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有人還在等你
淚水不知何時模糊了雷恩的雙眼,當(dāng)他睜開眼睛,整個世界都是朦朧的。
“草,這又是哪?我又在做夢?阿杰莉娜!”
微風(fēng)習(xí)習(xí),帶來一片花香,漫山遍野的桃花和遍地嬌艷欲滴的花朵,這讓雷恩仿佛夢回金三角,只是不見那些持槍的悍匪跟沒入花叢中握著彎刀佝僂的農(nóng)民。
“這些花漂亮的真想一把火燒了。”雷恩厭惡的皺了皺眉。
一望無際的花田中央,一棵巨大的桃花樹綁著一只秋千。
一襲白色連衣裙梳著馬尾辮的單薄身影坐在那里輕輕晃蕩。
她手里捧著筆記,筆尖沙沙的寫著什么,看起來像在備課,嘴里還唱著跑調(diào)的不知名歌謠。
她背對著雷恩,但雷恩一眼就認(rèn)出那個哪怕天各一方不能忘不會忘也不愿意忘記的背影。
“安安!”
雷恩驚喜的跑了過去,他拼命的呼喊著,途中被絆倒再爬起來又被絆倒,但臉上掩飾不住的喜悅,就像脫韁的哈士奇從赤道回歸極北的冰雪。
女孩似乎聽到了他的呼喊,但只是微微偏頭,又埋頭繼續(xù)書寫。
越來越近!
越來越近!
雷恩喘著粗氣,終于把手搭在女孩肩頭上輕輕推動,“安安…”
她抬起頭,緩緩?fù)蛏砗蟮睦锥鳌?p> “?。 ?p> 雷恩驚叫出聲,他看到女孩面目全非,半張臉被融化,露出里面泛著金屬光澤的骨骼,殘留的嘴角還綻放著意味不明的微笑。
她的手還在不停的書寫,雷恩避開那駭然一幕的視線剛好停留在紙面上,只見上面赫然寫著一行娟秀小字:
“你回不去了?!?p> 恍惚間,女孩不見了。
只有秋千還在輕輕搖晃。
雷恩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仰面朝天,想哭出聲嗓子卻哽住了。
…………
“喲?小伙子這是干啥呢?這才幾月份就給叔拜早年啊?”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眼前出現(xiàn)一個扛鋤頭的大叔,雷恩這才回過神來。這個老男人包著頭巾,一圈硬且密的胡須分外顯眼,簡直跟斗地主里面的農(nóng)民形象一模一樣。
雷恩沒有搭話,朝反方向挪了挪依舊保持跪姿。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起來,讓叔發(fā)發(fā)財!”他摩拳擦掌推了推雷恩的肩膀。
“哎,你是不是找人???”他見雷恩不理他故意這樣說。
雷恩眼前一亮,“對!一個穿連衣裙的女孩,很瘦,扎著馬尾辮,你,見過嗎?”
“啊!見過!”大叔一拍大腿,望著雷恩希冀的目光,“倒是沒見過?!?p> 雷恩捏緊拳頭,低下頭,他怕再看這欠揍的大叔真會忍不住。
這夢也太真實了!氣人也是真氣人!
“不過嘛...”
“這附近就俺們一個村兒,指不定你要找的人到村里去了呢?”
“要不跟叔到村里做客?俺幫你張羅張羅!”他拍拍胸脯信誓旦旦的說。
雷恩嘆了口氣,反正來都來了,他站起身來,望向大叔,“有勞了。”
“?。磕氵€真去???俺也就客氣客氣...”
“大叔,你這樣說話真的很容易挨揍你曉得嗎?”
“哈哈哈,鬧著玩鬧著玩的,叔也好久沒跟陌生人說話了,見諒見諒~”
“跟我來吧,順便跟叔說說,你跟她的故事。”
他拍了拍雷恩的肩頭,扛著鋤頭瀟灑轉(zhuǎn)身……
咚!
雷恩擺著個臭臉,捂著腦袋上被鋤頭敲出來的嬰兒拳頭大小的包,拳頭捏的死死的,他眼神不善的盯著眼前不斷道歉,臉上卻寫滿了‘你不會打我吧’的欠揍大叔。
好討厭啊這人!
不過他的確是個忠實的聽眾,反正是在夢里,雷恩毫無顧忌的把事情經(jīng)過都竹筒倒豆子的敘說一遍。
聽到跟安安的別離,大叔眼淚汪汪的說,“我懂我懂!咱村頭大黃跟村尾小白就是一對,有次大黃跑丟了,小白就……”他聲音哽咽幾度說不出話來。
雷恩知道他想表達(dá)什么,雖然但是,這個比喻真的恰當(dāng)嗎?
“小白就跟隔壁老黑過窩了?!?p> “來!你別跑來!看我打不打你就完了!”
兩人追逐在田野上,跑累了,就把腳插進水稻田的淤泥里歇息。
大叔揉著烏泱泱的大黑眼圈,勸慰道:“小子,你也別太那啥,人生還長著呢,指不定哪天就回去了呢?”
“咱們村大黃最后就……”
“你還提!”
大叔正色道:“叔不咋識字,但俺們村有個娃說得好,有情人終成眷屬,又豈在朝朝暮暮,說得好哇!”
那娃讀書讀劈叉了吧?
“不過叔還有一點不明白,你說的那啥,穿什么,穿越!是什么東西?”
“俺也不知道啊!”雷恩喟嘆道,他斜睨大叔一眼,“大概就是你早上扛著鋤頭出去,晚上回家嬸子又給你生了幾個大胖小子吧!”
大叔差點把肺咳出來,雙眼怒瞪,“你小子胡咧咧啥?”
雷恩心頭暗爽,終于讓我扳回一局!
“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我出去十年上百年,村子里面也就跟咱剛出去那會一樣,俺們村,時間過得很慢啊……”
“有多慢?”
“把一天當(dāng)外面一年來算,甚至更長?!?p> “那你們豈不是神仙?”
“噫!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
“神仙能長生不老,俺們不行啊,別看叔現(xiàn)在活蹦亂跳的,也沒幾年活頭了?!贝笫逡荒槀械恼f。
“不能夠吧,我看你怎么也能再活個把月的!”
大叔憤憤的捶了雷恩一拳,“少咒我!”
“看到那條小河了沒有?咱們坐船順著河飄到下游,經(jīng)過一片桃花林,穿過山谷那里就是俺們村?!?p> 眼前不知何時多出一條河,雷恩沒有在意,從稻田淤泥里把腳抽出來,在田埂上的草叢里踏了踏。
“那還等什么,咱們走吧?!?p> 兩人走到小河邊,乘上一葉烏篷船,他們相對而坐,大眼瞪小眼,“愣著干什么?撐船???”
“俺這么大把年紀(jì)你還讓俺撐船?懂不懂什么叫尊老愛幼!”
“懂歸懂,可我不是不會嗎!”
大叔無計可施,罵罵咧咧的起身,松開系在碼頭上的繩子,從船倉里抽出一根竹篙。
“你小子可真沒用,在俺們村吃飯你得跟小孩坐一桌?!?p> “看好了,俺只教你一遍?!?p> 大叔真的開始教授雷恩撐船的技巧,他聲情并茂,雷恩也聽的仔細(xì),很快執(zhí)篙人的身份互換,因為順?biāo)年P(guān)系,雷恩只需要左右控制小船的方向,并不需要過于吃力的撐船,很快他便找到了駕駛的樂趣。
“有時候俺們也會帶著村里的特產(chǎn)隔三差五到外面去淘換些新鮮玩意兒,但因為時間過得不一樣,往往外面的世界早已滄海桑田,物是人非?!贝笫遄诖瑐}里摳著腳感嘆道,
“村里的年青人出去的越來越多,回來的卻越來越少,因為那些外界的人總是把我們奉為勞什子世外高人,其實沒什么了不起的,俺們這些人不過就是些被時間忘記的可憐人罷了……”
“大叔,最后那句話你從哪學(xué)來的?”
“嘿嘿,讓你聽出來了?”
“咳咳,所以你以后要是在外面遇到一些自命不凡,自視高人一等的家伙,只管揍他丫的準(zhǔn)沒錯!”
“大叔出去過?”
“當(dāng)然,不過是我年輕的時候。”
“為什么會選擇回來呢?”
“新鮮勁過了唄,外面的人命如螻蟻,跟韭菜一樣割了一茬又一茬,回來一趟再出去,外面認(rèn)識的人子孫都好幾代了……”
雷恩點了點頭,明明感覺大叔在告訴自己極為重要的事情,卻想不出這些事重要在哪。
兩人不再說話,大叔閑來無事,小聲哼唱著由來已久的歌謠,聲音漸漸放大,歌聲悲涼,滄桑,死寂沉沉,又極富力量感,雷恩心神動蕩,久久難以平息。
穿過成片的桃花樹林,落花飄在水面上被流水無情沖走,他們順著河流來到一片山谷,不知身在何處的猿猴在孤獨的呼喚同伴。
雷恩抬頭望去,這一線天的山谷仿佛把廣闊無垠的天空都收納在這小小的方寸之地,讓人倍感壓抑。
“到了?!?p> 大叔驀然出聲提醒,雷恩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小船已經(jīng)脫離了山谷,入眼是豁然開朗的廣袤平原,幾處農(nóng)舍點綴其中,家家戶戶炊煙裊裊,似乎恰好趕上了飯點。
耕作的人們發(fā)現(xiàn)了這葉小船,他們紛紛抬起頭,望向雷恩。
小船??吭诖a頭旁,雷恩跟隨大叔上了岸,與此同時,前來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
“新面孔!”
“是外面的人嗎?”
“看起來白白凈凈的!”
“就是瘦了點……”
大叔笑容古怪的拍了拍雷恩的肩膀,笑嘻嘻的對大家伙說,“有什么好東西都拿出來吧!”
“我家有千年血參,這就去拿!”
“成年虎鞭,要切片嗎?”
“龍骨,熬湯不錯?!?p> “玄武龜苓膏……”
“鳳髓!”
“剛開瓢的猴腦……”
這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雷恩以為這是村民們要給自己的見面禮,剛要開口婉拒,卻發(fā)現(xiàn)一眾青壯把自己舉了起來。
“唉?你們干什么?對了,有沒有見過一個女孩,扎馬尾辮……”
他們根本不顧雷恩的掙扎,唱著山歌,沿著鄉(xiāng)間小路,徑直往村里走去。
直到來到村中央,那里放著一尊青銅大鼎,他們在鼎前停下,把雷恩放了下來,輪到周圍等待許久的婦孺?zhèn)兛拷?p> 她們穿著不知哪個年代的衣裳,小娘們嬌羞的躲躲閃閃,一位中年大媽首當(dāng)其沖,來到雷恩面前,二話不說,直接把他褲子褪了下來。
臥槽!這什么古怪習(xí)俗?
女人們驚叫出聲,只有那位大媽如獲至寶,兩眼放光的說,“大補!”
“架火!架火!”
大媽三下五除二把雷恩剝的干干凈凈,他連一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火焰噌的從鼎低下躥起,青壯重新把雷恩舉了起來,嘿咻一聲把他扔進了蓄滿水的大鼎中。
事到如今,傻子也知道他們想干啥了!
遭了!我成淘換回來的新鮮玩意兒了!
咕嚕……咕?!緡!?p> 雷恩艱難的從水里浮了出來,渾身綿軟無力,鼎低傳來的熱浪在不斷舔舐他的屁股。
這只是夢!這只是夢!
村民們開始往水里添置配料,都是一些稀奇古怪他從未見過的東西。
雷恩大呼小叫,但那些村民充耳不聞,水溫越來越高,熱氣開始擴散,雷恩感覺自己的肉體在被慢慢剝離,眼瞅著水面上一根接一根的飄浮起白森森的骨頭。
好熱啊,讓我快點醒吧……
雷恩的意識慢慢消散,眼睛眨動的頻率愈發(fā)緩慢,直到眼前徹底漆黑一片。
“啪!”
一聲清脆的肉體碰撞聲回蕩開來。
雷恩嗷的蹦跳起來,回頭怒目相視,是那個可惡的大叔。
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一絲不掛的站在大叔面前,吹彈可破的白嫩屁股上更是多了一道清晰可見的巴掌印。
我剛才不是被煮了嗎?
大叔笑嘻嘻的指了指前方,“去吧,有人在前面等你。”
雷恩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在不遠(yuǎn)處,有一襲穿著白色連衣裙的消瘦身影,柔順的馬尾辮被大風(fēng)吹動,她背著手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待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