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回憶中撲騰著抽身,我想起自己初中時的筆記,還擱在西面房間擺放雜物的幾個大紙箱里。
莫名來了興致,我踱步到雜物間里,開始翻找自己的筆記本。這時候,9、10點鐘的太陽還不曾追過來,依然在東南角耀武揚威著。
這兩大箱書,少說也有幾百本,其中課外練習(xí)、教科書、訂閱的雜志占了一大部分,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老書,是我爹讀書時留下來的。如果我愿意,這個大紙箱完全可以容納我抱膝坐進去。我小時候就經(jīng)常躲在紙箱里看書。
《中學(xué)生時代》《小學(xué)生天地》《故事大王》《英語周報》比比皆是,各科試卷更是可以漫天亂飛。我把一個紙箱掏個空,才挖出沉在箱底的幾本筆記,有兩本是初中時寫的,有四本是高中時寫的。
我坐在一個紙箱上,翻開一本筆記本。
上面是段字跡潦草的詩,我大致推斷是初二時寫的。
我看完后,有些自嘲,這寫得大有“為賦新詞強說愁”之感。
又翻過好幾首詩,都是我為某位寫的,也僅此偷偷寫在筆記本上罷了,除了自己看看外,只能慢慢腐朽在時光中。
“看不見你的時候,思念悄悄把我淪陷……”我心里默念著,就像是回到寫下這一句詩的當(dāng)年。
我逐漸沉浸到那些封塵許久的詩歌里。
“——當(dāng)年寫下那么多的詩,雖然沒有感動過你,但此時淺淺地回味著,卻感動了自己?!?p> “——看來我還是只適合把情話偷偷地寫下來,卻不擅長說給你聽?!?p> 我從地上拿起一只找不到筆蓋的水筆,在紙上一深一淺記下這幾句剛剛想到的話。估計是筆長久不用,又或是沒了墨水,所以寫下的字跡斷斷續(xù)續(xù),有幾畫更是筆頭硬生生刻出的劃痕。
我又翻了幾頁,還想再找出些什么東西來,或許是想憑借這幾句空洞的詩,來回溯那有些斷層的記憶。
八年級上學(xué)期,臨近中秋時。
“蘇苪東,你快點交作文,這次的話題有關(guān)中秋,你快點?!闭Z文課代表直截了當(dāng)告訴我題目,省得我問了。
“好的,好的,我保證電腦課上好了給你?!?p> 高月沒再搭理我,徑直走開了。
自從某次作文我交了篇詩上去,語文老師沒什么反應(yīng)后,我?guī)缀趺看味紝懯自姂?yīng)付一下,這次也不例外。相較于500字的作文,二三十字的詩,更合我的胃口。
寫詩來應(yīng)付交作文的把戲,在我小學(xué)時,就已輕車熟路。奇怪的是小學(xué)語文老師,不僅沒有打擊我,反而鼓勵我寫,每次都給我五顆星,以至于我每篇作文結(jié)尾都要加首古詩上去。
誰也不曾想到,我這個天天作業(yè)不交的人,在小學(xué)時,居然是最期待作文本批閱后發(fā)下來的那個。甚至有一次她給我五顆星后加了一排省略號,并寫道,“非常好,給你無數(shù)顆五角星,請繼續(xù)!”
有人說,“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幸運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p> 雖說只是應(yīng)付作文,我也不曾敷衍了事。至少是先把平仄列好,確定韻腳后,上網(wǎng)查韻表。
初中的電腦老師教我們?nèi)绾问褂棉k公軟件,這個不教我都會。
老師演示著如何操作軟件界面,我自顧自翻開課本拿出夾在其間的作文本。思索著第一句。
“孤鳥飛來去……”
在下課前,我寫好了。
水筆在作文本上劃了又劃,改了又改,原本干凈整潔的紙面變得亂七八糟。
縱使寫詩的時間和我胡亂寫篇作文差不多,但我就喜歡干自己喜歡的事。
“《中秋有感》
蘇苪東
孤鳥飛來去,江城好片秋。
聞香聽桂語,賞悅逗花羞。
遠(yuǎn)水風(fēng)煙晚,深山日氣幽。
平云天地闊,一葉夕陽舟?!?p> 我反復(fù)默念自己的詩句,不禁自我陶醉起來。
一下課,我把作文本遞給高月。
“又交詩上去,你膽子可真大,就不怕語文老師找你麻煩?”高月滿臉嫌棄地接過作文簿。我猜她是嫌棄我做了她不敢做的事情吧。
有時候,事情反轉(zhuǎn)就是這么快,還真給高月說中了。我屁股沒坐熱,高月就來招呼我,“語文老師翻開你的作文本,看了一眼就生氣了,叫你去趟辦公室?!?p> “你把我的作文簿放在了第一本?”我有些沮喪地問。
“你最后一個交,當(dāng)然放在最上面??!”高月說著狡黠地笑了起來。
“報告!”我瞄了眼辦公室,光明頂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批作業(yè)。
“蘇苪東,不是我說你,你怎么每次作文都交詩上來?你考試也寫詩?”語文老師用掌心拍著作文本,把我的目光從光明頂身上吸引走。
“你不是說話題作文嗎?那不就是自由發(fā)揮?”我小聲爭辯。
“你這狗屁不通的詩,我一天能寫兩百首!你拿這個來糊弄我?就算現(xiàn)在應(yīng)付一下過去了,我看你到考試的時候,作文能寫出個什么來,平時么不練筆,總是自以為是!我教了這么多年的書,像你這么懶的學(xué)生還是頭一次見著!”
我無言以對。
“你交上來的詩,我批都沒批,你沒發(fā)現(xiàn)嗎?最差的那個人雖然寫得也是狗屁不通,至少我也給了個良,你連分?jǐn)?shù)都沒有,你心里沒點數(shù)嗎?還交什么詩上來,下次作文本你干脆別交了。”語文老師越說越激動,把桌子拍得啪啪作響。
我看了眼光明頂,見他還在低頭批作業(yè),心安不少。語文老師嗓門再大,對我來說,也只是紙老虎。
“以后交作文,別交詩,好了,你可以走了!”語文老師把作文本塞給我,擺擺手趕我出去。
我就像是當(dāng)頭被潑一盆冷水,剛才還滿懷激情地想著,語文老師見了我這么文采飛揚的詩,必定被我的才華折服。結(jié)果是被我氣得折壽。
現(xiàn)實就是這么殘酷。
“敲敲手指頭,燃燒吧小宇宙,想每天醒來都是天晴……”電話鈴響起來。
我丟下手里的筆記簿,接通電話。
“你好,你是哪位?”
“喂,阿餅,我是蘭楓偉??!”
“哦,什么事,帥哥?”
“今天出去聚一下,怎么說?”
“我和你?”
“不是,還有芽菜,去不去?”
“什么時候?”
“晚上6點,新華書店門口?!?p> “好的?!?p> “嗯,拜拜”
“拜拜”
蘭楓偉也是我的初中同學(xué),雖然初中時關(guān)系一般般,但因為高中在一起讀,所以現(xiàn)在關(guān)系反倒最好。他身材削瘦,活潑機靈,長得俊秀,性格溫和,我們很談得來。高中時,他和我之間關(guān)系很鐵。
有一次我聽他講,他和很多初中同學(xué)還有聯(lián)系,包括葉菁焉和方媛。
那時,我和葉菁焉關(guān)系曖昧,可在最后分別時,卻沒有互留電話,或者聯(lián)系方式,我也不知道什么,也許因為她太過優(yōu)秀。她去了市里面最好的高中,繼續(xù)她的完美。
至于方媛是誰?她是我初三時的同桌,戴著一副厚重眼鏡,很斯文。是那類弱不禁風(fēng)的女子。她有些書呆子氣,當(dāng)然不是貶義,反而當(dāng)我想起她的那種書呆子氣時,覺得帶著幾分可愛。
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她冬天感冒的樣子,總之就是一直不停地用餐巾紙擦鼻涕,就像光明頂一直不停擦腦門一樣,把鼻子弄得又紅又腫。至于那滿桌肚皺巴巴的紙巾,最后都還是我替她扔到垃圾桶里的。
星河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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