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半百老者一出轎輿,就看到客樓門前即便下雨也沒被收抬進樓的幾張臺桌,臉上立刻閃過不悅。
撐傘的隨從見狀,馬上開口質(zhì)問褚西。
其人嗓音很細,沒有胡須,手上的蘭花指也要翹不翹。
再看那老者,亦是如此。
而且皮膚還更細膩,一張臉粉白粉白的,不知道涂了多少層妝粉。
太監(jiān)?
褚西腦子一下轉(zhuǎn)不過來了,鳥都沒有的人來教坊司做什么?
飽眼福的嗎?
可宮里的女人幾大千,想看什么樣的沒有,還用的著來這里晃悠?
而且,這兩人,怎么看著有些眼熟?
“你這賤奴,問你話呢!在發(fā)什么呆!
還有,見到我們公公竟敢不行禮,誰給你這么大的膽子?!”
隨行太監(jiān)看褚西半天不回復(fù),喝問的聲音更加尖銳!
被人再一猛喝,回想了許久的褚西,終于從原主淡薄的記憶中辨認出了來人的身份。
原來這老太監(jiān)就是被奉常寺派來兼管教坊司的協(xié)律郎——高宏。
想來是白鳳出了事,他過來察看情況。
不過這都快兩天了才來,他這上官當?shù)檬遣皇沁环Q職了些?
也不怕沒了主事坊里的女人順勢造反。
“小奴褚西見過公公,天沉雨厚,一時未能識得公公尊駕,還望公公恕罪……”
在王左監(jiān)面前褚西敢自稱小官,那是仗著自己破案有功,
又他答應(yīng)讓自己代理主事,可現(xiàn)在面對的是奉常寺的人。
自己能不能贏過曹映還是未知數(shù),即便能贏,奉常寺那邊不認可的話,一切都是白搭。
所以褚西不敢有半分差池。
“聽說,就是你想暫代白鳳管理這教坊司?”
高宏聞言,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
向褚西招招手將他喚近,然后翹著蘭花指抬了抬他的下巴:
“你小子,兩年不見,長得這是愈發(fā)出挑了啊!”
“公公謬贊,小奴愧不敢當……”
“這小嘴也越發(fā)地能說會道了,看來這教坊司也是個能養(yǎng)人的地方?。?p> 不過咱家是真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就敢自薦來管這坊里的一眾女人,
還直接驚動了正卿大人,你這膽子,可真不小哇!
咱家倒要來看看,你一個罪臣之子,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讓左監(jiān)王大人,都為你做說客!”
說著,高宏因為忽然灌進脖頸的一股冷風輕輕抖了抖身子。
后趕忙將褚西松開,讓有什么都進去再說之后,就在隨行太監(jiān)的攙扶下,跨步進了客樓。
褚西看看再無人至的雨中大道,無可奈何地躬身緊跟了進去。
在眾人此起彼伏的行禮聲中,高宏被隨行太監(jiān)輕車熟路地直接攙扶到了二樓的貴賓層。
褚西同兩個姿色上佳的官妓和侍奉茶水的龜奴緊步在后。
這一層共有十個房間,對應(yīng)甲乙丙丁等十天干;
而第一層,十二個房間,對應(yīng)的是子丑寅卯等十二地支。
高宏雖然兼管著教坊司,但他除非有重大事情,并不常來。
不過每次來,都習慣性地會去天字甲號房內(nèi)坐坐。
不過此刻他們還沒走到地方,便聽見房內(nèi)傳出了舞樂和一眾人連連拍手叫好的聲音。
“看來咱家今日來的不巧??!”
高宏語氣里透著股失望,褚西低聲問過房里的是誰后立馬上前解釋:
“公公恕罪,小奴們不知道您要來,便擅作主張,將左監(jiān)大人請進了這間房里招待……”
“你是說,這屋里的,是廷尉寺的王司正王左監(jiān)?”高宏有些意外。
話問完他也不等褚西回復(fù),就讓隨行的太監(jiān)敲門打算進去。
但連敲了好幾下,也不見有人來應(yīng)。
眼見著高宏的臉色越來越黑,褚西心里不禁捏起一把冷汗。
先前在樓下大家同高宏行禮問好的聲音那么大,王左監(jiān)他們那么多雙耳朵都沒聽見?
還是說他們明明聽見了卻故意不開門?
褚西不了解兩人之間是不是有什么不對付的地方,
但從王左監(jiān)直接找到他們奉常寺的正卿說事可以看出,
這宦官高宏應(yīng)該沒被放在眼里。
而事實也驗證了褚西的猜想。
在隨行太監(jiān)不死心地連敲十余下之后,門終于被打開。
陳東然沒什么表情地微微行了個頷首禮,接著王左監(jiān)似笑非笑的一張臉也在門口出現(xiàn)。
“原來是高公公?。?p> 實在抱歉,本官還以為是某條瞎了眼的瘋狗在拍門玩兒呢,所以就沒搭理!”
褚西無語,心說又不是哈士奇,還能扒門。
左監(jiān)大人你這借口是不是太爛了點,就連罵人都不太聰明的亞子!
而高宏聽完,眼皮果然跳了跳,臉上閃過一抹尷尬的神色。
但他還是裝作沒聽懂一般,表現(xiàn)得十分謙和:
“左監(jiān)大人還真是愛開玩笑,雖然白鳳養(yǎng)的那只白狼愛搗亂,但哪有資格到這客樓來,
而且,它不瞎也不瘋啊……”
“那可能是本官記錯了,”
王左監(jiān)輕哂一聲,立即轉(zhuǎn)移了話題,
“不過聽奉常大人說,公公你不是有什么要緊事要辦,這幾日又不在京里嗎?
這么快就辦完回來了?”
“都是些小事,談不上要緊,
倒是左監(jiān)大人您,什么風又把您給吹來了?
柳大人被殺的那件案子,不是已經(jīng)了結(jié)了嗎?”
高宏的話問完,王左監(jiān)的視線直接落到了褚西身上,有些哭笑不得。
在等著買五折至尊會員牌的這段時間,王左監(jiān)已經(jīng)看穿了褚西的把戲。
此刻正在后悔自己怎么又輕易就上了他的當。
“這小東西想做代理主事,本官雖然跟奉常大人打了保票,可還是有些不放心,所以來看看!
結(jié)果他連服眾都做不到,還搞出了什么比賽同人相爭!
而為了賺取更多的銀子,他竟連本官都敢忽悠!實在罪無可?。 ?p> “有這回事?”高宏語帶驚奇,似在責問,但褚西從他眼中看出了幸災(zāi)樂禍。
只是當對上王左監(jiān)的視線,他還是莫名有些心虛,于是趕忙頷首為自己狡辯道:
“左監(jiān)大人,這您可就冤枉小奴了!
小奴正正經(jīng)經(jīng)開門做生意,給出的價格也是童叟無欺。
都低至五折了,您還覺得自己吃了虧上了當!
不過也對,您買那至尊會員,是準備送官友的,
太便宜了自然會有所擔心,萬一讓對方覺得有失身份,還怨怪您禮輕情義淺,可就太不值當了!
若不然,小奴就不給您打那個對折了如何?
好讓您買得安心……您的官友也能用得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