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弟子管事詹廷遷怒氣沖沖的說完,然后一揮手讓人過來,把這一批外室弟子帶去打雜的地點。
同時,他還側(cè)目看著陳平安,有一種“你再提退出上清派,信不信我敢當(dāng)場敢殺你”的意思。
除了陳平安以外,其他人都是前往書閣和功過堂,所以他們是被率先領(lǐng)走的。
這些人離開大殿的時候,一邊同情的看著陳平安,一邊也不吝安慰的話語:
“陳兄,三年很快的,忍一忍就過去啦?!?p> “不要做傻事,也不要說錯話,你家里把你送來也很不容易吧,一定要珍惜機會啊?!?p> “好死不如賴活著,你的九兒還等著你呢。”
······
安慰的話語總是很簡單,因為只要動動嘴就可以表現(xiàn)出自己的善良,然后他們就頭也不回的去“享?!绷恕?p> 相對于陳平安而言,這些人也的確是享福。
陳平安則是被另一個叫“林硯書”的年輕師兄領(lǐng)走了,他還挺好奇的,這個小師弟怎么剛來就能惹怒詹廷遷。
“我問詹師兄,能不能退出上清······”
陳平安老實的回答道。
“啥?”
林硯書嚇了一跳,他也見過很多不適應(yīng)門派生活節(jié)奏的外室弟子,但是敢喊出“退出門派”的這還是第一個。
“為什么???”
林硯書很不解,“上清外室弟子”的身份多寶貴啊,那張入門令牌在俗世里已經(jīng)被炒到天價了。
“我不想修仙。”
陳平安小聲說道:“我也答應(yīng)了龍宮的少宮主,不能加入其他門派。”
“誰?”
林硯書愣了愣。
“龍宮少宮主傅青檸?!?p> 陳平安又重復(fù)了一遍。
“哦?!?p> 林硯書點了點頭,然后“嘿嘿”笑了兩聲。
看來,這個小師弟不僅脾氣很硬,還挺能吹牛的!
龍宮少宮主傅青檸?恐怕這小子連龍宮大門朝哪里開的都不知道吧。
面對這樣一個“愛吹?!钡男煹埽殖帟d趣缺缺不太想聊天,正好陳平安此時也在迷惘中,所以兩人一邊沉默,一邊行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后來到一處懸崖的邊上,眼前已經(jīng)沒有路了。
不過峭壁上有一個很大的平臺,上面站立著很多只仙鶴,這些仙鶴個頭很大,幾乎都在兩米開外,翅膀展開足有五米多長。
林硯書走到一只個頭最大的仙鶴旁邊,客氣的施了一禮說道:“鶴師兄,我要帶著新入山門的師弟前往藥園,煩請幫個忙?!?p> 這只仙鶴非常雄壯,羽毛柔順好像一件油光發(fā)亮的錦袍,它居高臨下的瞧著林硯書和陳平安,最后居然說話了:“既然是新師弟入門,自然沒有問題的?!?p> 話音剛落,立刻有一只仙鶴過來主動彎下腰。
“多謝鶴師兄?!?p> 林硯書抱了抱拳,然后拉著陳平安坐上了仙鶴的后背。
仙鶴長鳴一聲,細(xì)腿一用力,立刻馱著兩人穿梭在山巔云霧之中。
如果是尋常新入門弟子,此時早就驚呆了,不僅是會說話的仙鶴,還有這種騰云駕霧的奇妙感覺。
以往這個時候,林硯書再得意洋洋介紹一番門派各處的地址,然后在師弟師妹的崇拜眼神中,收獲著巨大的滿足感。
所以,林硯書平時是很喜歡“迎新”的,但是陳平安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驚訝,林硯書干脆也懶得介紹了。
其實這也不能怪陳平安,誰要是和元嬰大妖在一起生活了兩年多,也不會覺得能講話的仙鶴有什么稀奇。
不過門派風(fēng)景的確很漂亮,在天上的時候被云霧遮掩看不清,等到仙鶴降落的時候,縱然陳平安心神不定,可是依然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住了。
陳平安原來以為“藥園”只是一片莊園,現(xiàn)在看來是理解錯了,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藥植,各種顏色都有,一眼看不到盡頭。
風(fēng)拂過,繽紛藥瓣迎風(fēng)舞動,山原雪白,水映桃紅,鼻子里還有一股馥郁的藥香。
“到了。”
林硯書指著一處籬笆大門說道:“你從那里進去,應(yīng)該就有藥園的師兄接你了?!?p> 陳平安下去以后,林硯書也沒有客氣兩句,拍了拍仙鶴的脖頸,看都不看直接離開了。
此刻夕陽已至,陳平安站在一處平靜的湖泊邊上,看著倒影著晚霞的水面微微晃動,他突然有種做夢的幻覺。
明明早上還和朱姬姑姑在一起,怎么晚上就成為了上清派弟子?
明明昨天還在北海龍宮里,怎么今天就在藥園了?
就在陳平安怎么都想不通的時候,突然有人在背后叫了一句:“可是新來的倒霉蛋·····不對,新來的小師弟?”
陳平安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是一位三旬左右的羽冠道士,他這次不敢再稱呼“大叔”了,老老實實的稱呼道:“師兄?!?p> 不過對方倒是沒那么多規(guī)矩,擺擺手無所謂的說道:“都已經(jīng)在藥園打雜了,這些俗禮就免了吧,我叫邱岸,你叫我老邱就行了。”
雖然邱岸這么說,但陳平安還是施了一禮:“邱師兄,我叫陳平安?!?p> 見到這么懂禮數(shù)的小師弟,邱岸卻是嘆了一口氣,有些惆悵的說道:“我剛來的時候,也如陳師弟這般有朝氣,結(jié)果在藥園忙了兩年多,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厭世的老頭了?!?p> “什么意思?”
看到陳平安一副懵懂的樣子,邱岸也不解釋,只是說道:“我?guī)闳ヒ娨娖渌姑沟啊ぁぁぁぁぁて渌麕熜职伞!?p> 邱岸把陳平安領(lǐng)到一處閣樓大廳里,里面還坐著四個人,經(jīng)過邱岸介紹知道這四個人叫武慶堂、徐沅、晏傳江、榮澎。
這幾個人看著也就是二十多歲,但是每人臉上都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就連打招呼都是有氣無力的。
正當(dāng)陳平安挨個見禮的時候,突然有個身影闖了進來,大聲說道:“邱師兄,羅三爺和丹五爺又打起來了,你快去勸勸吧?!?p> 見到大廳里多了一個人,他倒是愣了一下,隨即見禮道:“在下莫溪清,可是小師弟?”
“在下陳平安,莫師兄安好?!?p> 陳平安客氣的回了一禮,心里卻在想,難道藥園還有兩個師兄,他們相處的不好在打架?
“整天打架!整天打架!”
突然,武慶堂“啪”的一拍桌子,不耐煩的說道:“老子在家里好歹是個小王爺,來這里施肥摘葉也就算了,怎么還他媽整天要當(dāng)裁判呢?!”
其他五個人都沒說話,誰在家里又做過這些事。
半晌后,還是邱岸年紀(jì)大更有耐心,站起來說道:“我還是去看看吧,不然這倆打起來越鬧越大。”
臨出門的時候,邱岸又看了一眼陳平安,想了想說道:“小師弟剛來,要不要一起去見見?”
“好?!?p> 陳平安以為要自己去幫忙勸架,雖然不太擅長,但他向來不太懂拒絕別人,所以也跟著出去了。
不過到了“案發(fā)現(xiàn)場”,陳平安這才真的呆住了。
“打架”的并非是人,居然是一根蘿卜和一根丹參,它們只有拳頭大小,但是有手有腳,而且扭打的還非常激烈。
丹參邊打邊罵:“好你個羅三,居然偷看我老婆洗澡?”
蘿卜也不甘示弱:“放你娘的屁,你老婆要臉沒臉,要身子沒身子,有什么好看的,”
“哇呀呀!”
丹參更是生氣,怒吼一聲又撲了上去。
“哇哈哈!”
蘿卜一甩頭頂?shù)奶}卜須,也絲毫不懼的接下來了。
周圍,還有一群同樣有手有腳的小蘿卜和小丹參在吶喊助威。
“我是不是······”
陳平安腦袋暈暈的:“真的在做夢啊?!?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