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放,字硯(一)
一出生,我便是太子。
所有人都敬我,萬人之上。
幾乎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滿足。
然而,我想要的,越來越少。
給予了什么,就要付出些什么。
每次看到其他孩子承歡膝下,無憂無慮嬉笑的時候,我都會心生羨慕。
三歲時,我離開父王、母后,離開王宮,拜入信真師尊門下,隨他入山學(xué)藝。
無論是在王宮,還是在這行宮之中,于我,沒有任何差別。
都是無止境的規(guī)矩和課業(yè)。
人人都稱贊著,太子當(dāng)真天縱奇才。小小年紀(jì),文武造詣,已是不凡,又師承信真,日后必成大器。
但是沒有人知道,我如此努力表現(xiàn)自己,不過是為了能夠得到父王母后更多的關(guān)愛。
我的父王,只有在我有所成績時,會對我有所關(guān)注,另眼相看。
我的母后,殷切叮嚀,說我是她的希望,是寧氏的未來。每當(dāng)我表現(xiàn)優(yōu)異時,都會看到母親在我面前贊揚(yáng)的樣子。
可是,我很孤獨。
我渴望得到愛。
雖然我對人溫和有禮,禮貌有加。
可實際上,沒有人可以真正的靠近我,沒有人可以走進(jìn)我的心中。
直到十歲那一年,我的生活似乎不一樣了起來。
王宮中送來一個女嬰,和我一起生活。
他們告訴我,這是我父王為我選的太子妃,長大后,要嫁與我。
十歲的我,只是懵懂的知道太子妃是何意,我也聽到了些許關(guān)于她的傳聞。既然是父王的安排,就這樣吧,反正他不甚在意。
只是心中,還是有些許的排斥。
這個每天睡了吃,吃了睡,然后就是哭的嬰兒,實在是太吵。
我放下書,皺著眉頭來到庭院,有些不悅的看著大哭的嬰兒。
正準(zhǔn)備要嬤嬤抱著她到遠(yuǎn)些去,她卻好像發(fā)現(xiàn)我的到來,慢慢停下哭泣,好奇的看著我,臉上還帶著淚水,哭的有些泛紅。
第一次,我發(fā)現(xiàn),這個嬰兒長得還挺可愛的,有些想伸手替她抹去淚水。
察覺到自己的想法,我微微詫異,準(zhǔn)備離去。
誰知,剛剛轉(zhuǎn)身,她又哭了起來,嬤嬤怎么哄也哄不好。
我走上前,皺了皺眉,等我反應(yīng)過來,我已經(jīng)從嬤嬤手中笨拙的接過她抱在懷中。
這是我第一次抱她,許是感覺到了什么,她慢慢停下了哭聲,一雙單純無邪的眼睛就這樣看著我。
她似乎很喜歡我,一直看著我。
似乎,她也沒有那么討厭了。
她看到我笑了,也咧開嘴笑了起來。
自那天后,我總是會想到她,空閑就去抱抱她,逗逗她,看著她天真無邪的笑容,就會覺得心情十分愉悅。
可能是喜歡我身上若有若無的書卷花香。每次哭的所有人都哄不住的時候,一到我的懷抱,她就會平靜下來。
她對我越發(fā)的依賴,每天晚上,都要和我一起入睡,才不會哭鬧,否則,就會把所有人折騰一整晚。
被她這樣需要著,我竟然十分歡喜。
一天一天過去,我看著她長大,第一次吃飯、第一次會爬、第一次會坐、第一次走路、第一次跌到、第一次.......所有的第一次,都有我參與其中。
而我的耐心和好脾氣似乎總可以被她輕易打破,她總有辦法讓我氣急敗壞。
師尊說,這才是完整的南放。
或許,真的是這樣,有她在身邊,我的笑容多了起來,情緒多了起來,生動了許多。
直到有一天,她開口說的第一字“點....”吐詞不是那么的清晰,但是我知道知道,她說的,是殿字。
我從未教過她,如何叫我,這里所有人,都稱呼我為殿下。許是嬤嬤在她面前說過。
我心中一股暖意,莫名的不想要她和其他人一樣叫我。
“小傾國,叫我阿硯,阿硯?!背幨俏业淖?,從沒有人叫過。
我對她的特殊,已經(jīng)一發(fā)不可收拾。
已過六年,我要帶著我的太子妃回宮了。
拜別師尊,我知道,我終要回到我的位子上。
盡管這些年,我已經(jīng)做了許多準(zhǔn)備。
但,這條路,注定不會平凡。
師尊告訴我,不論何時,都要有保護(hù)自己的能力。
早在五年前,我瞞著所有人,建立了南影,一個只屬于我的勢力。
南影有兩個主人,一個是我,一個是她,我要保護(hù)她,保護(hù)我們。
回到王宮后,是從所未有的忙碌,各方勢力,周旋其中。
我做的很好,可是,有些厭煩。
每當(dāng)回到家中,有著她的陪伴,看著她的笑容,我不是任何人,只是她的阿硯。
熙,是她的字,她要我喚她阿熙。
我喜歡這個稱呼,和我的相呼應(yīng)。
我時常想,這些年,如果沒有她的陪伴,是何種光景?
我很慶幸,沒有如果。
半年后,我要出征了,這是我等待已久的時刻,和所有壯志少年一樣,我的心中也有一腔抱負(fù),豪情壯志。
可我的心中,有著一抹牽掛和不舍。
想到分離哭的不能自抑的她,我心中也難受起來,阿熙,等我。
半年后,我得勝歸來,回宮復(fù)命,我表面如常,卻歸心似箭,我現(xiàn)在只想盡快的看到我惦念的阿熙。
雖每天可以收到南影的匯報,收到她歪歪扭扭的字和畫,卻只能讓我的思念更甚。
這半年來,她吃的可好?睡得可好?可有哭?可有想念他?可有長大一些?
看到立在庭院中的身影,他心歡喜,一把接過她撲來的小身體,抱入懷中。
阿熙,我很想你。
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盡管他再小心,仍舊有一些或大或小的傷口。
看著阿熙難過的樣子,我告訴自己,不能再讓自己輕易受傷。
有阿熙相伴的日子,似乎過得格外的快,又似乎格外的慢。
阿熙年十五了。
十月初十,是她的及笄結(jié)發(fā)禮。
我要親自為她束發(fā)。
不知何時,對阿熙的感情悄然變化著。
可能是那天她笨拙的為我束發(fā)時,可能是她在我懷抱中臉紅害羞時,也可能,更早。
阿熙,你可知道,你早已深深的在我的心中,生了根。
父王同意了我的請婚旨。
下月初十,大婚。
我幸福的無以言表,阿熙,結(jié)發(fā)為夫妻,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
你可知我有多么的期待?
我大阿熙十歲,今年,我已年二十五。
這個年紀(jì),理當(dāng)孩子都大了。
可是,不論是誰,我都不要,我只要阿熙,只要我的太子妃。
我擋下了所有催促安排,不納任何人入府,只要我不想,沒有任何人可以勉強(qiáng)我。
我不能讓阿熙受到任何委屈,哪怕是一丁點。
大婚事宜,我全部一一過問,哪怕小到只是紅燭的擺設(shè)。
我答應(yīng)阿熙,要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十里紅妝,迎她為妻。
誰知,北邊戰(zhàn)事,我必須前去,這是我的責(zé)任。
阿熙想要和我一起出征,我沒有同意。
戰(zhàn)事百變,刀劍無情,我不能將她置于危險之地,我經(jīng)不起任何意外發(fā)生在她身上。
出發(fā)前一晚,看著阿熙的睡顏,我輕輕吻了她的唇。
這是他第一次吻她,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是我的離愁。
在這里,她會得到最好的保護(hù),平安的待他歸來。
然而,他錯了。
父王,我是你的親生兒子,你可曾,在乎過我?
哪怕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