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醉沒有人妻之好,見目的達成,便徑直離開。
曹峻攜情婦私奔,不惜承擔激怒皇族的后果,一旦發(fā)生這么大的事,絕不可能事先毫無征兆,好端端的,突然就亡命天涯。
陳醉之所以這么做,就是想制造出征兆,多一個過渡,讓親眼目睹的長公主以為,今夜這場拌嘴,成為壓垮曹峻的最后一根稻草。
現(xiàn)在,曹峻情緒爆發(fā)的戲演完,整個布局也就沒有破綻了。
第二天午后,賬房先生向他交差,絕大多數(shù)藥材都已買到,交到他手上。只剩最后兩味藥,龍鱗竭和六眼飛魚,可以確定并不存在于小鎮(zhèn)內,無貨可買。
陳醉對這樣的結果非常滿意。
不愧是皇族貴胄,曹峻夫妻倆在小鎮(zhèn)經營多年,積攢的人脈和資源著實恐怖。他現(xiàn)在越發(fā)體會到,任真臨走前,曾特意囑咐他,要跟曹峻搞好關系,為回京城后的發(fā)展做鋪墊,是有其道理的。
日后,曹峻雖死,長公主猶在,這棵大樹底下依然好乘涼。
陳醉思緒飛轉,不知想到些什么,對那賬房說道:“我去給陳醉送藥材,不出意外的話,他明天會把配好的藥送來。你讓裴松明天埋伏好,等他交藥離開時,再現(xiàn)身挑戰(zhàn)!”
賬房領命而去。
陳醉交代完,以曹峻的樣貌離開朝陽街,返回藥鋪家中。
又一日后。
陳醉以真實面目來到當鋪,見到柜臺的賬房先生,“勞煩通稟,我來給曹老板送藥?!?p> 賬房先生略微沉思后,答道:“不巧,東家出門了,不清楚何時回來。你把藥留下吧,我會交給他?!?p> 昨日陳醉扮成假曹峻離開后,再也沒回來,長公主見丈夫徹夜未歸,今早大發(fā)雷霆,詢問過賬房。因此,賬房并未說謊。
他之所以讓陳醉留下藥,是因為他深知,一旦陳醉踏出這道門,接下來將會被殺死。
東家最想要的是藥,這件事他不能給搞砸了。
陳醉心知肚明,臉上裝出緊張的表情,神秘兮兮地道:“這副藥,必須交給曹老板本人,不能讓別人知道,尤其是長公主!”
賬房接過藥,神色微異,“好。”
他心底好奇,這副藥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令東家不惜一切代價,花費了巨大的本錢??搓愖泶藭r的姿態(tài),弄得這么神秘,竟然還刻意瞞著長公主。
他嘴上沒說什么,目送陳醉離開。
“東家讓裴松出手,借北唐的劍殺陳醉,分明是要事后滅口,害怕他把這個秘密泄露出去。這副藥背后,肯定有大名堂!”
他暗暗思忖著,又想到東家徹夜不歸,心里七上八下,越來越不踏實。
這么大的事,該不該向長公主匯報?
這時候,陳醉走在朝陽街上,閑庭信步。
他殺死曹峻后,已獲得這條街的棋子,因此,能清晰地洞察到,那名叫裴松的青年藏在不遠處的拐角處,正等著他走近前。
在他心底,田爺幽幽問道:“主人,我沒看懂!你想找劍冢買劍,按理說,就不能跟他們翻臉為敵。既然如此,你昨日又為何通知裴松,讓他等在這里殺你?無論輸贏如何,你跟他當眾動武,必會惹劍冢動怒!”
正如他所說,按照正常邏輯,陳醉明明不敢得罪劍冢,卻安排劍冢的人來殺自己,此舉無異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找麻煩。
以主人的絕頂聰明,為何會做出這種蠢事?
陳醉笑了笑,目光精湛,暗道:“你如果能看懂,就跟我同樣高明了!不妨想個問題:一旦老鐵匠鑄成神劍,鋒銳無雙,可以憑之睥睨群雄,他必會愛不釋手。你覺得,他是傻子么,會乖乖賣給別人?”
“這……”田爺語塞。
神劍出世,人人覬覦垂涎,劍冢作為它的主人,怎么可能忍痛割愛,拿它去換一堆錢幣?
老鐵匠又不傻,以他天下第十一的超然威勢,絕不會將它拱手讓人!
因此,無論陳醉怎么討好劍冢,結果都是注定的。
既然討好這條路行不通,陳醉就只能另辟蹊徑,提前做好另一手準備。
而曹峻死前,跟劍冢的裴松搭上線,這無疑讓他發(fā)現(xiàn)了良機,可以順勢而為!
他大搖大擺,來到裴松埋伏之處。
下一刻,裴松凌空躍出,落在前方的街道中央。
他持劍橫于胸前,擋住陳醉的去路,高聲喊道:“南朝陳醉!聽說你大言不慚,吹噓劍法絕倫,能橫掃我大唐所有年輕人!井底之蛙,竟敢跑進朝陽街來送死,我問你,可有勇氣,與我一戰(zhàn)!”
他嗓音清亮,慷慨激昂,生怕街上的路人們聽不到。
果然,周圍眾人都停下腳步,被他吸引過來,將他和陳醉圍在中間。
“南朝的小屁孩?”
“咱們大唐的劍冠絕天下,無知小兒,真敢放這種狂言?”
“是該出手,教訓教訓南隋的小雜種!”
朝陽街內以唐人為主,此時圍觀的當然也都是唐人,他們聽見裴松叫囂的話語,信以為真,看向陳醉的眼神里,流露出濃濃的鄙夷和蔑視。
南北兩朝,彼此相輕,北唐尤以劍法自傲,視作劍道正宗。隋人若敢挑釁唐人的劍,在他們看來,純屬自取其辱,就該有人站出來教訓他。
陳醉站在那里,聽見旁邊眾人的議論,微微一笑,“沒錯,我就是陳醉,劍下不斬無名之鬼!報上名來!”
這個裴松,為了逼他迎戰(zhàn),竟編出這套說辭來,簡直可笑。
裴松誤以為他上鉤,拔劍出鞘,陰戾地道:“我是裴松,出自劍冢,最看不慣你們這些南朝蠻子的作派!既然你口出狂言,不把大唐的劍放在眼里,那你我就賭上性命,捍衛(wèi)各自的尊嚴!”
說罷,他以劍割破手掌,鮮血立時濺落。
“生死戰(zhàn)?!”
有人不禁驚呼出聲。
裴公子年輕氣盛,玩得真大,不僅想挫敗隋人的威風,竟然還發(fā)起生死戰(zhàn),要讓陳醉當場斃命,沒法活著走出朝陽街!
這也證明,他擁有絕對的信心,在他眼里,陳醉儼然將淪為一具尸體。
見陳醉沉默,裴松姿態(tài)傲慢,繼續(xù)挑釁道:“當然,你若不敢應戰(zhàn),也沒關系!只要你朝大家磕三個響頭,說一句‘我們隋人輸了’,然后爬出朝陽街,我就可以當作這事沒發(fā)生!”
這話極其歹毒,企圖堵住陳醉的退路。
俗話說,士可殺,不可辱。只要陳醉不應戰(zhàn),承認自己慫了,就等于給所有隋人臉上抹黑。從今往后,聽說過此事的同胞們,絕對都瞧不起他,以跟他同伍為恥。
如此一來,陳醉便別無選擇。
眾目睽睽之下,陳醉負手而立,云淡風輕,“不用說這么多廢話,我應戰(zhàn)就是。不過,割手掌就算了,你們劍冢七八十號人,如果個個都挑戰(zhàn)我一場,那我豈不是要把手掌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