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3日
卡塞爾學院的醫(yī)院內。
路鳴澤躺在病床上,姐姐路馨葉坐在一邊。病床的周圍有幾個護士在做著各種記錄。
“你是怎么回事?”路馨葉的臉上不知是氣憤還是擔憂。
“……我……我也不知道……”路鳴澤支支吾吾。
這本來是一個平常而美好的周五,路鳴澤之所以現在在病房,完全是因為早上那一場測試。
周五的早上有一場格斗測試,大家按照老師分配的對手進行1對1比試。
路鳴澤的對手是一個美國少年,他叫杰森,那是一個很健壯的少年,他的肌肉猶如石塊那樣分明。路鳴澤并不算很瘦弱,但是在他面前卻顯得相當瘦弱。
在格斗中量級是相當重要的一個衡量標準,一力降十會就是這么個道理。
事實也是如此,路鳴澤被杰森給打得相當慘,一路上基本上是被碾壓。
杰森的每一發(fā)正拳,路鳴澤無論用哪個部位去格擋,都會受到相當沉重的打擊,這讓路鳴澤相當頭疼,技巧似乎完全不起作用。
很快路鳴澤被逼到了墻角,杰森用自己右手的前臂抵住路鳴澤的喉嚨,用左手撐住自己右手的拳頭,在自己的胸前形成了一個三角,以自己全身的力氣鎖住路鳴澤的喉嚨。
常理來說單純的用手臂抵壓喉嚨,是無法造成穩(wěn)定的鎖嚨的。一般都是直接用手掌或者用手肘關節(jié)內側,用身體鎖住對方的喉嚨。但此時杰森并不是單純的用手抵壓,路鳴澤的背后是墻面,那是一個相當不錯的支撐面,解決了這招的不穩(wěn)定性。
看來前面的正拳壓制都是前戲,將路鳴澤逼到墻邊,用自己粗壯的前臂進行鎖喉,才是制勝的絕招。
雖然有墻面進行支撐,但這畢竟不是絞殺,被抵住的喉嚨的左右兩邊還是有相當大的空隙。只要猛烈擊打一個方向,使對方的手臂傾斜,那么手臂就會與墻面形成一個角,這樣路鳴澤就可以逃脫。
路鳴澤也是這么想的,然而這是理想狀態(tài),現實中并沒有這么簡單。杰森的力氣很大,路鳴澤很快就呼吸困難,缺氧狀態(tài)下他的拳頭越發(fā)無力,更別說是打在杰森這樣結實的肌肉上。路鳴澤的攻擊完全不起效果。
這樣下去路鳴澤就只有拍打一下墻壁,示意自己認輸,或者就這么暈倒,指導的老師就會很快注意剛過來,并終止這場比試。
“認輸吧?!苯苌靡獾匦?,同時加大了力道,似乎是想逼迫路鳴澤投降認輸。
路鳴澤的眼睛被壓迫地充血,雙眼布滿血絲。他其實也想投降,但不知是因為缺氧還是害怕或是什么其他原因,身體此時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我靠,要死了啊!”路鳴澤內心拼命地想掙扎,但身體卻做不出任何行動。
“完蛋……”
路鳴澤雙手下垂,似乎是已經暈過去了,杰森也慢慢將手松開。
但是就在這一瞬間,路鳴澤突然睜開雙眼,瞳孔閃著隱隱約約的金光,眼底流露出淡淡的金色,仿佛巖漿一般。
突然,路鳴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出一發(fā)直拳,打出直拳的手臂上青筋暴露。這一拳扎扎實實地打中了杰森的腹部,杰森根本來不及反應,對方太快了!杰森被打得嗆出一口口水,腹部腸胃被沖擊打成一團,疼痛使他下意識地蜷縮起來。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杰森滿頭大汗,他在害怕,眼前的這個男孩和剛才完全不一樣,不僅僅是速度變快,力道也大得驚人。明明幾分鐘以前他完全不是自己的對手,這個瘦弱的男孩完全無法傷害自己,為何現在自己結實的肌肉如泡沫一般,無法抵擋住對方的傷害。
他害怕,是對對方強大的害怕,僅僅如此?不!不止這樣,是對方氣息,杰森感覺被壓迫地難以呼吸。對方不是變強了,這種差異簡直就是完全換了一個人!這是杰森沒有見過的未知領域,未知的恐懼永遠是最大的恐懼。
而這些都還只是次要的,最令杰森感到恐懼的還是對方的眼神,與那金色的瞳孔對視讓他雙腳發(fā)軟。
那是黃金瞳,他的父親曾告訴過他,那是龍類才擁有的特殊瞳孔,純血龍類擁有不會熄滅的黃金瞳,混血種在激發(fā)血統的情況下也能暫時擁有黃金瞳。黃金瞳能給其他生物帶來壓倒性的魄力,就如同公牛遇到獅子一般,哪怕公牛擁有不弱于獅子的力量,也絕不敢攻擊獅子,因為獅子擁有王者的威壓。
“我認輸!停手!”杰森大喊,自己明明是B+級的血統,但現在卻如此狼狽,內心當然是一萬個不服氣,不過沒有辦法,他現在確確實實戰(zhàn)勝不了對方。
他突然有些好奇,對面這個男孩到底是什么血統,比試結束后一定要問問他……
杰森這么想著,他也只能這么想,他的視線逐漸傾斜,直到地板,然后眼前一抹黑,記憶只停留在此處。
原來是路鳴澤一拳打在了杰森的太陽穴上,握緊的拳頭突出食指關節(jié),用指關節(jié)直接擊打太陽穴這無疑是致命的傷害。這已經不是訓練了吧?這已經完全超過了訓練的概念,仿佛殊死搏斗。
杰森的認輸并沒有讓路鳴澤停止攻勢,反而激起了更猛烈的進攻,他怒目猙獰,黃金瞳越發(fā)閃亮,仿佛一頭被激怒的野獸,他此時并不是在與對方訓練,而是在狩獵獵物。
路鳴澤騎在倒下的杰森身上,高高舉起拳頭,似乎瞄準了對方的頭部。盡管對方暈倒,他也并沒有讓這場狩獵結束,仿佛是報復,眼前這個獵物曾把自己逼到絕境,這是對那時的報復。
就在路鳴澤想要揮出那致命的一拳時,突然停下了已經劃出半條弧線的拳,并不是他突然恢復了理智,而是一名指導的教師已經來到了他的背后,一記手刀輕輕敲擊他的后頸。這次輪到路鳴澤兩眼一黑,視線傾斜的向著水平的地面上,再次醒來,眼前就是學校醫(yī)務室白色的天花板。
“路鳴澤這是怎么回事?我看他之前雖然有些調皮,但也還挺乖的,不至于鬧出這么大的事吧。”陳墨瞳詢問一旁的路明非。
他們兩個聽到通知后也立馬趕了過來。不過里面已經有路馨葉在照顧了,他們就坐在門外的鐵制長椅上。
“我也挺奇怪的,不過在小學的時候,好像有一次跟這次情況差不多?!甭访鞣寝D著眼珠子想。
“嗯?”
“這事兒你應該不知道,因為是私了的,事情沒鬧大?!?p> “那你倒是說說什么事呀?”陳墨瞳踢了一腳路明非。
“好好好,別動手。就是剛轉學那會兒嘛,我們不是轉校生嗎?路明澤那會兒又跟我一樣有點野,可能是不小心招惹了一下別人,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反正他的兩個同學找了兩個高年級的學生把他給堵在了廁所,要打他一頓。幸好劉蒙盟正好路過看到了,立馬把我給叫了過去。”
“那真是幸好,不然可就危險了。”陳墨瞳聽得有些疑惑。路明非的這個故事明明是路鳴澤在被欺凌。而現在發(fā)生的事,是路鳴澤快要打死了對方。
“確實。要不是我及時過去,那兩個堵人的哥們可就危險了?!?p> “嗯?你要打他們兩個一頓?”
“不不,他們兩個對我來說也是高年級的,怎么可能打得過。”路明非連忙搖手:“是我們剛過去的時候,就看到路鳴澤就把那兩個哥們打得奄奄一息。別說那兩個躺在地上的人了,我們看到路鳴澤都是一身冷汗,那整個人跟著了魔似的,好像變了一個人。你敢信?一個二年級的小學生把兩個六年級的學生打的半死?!?p> “那這事兒最后怎么收尾的?”
“還能怎么收尾,就這么過去了唄。那兩個人本來就是校園欺凌的施暴者,他們自然也懂得告狀會有什么樣的后果,雖然這是他們自己嚇自己。不過路鳴澤在這件事之后倒是一直挺自閉的,那件事對他影響還挺大的,他一度覺得自己像個,嗯……炸彈一樣危險?!?p> “我看他現在還挺活潑的呀,雖然有些莽莽撞撞的。”
“這只是表面,用這種很陽光的行為來掩蓋那件事帶來的陰霾。”
“唔……”陳墨瞳低著頭不說話了。
“咋回事兒???咋回事兒?。俊眲⒚擅艘布贝掖业呐芰诉^來,后面還跟著項文博和路羽。
“護士說沒什么大礙,可能只是因為缺氧而導致的神經錯亂?!甭奋叭~從病房里走了出來。
想來也是,比起路鳴澤,更應該躺在病床上的應該是那個挨打的杰森。
“路鳴澤現在在里面干什么?”項文博問。
“護士在給他抽血,說是要進一步全面檢查,所以讓我暫時先出來一下?!?p> “不愧是貴族學校,這跟大醫(yī)院的體檢一樣一樣的?!眲⒚擅寺牭铰辐Q澤沒什么大事,說話也輕松了些。
不一會兒,病房里的幾個護士都從里面走了出來,手里提著一個金屬材質的箱子,箱子上面印著一個半朽的世界樹印記。
她們應該都不是醫(yī)務院本來的護士,路明非他們從來沒見過這些護士。
“你們可以進來了?!辈》坷镉幸粋€熟悉的人探出頭來,那才是路明非他們認識的護士,吉澤美心。
路明非他們急忙涌了進去,圍著路鳴澤的病床上坐了一圈。
真正看到路鳴澤,他們才知道,那是真的沒什么大事,他除了躺在病床上,沒有哪一點是像個病人的。他很聽醫(yī)生囑咐的用一根手指摁在了另一只手臂打針留下的傷口的棉布上,無處安放的雙眼一直環(huán)顧著四周。
“吉澤老師,那個被打的哥們沒什么事吧?”路明非問,路鳴澤沒受什么傷,那自然是很好的。但是他畢竟是打人的一方,那個受害者要是受了什么大傷,路鳴澤恐怕是難逃學校的處分。他們才剛到這所學校,這里是美國,除了一開始接他們來的教授一行人,他們誰也不認識。要是真惹了什么大事,他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放心吧,他也沒什么大事,雖然說是太陽穴受到打擊,但很快就醒過來了,畢竟是混血種嘛。路鳴澤就是稍微沒有注意訓練的程度,不用太擔心學校那邊的處理?!?p> 說這話的時候吉澤自己都怕穿幫,她撒了謊,這件事情肯定不是一般的事。剛剛來抽血的人壓根兒就不是護士,她們是學院研究所的人,被研究所調查對象,那絕對是特殊的人。但英初醫(yī)生讓她隱瞞這件事,暫時不要對這些小孩說。
“我說鳴澤啊,你哪怕和別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也沒必要在課堂上解決吧,可以叫我們來幫忙的嘛?!眲⒚擅苏f。
“別開玩笑了劉蒙盟。”陳墨瞳兇了一下劉蒙盟:“鳴澤,你再好好想想,當時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鳴澤用手摁著自己的腦袋:“我真的不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兒,當時的我快被對面逼到窒息了,然后腦袋就是一陣暈,接著就到醫(yī)院來了。”
“沒事的,想不起來就別想了,可能就是一種潛意識的行動吧。到時候再看醫(yī)生怎么說就好了?!甭酚鹫f。
接著大家在這兒呆到快上課就紛紛離開了,有吉澤護士在,也沒什么好擔心的。
“項文博,你不走嗎?”路明非回頭看了眼項文博還坐在原地。
“呃,你們先走吧,我想在這先上個廁所,快上課了,你們趕快先走吧。”
“好吧,那你也趕快啊,別遲到了。”
“嗯。”
等到大家都走了,項文博卻還在病房里。
“怎么了?你不去上課嗎項文博,逃課是不好的?!奔獫烧f。
“沒什么,吉澤老師你能先出去一下嗎?我和路鳴澤有點話要說?!表椢牟┚o盯著路鳴澤,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嚴肅。
吉澤看項文博的表情,覺得那似乎是一件非說不可的事,便也沒什么理由拒絕:“好吧,但你要快點去上課哦?!彪S后她便離開了這間病房。
“博哥,有什么要說的嗎?”路鳴澤倒是一頭霧水,不知道項文博要跟他說什么。
“你像這樣發(fā)瘋失控的情況好像在小學也發(fā)生過一次吧?!?p> “嗯?!?p> “那次的事我也是聽劉蒙盟、路明非說的。我就擔心那件事會給你留下什么后遺癥,不過后來我看你在學校還挺正常的,甚至比之前還活躍一些。我就以為那件事過去了,不過現在看來似乎只是一種保護色?!?p> “……”路鳴澤低著頭一言不發(fā),因為確實是這樣,他一直無法跨越那件事帶來的陰影。
那天他被兩個學生堵在了廁所,兩個人對他拳腳相加,在腹部受到一記重創(chuàng)后很快就失去了意識。眼前再出現的畫面便是滿地板的血,自己的右手揪著一個學生的頭發(fā),提著那流著血的頭,另一個學生則很橫躺在廁所的門前。抬頭一看路明非和劉蒙盟就站在面前看著自己,他雙腿發(fā)軟的跪坐在地上,他以為自己殺了人。
幸好那兩個學生,被路明非他們及時送去治療了,而且他們也只是說自己,是上廁所的時候不小心磕到了墻角,這件事情才沒有過多追究。相比那兩個學生是把路鳴澤當作什么暴力狂,殺人不眨眼的那種,要是自己告狀,指不定會找到什么樣的報復。
“你是怎么看你自己的?”項文博見路鳴澤一言不發(fā)便引導性地發(fā)問。
“……我嗎?我其實一直覺得我是個怪物,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會鬧出那么多麻煩,真的。”路鳴澤雙手蓋住了自己的臉龐。
“這并不是什么問題?!表椢牟┡查_了路鳴澤蓋住臉的雙手:“要是放在以前,我也不能理解,但現在我們可不是在一般的學校里,這可是混血種的學校,不是嗎?所以這很可能就是那個什么龍族血統而引發(fā)的,你可能只是還沒有學會掌握自己的力量,而我們在這兒正是要學習這些。”
“你沒有發(fā)現嗎?你在那種暴走的情況下,都是因為你受到了生命危險,這只是一種防御措施,并沒有什么。這次的事情確實是你在無意中闖了禍。但小學那次,你并沒有錯,你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真的嗎?可是,是我把他們打得渾身是血?!?p> “聽說,那是他們應得的懲罰,你沒必要把這所有的一切都歸結到自己身上。我其實和你有類似的經歷。”
“哦?”
“這事兒你哥和劉蒙盟都不知道,你算是我第一個告訴的人吧。那是小學四年級的事了,我老爸他已經出差了,也可以說是失蹤了,就和你們老爸一樣,他啥也沒說,就這么走了,只留下了一筆巨額財款,和一輛黑色的邁巴赫?!?p> “有一次我在周一晨會上演講,按照稿子,我點名批評了一個六年級的學生因為他輟學了半個月。事后他找到了我,把我拉進來學校后面的竹林,他找我打了一架,他是學跆拳道的,當時的我打不過他,被他狠狠的揍了一頓,并在最后說我的老爸只是去找了一個小三,不要我和我媽了?!?p> “我非常的惱火,我必須想辦法打贏他,我報名了青少年宮的一個劍道班,他比我大兩歲,如果是徒手搏斗我很難贏他,所以我要學劍道。我非??炭嗟木毩?,我必須要在半年多的時間內畢業(yè),不然的話,那個六年級的家伙就要畢業(yè)了。就在他畢業(yè)的當天,我把他叫到了那個小竹林里按照計劃進行著我精心準備的復仇,我拿著一柄竹刀準確的擊打著他揮舞過來的腿和手,沒有一刀是落空的,他的跆拳道已經對我完全沒有作用了,我仿佛能看穿他的動作一樣。那是因為我把每一個招式,每天都要訓練成百上千遍,我在心中預演著他的動作,然后進行打擊。半年多的刻苦訓練只是為了能準確的痛毆他一頓,瘋狂的用竹刀抽打他,他痛的在地上翻來覆去?!?p> “他最后找老師,叫來了他的媽媽,和我的媽媽。我當時和你一樣,覺得這件事情我錯了,我已經準備好接受我媽的責備了。然而我們那天卻完全和平時懶散的樣子不一樣,她化了很精致的妝,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開著那輛從沒開過的邁巴威赫,威風凌凌的到了學校大門口。她這樣感覺不是來處理孩子的糾紛,而是去參加什么盛大的慶典。媽媽二話沒說的就往對面家長的手里扔過兩摞一百元的鈔票‘這是醫(yī)療費不夠也沒有了,走吧項文博。’‘你有沒有搞錯?你兒子可是打傷了我兒子,你就這個態(tài)度?’‘打輸了肯定只能怪你兒子不中用啊,沒什么好說的了?!S后她就帶著我坐著那輛邁巴赫揚長而去了。”
“所以,你想說的是?”路鳴澤聽完這個故事,還是不太明白項文博想表達什么。
“我們都不是什么圣人,不是那種別人打你左臉一耳光,你要把右臉伸過去,也讓他打一耳光的人。我還挺羨慕你有那種力量的,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在第一次遇到那個六年級的時候打贏,而不用等上大半年。你要做的是掌握和控制那種力量,不要一直躲避,一直躲避那才會造成災難,你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一次是什么時候會變成那樣,你要去控制它的發(fā)生,然后去用它做正確的事情。行了,我也該走了?!表椢牟┱f完起身向門口走去。
“博哥,什么……是正確的事?”
“……現在我也不知道,但我感覺快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