢袋后,幾個跳躍就消失在樹林深處。

  “恩公……”

  妙齡女子忙上前,救命恩人卻早已離去,女子的心中有些茫然無措,自古英雄救美人,接下來不應該是以身相許兩情相悅的佳話么?

  可是現(xiàn)實卻是那么殘酷無情。

  女子咬咬嘴唇,生氣的冷哼,然后整理了慌亂逃命間凌亂的衣衫,慢慢的一個人離去。

  待女子的身影消失后,黑衣男子的身影重新出現(xiàn)在樹林里,男子動手挖了個大坑,將強盜們的尸體掩埋,事了,簡單的插了一個木牌,然后離去。

  “鳳折仙,京城慕容家家主的千金,為人精靈古怪,不束于俗世眼光,身為女子卻經(jīng)常驅(qū)車游歷,也就招到了許多心術(shù)不正的人的算計。”

  “但何嘗不是一種改變,自古以來女人之位賤且卑微,當年大唐盛世女子的地位稍有提升,到了大夏朝就又被打下賤位,可悲又正是事實?!?p>  “慕容家的這個千金大概是想在這亂世中重新恢復女子的地位,但是難啊,盛世難,亂世更難?!?p>  京城一座唱臺上,說書先生飲一口茶侃侃而談,座下的聽眾多數(shù)一臉不屑,女子想要地位?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但也有聽眾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比如那個黑衣少年,他的劍還在滲血,一看就是剛剛殺過人的。

  “怪不得那么多人想抓住她,那么值錢的身份,隨便一筆贖金都夠我揮霍了,失算了?!?p>  墨安拍拍腦袋,起身離去,旁邊的聽眾也沒在意,但當聞到淡淡的血腥味時,四下尋找,看見地上的那一灘血跡的時候,心中不免一寒,那個黑衣少年,心真大。

  元陽六十八年,穆南侯率軍再次攻破京城,建立雀王朝,京城各世家被清洗洗牌,一代名門慕容世家被滅門,理由是違抗王命,其實是穆南侯的兒子蕭丞強奪慕容家千金不成,惱羞成怒,痛下殺手。

  但慕容家千金早已被秘密送出,蕭丞翻遍慕容府也沒有找到,怒火沖天,推平了慕容府。

  事了,數(shù)日后,被曝尸的百位慕容族人尸首被神秘人偷走,穆南侯之子蕭丞大怒,大肆搜查京城,民眾苦不堪言,有人道曾看到一白袍讀書人路過,很像是京城曾經(jīng)那個博覽群書的說書人。

  北境大澤關(guān)外。

  又一場戰(zhàn)爭爆發(fā),惡狼谷之上,巨石、火球、弩箭鋪天蓋地的襲下,下方的匈奴騎兵隊一瞬間被打的七零八落,血色的火染起,是尸體燃燒的聲音。

  “將軍,滅敵一萬,將士們士氣高漲,我們是否趁機殺出惡狼谷?”

  “難,外面匈奴已大軍壓境,不出所料惡狼谷已被圍死,出去,只是當俘虜罷了,那樣,還不如在這里戰(zhàn)死?!?p>  高崖上,墨安抹了臉上的灰塵,聽到將軍的回答,心中不免一暗,終究還是栽了,也罷,戰(zhàn)死沙場也算是個不錯的歸屬。

  半月前,大澤關(guān)先鋒軍三萬踏入惡狼谷,與匈奴騎兵遭遇,大戰(zhàn)過后匈奴援兵趕到,三萬先鋒軍被逼上惡狼谷,匈奴死死圍住,勢要困死三萬好男兒。

  眼前的將軍乃軍中實力不俗的名將,半月之困,也沒有一絲頹廢之勢,反而眼中的血性越來越濃,如果三天內(nèi)再沒有援軍,他們,可能真要餓死在惡狼谷之上了。

  先鋒軍只剩下兩萬多人,士兵們心中都清楚,他們活下去的希望渺茫,四面楚歌,敵軍如黑云團團圍住惡狼谷,他們就好像困獸,待徹底失去力氣后,匈奴的彎刀就會奪走他們的生命。

  峽谷之上,軍士們團團而坐,有人在寫遺書,有人在閉目養(yǎng)神,還有在峽谷旁邊放哨的,匈奴的探子不時會爬上山崖觀察他們的情況,發(fā)現(xiàn)就是一支奪命箭,但也只是如此罷了。

  匈奴的先鋒軍已經(jīng)攻向大澤關(guān),這意味著很小的幾率會有援軍來救他們,后方的喊殺聲每天都會響起,大將軍應該覺得我們這支先鋒軍已經(jīng)戰(zhàn)死了吧?

  將軍緩緩坐下,盔甲發(fā)出沉重的摩擦聲,他手中握著的利劍已經(jīng)遍布缺口,墨安站在將軍的身后,懷中抱著長劍,他的劍也差不多快斷了,劍鞘都爛了,鎧甲上刀痕遍布,也不知道下一戰(zhàn)會不會被砍斷。

  曾經(jīng),參軍之前,也曾想過有朝一日會命喪于沙場。

  惡狼谷外,匈奴軍中大帳內(nèi)。

  “都是干什么吃的,半個月時間,一支三萬人的夏軍都拿不下,還損失了五萬勇士,一群廢物!”

  主座之上,乃是匈奴第一猛將赫連雄孤,此次征戰(zhàn),本勢要踏破大澤關(guān),卻被一支殘軍給擾亂心情。

  “什么都別說,先不管這支殘軍,打下大澤關(guān)才是我們的首要目標。”

  “是!”

  整齊的回應,看上去眾將乖乖聽話,但是早已經(jīng)有一兩個勇士摩拳擦掌準備去清理掉旁邊這個敵方的煩人的蟲子。

  大澤關(guān)內(nèi),虎嘯城,大將軍軍帳。

  “大將軍,我方密探又一次傳來消息,被團團圍住的惡狼谷內(nèi)又有廝殺聲傳來,一定是衛(wèi)擇將軍他們還活著,他們還在等我們出兵營救他們。”

  “大局為重,全力與匈奴作戰(zhàn),不得出兵營救?!?p>  主座,獅鎧的威嚴中年人頭也不抬,目光一直在沙圖上。

  “……是?!?p>  元陽七十二年,匈奴退兵,大澤關(guān)又一次守住了王朝的邊境。

  無數(shù)將士的遺物寄回大夏王朝各地,無數(shù)好男兒將熱血撒在了大澤關(guān)外。

  凱旋而歸的都是老、病、殘的軍士,雖然打了勝仗,但是邊軍也損失慘重。

  北風蕭索,樹隨風動,紅葉飄下,夕陽無限好,小道幽深靜。

  余暉照在墨安風塵仆仆的身上,風蕩起了他右臂空蕩蕩的衣袖。

  斗笠下是早已粗糙的臉龐,一道猙獰的疤痕從右眼劃到左臉,終究是活著回來了。

  身后是和他一起退軍的老馬,拉著的架車上放著陳舊的木箱,里面,是將軍和戰(zhàn)友們的遺書。

  夕陽遲遲,遠處的農(nóng)舍冒起炊煙,隱隱有孩童的嬉笑聲傳來。

  停了停腳步,墨安拉著老伙計繼續(xù)前行,架車的轱轆緩緩轉(zhuǎn)動,像是蹣跚的老人。

  入夜,涼風陣陣,一人一馬停在一處樹下歇息,夜色沉沉,黑暗中只剩下一人一馬的呼吸聲。

  天蒙蒙亮,墨安就起身趕路,大夏境那么大,戰(zhàn)友們的家在各地,路還很長,很遠。

  “不知道她嫁人了沒有……”

  思緒間突然回憶起了那個窈窕的身影,四年了,她應該已經(jīng)成婚生子了吧。

  “鳳姑娘,男女授受不親,請姑娘注意分寸,莫讓人說閑話毀了姑娘的聲譽?!?p>  古橋上,墨安甩開鳳折仙的手,忍住不去看她淚水含情的眼眸,只是有些不恰當?shù)臓砍?,卻讓佳人動了情。

  慕容府被滅,慕容家千金卻早已經(jīng)被神秘人救走,那個保護鳳折仙的神秘人,正是墨安。

  自此墨安和鳳折仙的殺機不斷,不斷有追兵來襲,逃亡的途中,她動了情。

  安定在一座遠離京城的小鎮(zhèn),墨安應國參軍。

  鳳折仙倔強的拉住墨安的手,眼中淚水不斷涌出,從她絕美的臉上滑落。

  “你對我真的沒有一絲的感情嗎?”

  ……

  良久的沉默,墨安轉(zhuǎn)過身,生硬的抽出手,走出幾步,又停下,

  “鳳姑娘,不該動情,不能動情,不敢動情,姑娘正值桃李年華,莫要負了自己?!?p>  言罷,墨安欲走,身后被一具溫軟的身軀抱住,

  佳人的淚水打濕了墨安的后背,

  “不管你有沒有動情,我等你回來。”

  ……

  回憶被前方攔路的土匪打斷,三個滿臉橫肉的壯漢,三把寒光刺眼的砍刀,墨安靜靜的望著他們,從車里抽出了自己的長劍。

  “真的殘廢了啊,居然打不過三個土匪了,可惜我還沒有將兄弟們的書信送到啊,可惜我還沒再見到她……”

  車咕旁,墨安渾身是血,三個土匪已經(jīng)倒在血泊中,他身上也有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血,不停的流出,風中吹起蕭索。

  老馬站在旁邊用頭頂了頂他,墨安最后睜開眼睛,視野朦朧之際,他看見了櫻花樹下,佳人絕美的身影。

  ……

  十年等待,花開花落,青絲變白發(fā),他沒有死在沙場,死在了歸途的路上,可憐那癡情的女子,等了許久,也等不見心上人。

  又一個櫻花盛開的季節(jié),卻不見那道癡情的身影,某個櫻花凋落的夜晚,她躺在漫天的花瓣中,閉上了眼眸,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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