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衣坊賞罰分明,規(guī)矩森嚴。
李木青從袖里取出錢袋,將一堆元幣倒在桌上,“按照老規(guī)矩,鎮(zhèn)長每次出面審案,收取四十元幣的費用,再跟咱們五五開。作為主辦的繡衣使,如果準確地提供情報,沒釀成錯案,可以領到五元幣的酬金。”
說著,他從錢堆里挑出五枚元幣,放到陳醉面前。
“考慮到你臨危受命,這是你當差第一天,就碰到如此棘手的麻煩,將兩位大宗師牽涉進來。你承受的壓力很大,仍能完成任務,沒疏漏重要細節(jié),我理應給你雙倍獎勵!”
他又將五枚元幣推過去,這時,陳醉面前已聚起一小堆。
陳醉一臉茫然,不能表現(xiàn)出太多情緒,心里卻很清楚,十枚元幣意味著什么,在這座小鎮(zhèn)上,它有多么不可思議的購買力。
這位老堂主出手,著實豪爽闊綽,不會虧待下屬。
李木青的動作仍未結束,繼續(xù)說道:“剛才,鎮(zhèn)長又囑咐我,從他那份里撥出五枚給你,算作他的心意。他讓我提醒你,別對外泄漏半點風聲,包括酒徒的事……”
他又撥出元幣,同時抬起頭,深深看陳醉一眼。
陳醉會意,“我還沒蠢到那個地步,敢傳大宗師的閑話。況且,他教我一念殺,雖然沒有師徒名分,不肯收下我,我也理應維護他的名聲?!?p> 他有種強烈的預感,酒徒可能快來了。到時候,對方拿不到那壺敬天下,又被付一笑盯上,指不定會出什么亂子。
兩位大宗師交鋒,那將是天大的熱鬧!
見他一點就透,李木青很滿意,欣慰地道:“陳雄若泉下有知,可以安息了!我不能在這里逗留太久,你休息一會,繼續(xù)操辦喪事吧!”
他將剩余的元幣裝回錢袋,從靈堂消失。
陳醉松了口氣,一枚一枚地收起桌上的元幣,心情說不出的舒爽。
今天這出大戲,他沒白忙活,可謂收獲滿滿。
崔家和武家鷸蚌相爭,兩敗俱傷,只有他坐收漁利,成為唯一的贏家。
一窖藥酒、大量元幣、半部輕功,光這三樣珍稀資源,就足夠他享用一段時間,快速提升實力。更別提,他還除掉武慶、贏得上司的認可,甚至跟鎮(zhèn)長攀上了關系。
他初試鋒芒,便游刃有余,賺得盆滿缽滿!
“憑我的條件,修行不是問題,關鍵還是要穩(wěn)住,不能操之過急。今天這些操作,不排除會被付一笑和李木青盯上,穩(wěn)妥起見,我最近不宜再出手攪局……”
小鎮(zhèn)危機四伏,光是崔家和武家的爭斗,就弄出這么大動靜,接下來,他若再在天街挑起事端,案發(fā)地點如此接近,難保那兩位大佬不會懷疑到他頭上。
說到底,他現(xiàn)在只能掌控一條街,發(fā)揮的影響力太小了。
他回到門口,視線落在帛金賬簿上,思緒聯(lián)翩。
要鎖定新的獵物,奪取下一枚棋子,擴張勢力范圍,還得指望從這上面窺出端倪。
“在鎮(zhèn)上,真正有分量的是元幣,送金銀的人都可以排除。烏衣巷的劉禹、朝陽街的曹峻、地街的喬永,這三人都很大方,給了元幣,嫌疑也就最大!”
最好三人都是繡衣使,這樣就省事了,只需抹殺他們,就能掌握這三條重要街巷的控制權。并且,跟天街不同的是,他屬于暗中奪權,就無需再向李木青匯報。
那才是真正的自由!
他凝眉沉思著,該如何鑒別三人的真實身份,這時候,門外走進一道輕靈的身影,來到他面前。
這是名妙齡少女,身材嬌小婀娜,穿著潔白的連衣裙,如茉莉花淡雅,瀑布一般的烏發(fā)披在肩上,氣質(zhì)清逸出塵。
她低下頭,看向坐在桌后出神的陳醉,那張絕美無暇的臉頰上,一雙明眸微微閃爍著,清澈動人,仿佛靜謐夜空里,噙著點點柔和的星光。
“來看看你?!?p> 少女嗓音很輕,透著一股自然的甜美,聽起來很悅耳。
陳醉抬頭看她一眼,平淡回應道:“嗯?!?p> 他知道,少女的名字叫葉結衣。
也就是宿主整天掛在嘴邊的女神衣衣。
永遠觸摸不到的白月光。
可惜,他并不是以前那個舔狗。
兩世為人的他,看慣風月,既沒興趣討好迎合美人,也不愿傷害純凈的少女心。面對這個天真爛漫的衣衣,他不想多做偽裝,以免無心插柳,衍生出無謂的因果羈絆。
有更大的世界,在等著他去征服。
對于美好的人和事物,如果無心駐足愛憐,那便保持一定距離,遠遠地欣賞她吧!
至少現(xiàn)在,他是這么想的。
衣衣一怔,有些意外地看著他,不知該怎么說話。
陳醉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只要一看見她出現(xiàn),必定會跳起來,興高采烈地跟自己攀談,明明說的無聊透頂,卻自認為幽默,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態(tài)。
她性格文靜,極有修養(yǎng),絕大多數(shù)時候會保持耐心聆聽,但很多次也著實受不了那個話癆,不得不打斷他。
今天的他,為什么變得如此沉默,像是不認識自己了?
這還是她熟悉的陳醉嘛?
她心思玲瓏剔透,略微沉吟后,主動說道:“我聽說了伯父的事,想來告訴你一聲,我們這些朋友都陪在你身邊,不會讓你孤單?!?p> 她的眼神真誠輕柔,流露著春風般的善意,以為陳醉是沉浸在喪父的悲痛中,無法自拔,所以變得這樣沉默寡言,連自己都沒心情搭理了。
她來藥鋪,的確是出于友誼,想安慰陳醉。
陳醉點點頭,心領她的好意,“嗯,謝謝你把我當朋友,改天我再登門道謝?!?p> “……”
衣衣語塞,竟無言以對。
天被聊死了!
如果陳醉像以前那樣,繼續(xù)纏著她說話,她習以為常,心里不會產(chǎn)生任何情緒變化。反倒是現(xiàn)在這樣,陳醉選擇客客氣氣,不再軟磨硬泡,讓她內(nèi)心泛起一絲異樣的波動。
像是失去了什么。
她有些尷尬,轉(zhuǎn)身決定離開。
身后寂靜無聲,陳醉沒開口,像是沒發(fā)現(xiàn)自己要走一樣。
是沒發(fā)現(xiàn),還是……不在乎了?
衣衣走出數(shù)步,這種感覺越來越不舒服,于是又走回來,補充道:“對了,我爹讓我轉(zhuǎn)告你一聲,你是修武的好苗子,很難得,如果有困難,可以去肉鋪找他!”
陳醉跟她對視著,表情有些古怪,“以葉叔的暴脾氣,不臭罵我一頓就不錯了。他真有那么慈悲,肯說出這種話,讓我有困難時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