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便是不久前,我和葉菁焉放學(xué)時(shí)遇到的小混混。我撞了他自行車,他就把我連人帶車踢翻在地。
“哼”我冷哼一句。暗自打量起他的身材,我和他站一塊簡直就像個(gè)小學(xué)生。
看樣子他應(yīng)該剛吃過飯,但手里沒有吃剩的餐盤。估計(jì)是蠻橫慣了,吃完就拍拍屁股走人,從不清理餐桌。
“趙悅?”高靜雯像是認(rèn)識他。
“你們認(rèn)識?”
“算不上認(rèn)識?!?p> 在我和高靜雯說話間,趙悅走向我?!澳阆敫陕??”我抬頭問。
“想干嘛?請你吃飯?。 壁w悅語氣一變,抄起高靜雯的餐盤就扣在我頭頂。
我整個(gè)人都懵了。接著菜湯從我額角流到下巴,散落的,還有我夾給高靜雯的那幾個(gè)蝦頭。
“草”等我回過神時(shí),已經(jīng)渾身灑滿菜湯。
我起身拍落米粒,高靜雯不曾見過這場面,驚駭?shù)卣疽慌允肿銦o措。
這么大的動(dòng)靜,自然驚動(dòng)了周圍幾個(gè)吃飯的學(xué)生,他們向我這指指點(diǎn)點(diǎn),雖然聽不清竊竊私語什么,不過那副幸災(zāi)樂禍的嘴臉,倒像是在笑話我。明明是我被欺負(fù),但背負(fù)罪惡感的人卻是我。被打永遠(yuǎn)都是一種原罪。
高靜雯平復(fù)了一下心情,掏出餐巾紙幫我擦掉后背上的菜湯,我能感覺很多已經(jīng)滲浸衣服里,后背濕漉漉的。
“還幫這白癡擦衣服?”趙悅見高靜雯幫我擦拭,估計(jì)是醋意大發(fā),狠狠拍在高靜雯手背上,把整包餐巾紙打落在地。
“你是誰???我根本不認(rèn)識你好哇!神經(jīng)??!”高靜雯縮回被打紅的手,扯著嗓子囔道。
“前幾天你在校門口執(zhí)勤還扣過我分哩!怎么就不記得了?你瞧你,真是貴人多忘事?。∵€有,昨天我來你班級找過你呢?高靜雯,怎么樣?你做我女朋友吧?!壁w悅笑嘻嘻地捋了捋自己遮住眼睛的劉海。
“有毛病,我們就見過兩次面,你犯花癡也用不著這樣吧!”高靜雯完全摸不著頭腦,怎么就憑空多出這么一號人來。
“那你上次為什么對著我笑???難道不是對我有意思?”
高靜雯看著趙悅一本正經(jīng)胡說八道,肺都要?dú)庹恕?p> “我對著你笑?有嗎?莫名其妙!”高靜雯快抓狂了,她都不知道趙悅哪來的自信。
“你別說了,敢跟我搶女人,我今天揍的就是這小子!”趙悅不再廢話,一把推開高靜雯,趁我沒防備,從后狠狠掐住脖子,用力按在凳子上。他還不滿意,壓在我后頸的力又添三分,我屏住脖子和他對抗。
趙悅見我的頭摁不下去,就騰出只手打我肚子。我吃痛,去捂肚子。
他借機(jī)把我摁在餐盤里。我掙扎著從米飯中抬起頭,又連番幾次被他摁進(jìn)餐盤里?!八麐尩模屇闩莞哽o雯!讓你泡我喜歡的人!”他既像是咆哮,又如同在發(fā)泄。
“放開!放開!”高靜雯一邊叫喊,一邊掰開趙悅掐著我的手指。
幾秒鐘?還是幾分鐘?反正我當(dāng)時(shí)失去了對于時(shí)間的知覺。
等到脖子上的力消失后,我才抬起頭,米粒沾滿我的臉,菜湯流入眼角使我睜不開眼。
“他娘的!”我撩起衣服下擺,低頭抹了把臉,滿腔怒火在喉間嗚咽。
趙悅叉腰站在我面前,笑嘻嘻看著我狼狽的丑態(tài)。
“還要不要我喂飯了?長這么大飯都不會(huì)吃,都吃臉上去了!哈哈哈哈!”趙悅囂張地大笑。他以為折損我的自尊就能讓高靜雯回心轉(zhuǎn)意?想多了吧!
周圍看戲的學(xué)生,倒有幾個(gè)還為趙悅喝彩,看到我被欺凌大呼過癮。卻遲遲不見有人站出來阻止,可能是不想掃了看客們雅興。畢竟這所普通的學(xué)校,很久沒出過像今天這樣食堂打架的好玩事情了。
我怒氣上涌,摸到手邊的鐵盤子,就舉著向趙悅砸去,還沒到他面前,就被死死鉗住。唯一讓我欣慰的是,至少還有大半米粒和菜湯灑在他衣服上。
“找死!”趙悅一巴掌拍掉我手里的鐵盤,朝著我面門一拳打來。
這種關(guān)頭,不拼命就是傻子!我掙開他抓住的手,舉起胳膊擋住揮下的拳頭。接了趙悅一拳,只覺手臂火辣辣生疼。
“去你的!”趙悅吼出一聲,一把將我推出,我連退幾步撞移一張飯桌,栽倒地上,把食堂弄得一片狼藉。
“別打了!來人快去把他們拉開??!”高靜雯向周圍兩個(gè)男生求助。
他們搖頭走開了,裝作去把吃剩的飯菜倒掉,但眼睛卻還留意著我們這處。看戲可以,幫忙免談。
“趙悅,別打了!”高靜雯見沒人幫忙,都快急哭了。
我從地上爬起,緊接著又被推翻在地。我腦中一片漿糊,只覺被人當(dāng)猴耍了。
又一次倒在地上,我躺著,無意間看見偉哥和芽菜從人群里擠了出來,把我扶起。這里不知不覺已經(jīng)圍滿了人。
今天發(fā)生的事情是我從未遇到的,就連想都不敢想。像是剛從一個(gè)夢里醒來,或者還在夢里。
高靜雯見有人來幫忙,長吁一口氣,走到我邊上,塞給我一包餐巾紙,然后拽著我的手說,“我們快走,別理這個(gè)神經(jīng)病!”
但我甩開了高靜雯的手。
我甚至忘了憤怒,忘了恐懼,我現(xiàn)在猶如沒有靈魂的石像鬼。就像剛才被羞辱的人不是自己,仿佛自己也是旁觀了一切的局外人似的。
我在高靜雯復(fù)雜的目光中,努力挺起胸膛,走到趙悅對面,然后把頭仰起來怒視他,“你還能把我怎么樣?”
“傻逼!呸!”我朝著他吐了口唾沫,但是他人太高了,我沒有如愿以償?shù)赝略谄淠樕稀?p> “你能把我怎么樣?打死我呀?傻逼!”我的聲音不是很大,卻足以讓周圍的人聽清。
“嚯”趙悅嬉皮笑臉地向我做了個(gè)拳頭打來的動(dòng)作。我下意識,幅度很大地低頭躲閃,結(jié)果拳頭并沒有落到我身上,落下的是他輕蔑的噓聲,及其周圍看戲?qū)W生的笑聲。
“笑啊,傻逼!”我咆哮著低頭給他肚子上一拳。
“他娘的找死?”趙悅吃痛,一把推開我。
這樣糾纏下去,等老師趕來也不是辦法。于是我不顧其他人,也沒管凌亂的食堂,也沒理會(huì)遞給我餐巾紙的高靜雯,踉踉蹌蹌地向食堂外走去。
雖然高靜雯還想說些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沒有說,只是默默跟在我身后。
我狠狠抹去臉上掛下的眼淚,我都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流淚的。我本以為自己還沒有認(rèn)輸,至少落淚才象征著屈服。事實(shí)上呢,自己敗得一塌糊涂,像只夾著尾巴逃走的喪家之犬,可是逃到哪里都不是我的歸宿。
“不,那不是眼淚,只是菜湯!”猶如哥倫布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只是菜湯而已,沒什么了不起的?!蔽覍捨孔约骸?p> “這就想走了?”趙悅攔在食堂門口。
“還想怎么樣?”我怒道。
“呸!”趙悅低頭朝我吐了口痰,正中我鼻子上?!斑€給你的,哈哈哈!白癡!”
“神經(jīng)病??!”高靜雯見我呆若木雞,就忍著惡心把痰擦去了。
“你才是有毛?。∧侨撕孟駰l狗??!”趙悅得意地吹起了口哨。
“你、他、娘、的!”我繞開高靜雯,咬牙切齒地向趙悅猛推一把。
遺憾的是趙悅只退后兩步,就止住退勢,緊接著是他干凈利索地把我推翻。
“再來呀!白癡!”趙悅挑釁地朝我豎中指。
我艱難爬起來,不顧高靜雯阻攔,朝著趙悅又撞去。
趙悅用肩膀朝我頂來,畢竟不是一個(gè)重量級的,所以我踉蹌倒退兩米又摔倒在地。
“不自量力!傻逼!”趙悅見我模樣凄慘,更是得意。
我怒火中燒,不管三七二十一抄起地上的鐵盤,藏在背后。再一次朝趙悅沖去,趙悅依舊原地?cái)[好架勢,等著再把我撞飛。
“小心!他手里有盤子!”幾個(gè)看戲的男生大叫起來提醒趙悅。顯然人們大都崇拜力量,而非聲援正義。趙悅似乎在他們心中成了英雄,因?yàn)樗叽笸?,而我卻懦弱無力。所以他們提醒英雄,“這只狗熊手上有爪子,你要小心!”似乎也不為過。
“你娘的!”但什么都來不及了,隨著“哐當(dāng)”一聲,我把盤子狠狠拍在趙悅臉上。搞得他一陣發(fā)懵。
對于沒見過什么大場面的我來說,看見趙悅一動(dòng)不動(dòng)呆站著,也有些后怕了,心中怒火消了大半。
“蘇苪東!”有人在趙悅身后大喝道。
星河渡
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