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向生的嗓音低沉又溫柔,他蹲在她的面前,卻始終不敢看她,給何洛希穿鞋的手指,都滿懷著歉意。
罷了罷了,何洛希覺得自己剛剛生的氣,都忽然變得有些多余。
作為吳向生長這么大為數(shù)不多的主動行為,給何洛希穿好拖鞋的吳向生,慢慢站起身之后,四肢尷尬到不知道該怎么擺放才好。
“呃,那個……”
吳向生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臉燒得厲害,他緩緩舉起左手,下意識地想要去撥弄頭頂?shù)念^發(fā),但轉(zhuǎn)而落在脖子上,可最后還是彈開了。
何洛希也感受到了這尷尬的氣氛,迅速轉(zhuǎn)過身去,雙手接過餐盤的邊緣,眼睛四處搜尋著,能讓這盤已經(jīng)快要涼掉的西紅柿炒蛋,可以落腳的地方。
“西紅柿炒蛋,我給放哪兒?”
何洛希錯開身,端著餐盤走向沙發(fā)前的茶幾,而何洛希背過身去的那一刻,吳向生的耳朵瞬間紅的滴血。
“就……在這里吃嗎?”
吳向生原本預(yù)想的是,用保鮮飯盒裝好,親自送到何洛希手上的。
“嗯,不然呢?”
何洛希已經(jīng)毫不客氣地拿起旁邊準(zhǔn)備好的白色瓷碗,盛了一碗米飯,坐在沙發(fā)上,拈起筷子就要開動。
“那個……”
眼看著何洛希的筷子就要進(jìn)嘴,吳向生張開的雙臂,在空中不知所措地晃動著,顯然是有什么話要說。
“是我的筷子?!?p> “碗也是?!?p> 何洛希正要進(jìn)食的動作突然停住,瞪大眼睛抬頭看著渾身紅的都快要變身熟透螃蟹的吳向生,又低頭看了看手里的那雙筷子,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為了掩飾尷尬,進(jìn)行的一番表演,過頭了。
“哈,那不好意思,你先吃,好了我再給你換藥?!?p> “我借用你的藥箱自己換就可以了,總麻煩你……我很不好意思。”
吳向生看著風(fēng)風(fēng)火火又要離開的何洛希,眼中不免又露出抱歉的神色。
“沒事啊,你請我吃飯就行了?!?p> 何洛希應(yīng)聲轉(zhuǎn)過來,風(fēng)輕云淡地聳了聳肩。
但吳向生似乎很是為難,局促地來回扣著手指,垂下眼皮,不敢迎上何洛希的注視。
“我其實……不太會做飯?!?p> 何洛希卻不以為然,用食指輕輕撓了撓耳間的頭發(fā)。
“沒事啊,能吃就行?!?p> 隨即,何洛希大搖大擺地轉(zhuǎn)動門把手,走出吳向生的空間,而沒過半分鐘,何洛希又拎著藥箱出現(xiàn)在門口。
“我覺得還是在你家給你換藥比較方便,反正我過來還要吃飯?!?p> 何洛希將藥箱放在門口的小方桌,仰起腦袋跟吳向生提要求的樣子,簡直理直氣也壯。
說著,何洛希輕車熟路地在廚房的水池邊又拿了一個碗,盛了一小碗米飯,從筷桶里抽出一雙筷子,很自然地在沙發(fā)上坐下,一邊夾了些西紅柿,一邊向呆若木雞還傻愣在原地的吳向生招了招手。
“趕緊的,過來吃飯啊,再涼了就不好吃了?!?p> 吳向生木訥地點了點頭,邁著機械的步伐,僵硬地走到何洛希的跟前,接過從她手里遞過來的碗筷。
怎么感覺……像是在她家里做客吃飯?
端著白瓷碗的吳向生,微蹙著眉頭,看著手里的那碗大米飯,竟沒有什么實感。
“哦,我明天想吃魚,就一般紅燒魚,你會做吧?”
剛要在沙發(fā)上落座的吳向生,即將要坐下的屁股,瞬間又從沙發(fā)的絨布套上彈起,舉著那只白瓷碗,怔怔地望著何洛希的方向,囁嚅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而一直低頭認(rèn)真吃飯的何洛希,并沒有注意到吳向生此時的窘境,頭也不抬地繼續(xù)說道:
“不是那種很難的水煮魚片,你應(yīng)該可以的吼。”
看得出,何洛希很想聽到肯定的回答,而吳向生也跟在話音后頭,鬼使神差地答應(yīng)了。
“那就行?!?p> 何洛希忽然笑得很開心,細(xì)長的眼睛瞇起來,像兩條彎彎的月亮,足夠皎潔清澈,卻看不清虛實。
…
吃過晚飯,何洛希主動提出要去洗碗,卻被吳向生阻攔:
“女生……洗碗傷手,還是我來。”
何洛希聽罷,不禁覺得吳向生現(xiàn)在這模樣有點意思,于是輕輕挑眉,饒有興致地開著玩笑道:
“看不出來啊,你對這方面還挺懂。”
“什么?”
吳向生的注意力都在正在沖水的那只碗上,根本無暇顧及何洛希的打趣,沒頭沒腦地回了一句。
何洛希見狀,笑著走開,坐到沙發(fā)前,將藥箱打開,把接下來需要用到的東西,在茶幾上一字排開。
“來吧,換藥?!?p> 何洛希見吳向生洗好碗正輕輕甩掉手上的水珠,十分豪邁地張開了手臂,拍了拍身旁的沙發(fā),目光炯炯有神。
吳向生心里不禁一驚,這架勢,倒是有點像進(jìn)了賊窩。
吳向生聽話地,乖乖在何洛希指定的位置坐下,轉(zhuǎn)過身去,將他的脖子湊過去。
而何洛希消毒過雙手,一揭開被雨水浸濕的紗布塊,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神情嚴(yán)肅地半帶恐嚇的口吻威脅他道:
“你這傷口沒有半點要好轉(zhuǎn)的跡象啊,醫(yī)生開的消炎藥,你到底有沒有好好在吃?”
何洛希說著,就將腦袋湊過來,一臉苦口婆心的樣子。
正巧,吳向生心虛地轉(zhuǎn)過頭,呼吸之間,兩個人近的都能嗅到彼此的鼻息。
于是,再一次的,吳向生的耳朵紅得如同胭脂般誘人。
“我……吃了。”
吳向生眼神躲閃著,快速眨著眼睛,濃密的長睫隨著眨眼的動作上下翻飛,模樣似乎比何洛希還要再嬌羞上幾分。
何洛希看著他這么不爭氣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手掌輕輕拍了拍吳向生的肩膀,示意他轉(zhuǎn)過去,繼續(xù)換藥。
然而,何洛希的心跳,在掩蓋真實心理活動的輕笑中,陡然攀升,根本無法將自己搪塞過去。
“消炎藥要按時去吃,后面幾天的輸液,也不能停,不能因為怕打針,就不去?!?p> 何洛希不自覺地開啟了嘮叨模式,當(dāng)她一邊說著,給吳向生的敷料整整齊齊貼上膠布的時候,連她自己都驚異于此時的喋喋不休。
她見傷口處理的差不多,收拾好藥箱,正準(zhǔn)備扣上藥箱起身離開,吳向生的視線,忽然落在了陽臺上還沒來得及完全組裝好的天文望遠(yuǎn)鏡,聲音輕柔又飄渺——
“何洛希,要不要跟我一起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