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厭惡
次日一早,練完劍的秦慕青看著天際一道霧藍色的線,暗自思考起來。
西北軍餉被克扣一事,屬實是大案。
“世子,您還記得您前個兒應了按察使家公子的邀嗎?再有半個時辰可就到點了。”青桑在一旁提醒道。
“我知道,這就去,青桑你一個大男人怎么還這么喜歡碎碎念。”秦慕青思緒被打斷,便將劍放回架子上的劍鞘里,搖了搖折扇無奈地看向青桑。
又看了看身后的紅昭笑道“你待會兒叫人把這金桂的花摘些,我爹今日應該今日就能回來了,做桂花糕給他?!?p> 紅昭待在原地沒動,看了看院子里那兩棵還殘留著幾朵堅強的小黃花在風中搖曳的金桂樹。
紅昭安靜地摸了摸劍鞘,她不敢。
這金桂本來就稀缺,在這西北更是難以養(yǎng)活,侯爺好不容易才護著這兩棵心肝小苗苗長大的。
“去吧,反正花期也要過了,再說了我也是為了孝順他?!鼻啬角噙呎f邊往門口走。
這邀約的主人是曲澤文,此次宴會是為了慶祝他秋闈中了經(jīng)魁。雖說曲澤文是第五名,但這成績也已是相當不錯了。
她與他是同窗,關(guān)系還算不錯,不過,她終究是女兒身,科舉這條路走不通。
畢竟一關(guān)關(guān)檢查,其中還要脫衣,她這不可能蒙混過關(guān)。
馬車走在路上,噠噠的馬蹄聲有節(jié)奏地響著,偶爾街道上的叫賣穿破嘈雜的人群聲穿到耳朵里。
長安城內(nèi)一片繁華,秦慕青心下卻浮現(xiàn)出幾分惆悵與擔憂。
這盛世的太平,終究維持不了多久,只怕這幾年,諸子奪嫡,時局動蕩不安。
百姓的日子,今后將沒這么平和了。
“這么巧,世子爺也到了。”
秦慕青剛到房門口,身后一道聲音傳來,看清楚來人,回頭招呼道“嗯,許兄也到了?!?p> 許程文與秦慕青差不多年紀,一身淡青色錦袍,容貌并不出眾,勝在看著文質(zhì)彬彬的。
“秦兄與程文兄怎么在門口聊起來了,快快進來?!?p> 說話的便是曲澤文,錦衣墜著玉飾,眉間帶著些公子的倨傲,眼中清澈明朗,身形修長。
他身旁坐著一位她從未見過的公子哥兒。
只是她方才敏銳地發(fā)現(xiàn),他看她第一眼中快速劃過一抹厭惡。
秦慕青有些疑惑。
她什么時候得罪過這人?還是她爹得罪過他?
“不知曲兄你身旁的公子哥是哪家的,怎么不介紹介紹?”秦慕青想著他剛才隱藏起來的一瞬厭惡,眼底浮現(xiàn)出一絲探究來。
這人肌膚是小麥色,指節(jié)上帶著明顯的繭子,眉眼堅毅,渾身布滿陽剛之氣,看著像是衛(wèi)所里出來的人。
曲文澤笑道“我這正想給你們相互介紹下呢,你倒是先開口了?!?p> 頓了頓,將秦慕青帶到他身前,爽朗的介紹道,“這位是都司的于千戶,于崇?!?p> 五品千戶,倒是年輕有為。
“秦兄,于崇兄當年可是隱藏家族身份,從底層士兵一步步坐到千戶的位子上?!鼻鷿晌恼f這話的時候更是滿眼佩服。
想來他應當是很敬佩于崇。
“淮安侯府世子秦慕青?!鼻啬角嗫聪蛲χ鄙碥|坐在桌旁的人,面色溫和地自我介紹。
接著夸贊了句,“于崇兄看上去與我等年紀大不了幾歲,卻有如此成就,少年英才?!?p> 于崇倒是未曾再顯現(xiàn)出方才那一抹厭惡,眉眼看上去略帶笑意,沖散了些身上的煞氣。
只是笑不達眼底,客套有禮的回道“早先就聽聞過世子的名聲,為民申冤,坊間小青天?!?p> 秦慕青微怔,她倒是不知,她什么時候多了這么個名聲。
她不知道,當時妙如那案子破了,坊間關(guān)于她之前翻案的傳聞也一起出來。
傳言越傳越玄乎,越傳越遠,最后就有了這么個名號。
只是當時她匆匆忙忙的趕去渭河那邊,不曾了解過。
一旁的許程文見過于崇,便也不用介紹。
“恭喜澤文兄這次奪得經(jīng)魁,春闈若是好好發(fā)揮,極為可能得個前三甲啊,到時候可就真是光耀門楣了?!?p> “程文兄也不錯,名次也在中上?!鼻鷿晌目吞淄瓯憧聪蛘诔灾▌俑獾那啬角啵南露溉挥辛藥追钟行┖掼F不成鋼的情緒。
“慕青兄,你若是參加,定能中舉,你的才華不在我之下,說不定可以奪個解元亞元之類?!?p> 秦慕青咬了一口如意樓招牌糕點——定勝糕,味道不錯,軟棉彈牙。
她第一世很早就辟谷了,第二世華夏美食多如牛毛卻又身體不好要忌口,如今這口腹之欲能滿足的都盡量好好滿足。
忽然見曲澤文一臉惋惜地看向自己,只得編個借口解釋。
“我對這些不感興趣,云游天下不比被困在官場那一隅瀟灑快活的多。”
好在曲澤文體貼地以為秦慕青是因為淮安侯府當年的事,不想再踏入傷心地,便轉(zhuǎn)移了話題。
于崇在旁淡淡地聽著,不知是不感興趣,還是不喜某人。
曲澤文發(fā)現(xiàn)于崇一直不曾開口,便將話題往于崇身上引。
“于崇兄,聽說你爹最近在召集富商,募捐軍糧。這事是怎么回事?”
于崇聽到這話,眼底倒是浮現(xiàn)些真心實意的擔憂,“都司近段時間軍餉一直發(fā)不下來,有些士兵已經(jīng)心生不滿,軍中恐生嘩變?!?p> 那些士兵本來就是家中壯丁、勞動力,他們參軍了,家中恐怕只剩下婦孺,若是再無軍餉,生計定然是艱難。
秦慕青見于崇說完,在原就擔憂的神色中,眼中的憤恨幾乎要溢出來。
許程文聽到后倒是有些詫異,“你爹好歹也是都司指揮僉事,他都出面了,那這軍餉拖欠的事豈不是很嚴重?”
秦慕青也放下茶杯,心了然,此事背后定是簡單不了,能讓一個正三品指揮僉事都出面,只怕是已經(jīng)涉及到整個都司了。
“是啊,聽聞已驚動陛下,不日便有特使來此。”于崇說著似笑非笑的看向秦慕青,眼中帶著幾分挑釁的匪氣,又接著說到,“只怕這涉案人員都得伏法,無論是爵位加身還是背靠大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