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平靜如水,沒有泛起一絲的波瀾。
五日后,江瑞正式辭職,老板又極力挽留了一次,待遇還加高了一些,這讓江瑞帶著些許負疚感離開了。
他抱著從公司收拾出來的物品,走在人潮洶涌的大街上,百感交集。
再一次站在人生的路口上,迷茫、不安、興奮、期待......
就這樣,他迷迷糊糊的回到了出租屋的正門前。
剛想要放下繁多的物品開門時,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江瑞把手上的物品放下,從褲袋里掏出手機,禮貌詢問:“喂!您好!”
在平時的上班時間,他會相對克制自己,不會像在休息時間那樣,開口就是‘哪位’二字。
“江瑞,是我,周宇齊!我這幾天想了很久,心中還是有一絲不甘,想再打一次爵士鼓?!敝苡铨R說完這話后,深吸了一口氣。
這吸氣的聲音從手機的喇叭中清晰的傳入江瑞的耳中,可見其說出這句話時,內(nèi)心起伏無比巨大。
江瑞興奮的直接跳了起來,然后悲催的把門前擺放得整整齊齊的物品給踢翻了,辦公的筆記本、中性筆、小擺件之類的東西散落了一地。
江瑞的腳趾傳來了鉆心的疼,得意忘形終究是要承受相應的代價。
周宇齊聽到物品散落在地的聲音,隨即問了一句:“你那邊發(fā)生了什么情況?”
“沒什么,一不小心踢到了放在地上的東西?!苯饛澭嗔藘上伦约旱哪_后,便開始單手把散落在四周的物品撿起來,“后續(xù)要做什么,在手機里難以詳細說清楚,找個地方聊一聊吧。”
“我玩爵士鼓的事情是瞞著我老婆的,你不能來我租的房子里面談,去你那里方便么?”周宇齊帶著些許的畏懼語氣。
江瑞聞言,差點笑了出來,忍住笑道:“身為大男人,怎么可以怕老婆?”
“你又沒有結(jié)婚,站著說話不腰疼。”周宇齊知道江瑞一定在偷笑,立刻回懟了一句。
“好吧!你來我出租屋里聊吧!你加一下我的微信,手機微信同號,我發(fā)定位給你?!?p> “好!先掛了!”周宇齊說完后,把電話給掛了。
江瑞立刻收到了周宇齊的微信好友申請,他同意后,直接給周宇齊發(fā)了定位。
他把撿起來的東西搬進出租屋內(nèi),看著凌亂的房間,內(nèi)心竟生出濃濃的羞愧感。
他不知道別人的出租屋是怎么樣的,但他知道自己的屋子是生靈禁地,就連最親近的妹妹陸雪蕓,他都不允許她進入,實在是太凌亂了。
“現(xiàn)在收拾還來得及?!?p> 江瑞看著如同廢墟般的出租屋,如此安慰自己。
他開始動手,從門外往里邊清掃起來,把不要的東西,都清除出去,放到樓梯的過道之上。
多年未清洗的襪子、起皮褶皺的皮鞋、各色的塑料袋、外賣盒的蓋子,塑料刀叉,一次性筷子......
地板上的蟑螂在瘋狂的逃竄著,四散而開,像是遇到了警察的逃犯。
一只老鼠從雜物堆里飛奔而出,猶如身手矯捷的特工,一套行云流水的跳躍攀爬,從窗戶上逃出去了。
江瑞早已習以為常,臉上依舊平靜如水,按部就班的清理著房間,連看它們一眼都不屑。
一個小時之后,江瑞把墻上斜掛著的那副日歷擺正。
終于把出租屋清理完畢,他長松了一口氣,然后累癱在椅子上,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周宇齊到來,江瑞已經(jīng)累趴了,無力去樓下接他上樓,便跟周宇齊語音通話,遠程指導他上樓。
上到樓后,周宇齊看著樓道中放著的一大堆垃圾,再看著屋內(nèi)癱坐在椅子上的江瑞,臉頰都不自覺的抽動了兩下。
進屋之后,周宇齊聞到了收拾房間后散發(fā)出的特有的霉味,確認江瑞是剛收拾房子的,大受震撼。
“你在公司穿西裝打領(lǐng)帶,整個人的精神相當飽滿,住的地方不應該也是整整齊齊的么?”周宇齊非常疑惑。
“這個......這個說來話長,不討論這個了。”江瑞尬笑,隨即換轉(zhuǎn)話題,“我做吉他手兼主唱,你做爵士鼓手,貝斯手我能找人臨時代替,還缺一個鍵盤手?!?p> “你還記得孟文軒么?”
“當然記得,在高中時,他斯文瘦弱,電子鍵盤又彈得特別好,女同學們都特別喜歡他,這人挺招人恨的?!?p> 江瑞想起了當年在學校文娛晚會表演時,搶了他風頭的那個人。
“......”
周宇齊無語了,他沒想到江瑞會如此說,看來孟文軒當年確實過于受女同學歡迎,導致他成為了全校男生的公敵。
“孟文軒也在東陽市謀生?”江瑞接著詢問。
“他現(xiàn)在在賣豬肉,體型已經(jīng)大變樣了,肥得像是一頭......他是賣豬肉的,這樣說不好。”周宇齊忍住笑說。
“他會加入我們么?”江瑞想起了孟文軒當年彈電子鍵盤時的風姿。
“會的!”周宇齊信心滿滿說。
“你怎么如此確定?”江瑞有些不相信。
“去了你就知道了?!敝苡铨R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
對話到此結(jié)束,江瑞也休息好了,兩人各帶著一大袋垃圾下了樓。
剛進入DC區(qū)菜市場,一股腥臊的味道鋪面而來,其中夾雜著魚的腥味、牛羊肉的騷味,還一些別的味道,聞不出來。
這味道太過酸爽,難以形容,江瑞和周宇齊盡量把呼吸放緩,避免吸入過多腥臊的空氣。
兩人走了幾十米,來到豬肉攤檔區(qū)。
“嘍!那就是他?!敝苡铨R指著一個胖成球的人說。
“他的形象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江瑞想起了高中時那個清瘦的身影,再看到這個臃腫異常的人,太難把這兩者重合在一起了。
“我也不知道。”周宇齊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豬肉檔,“你看他砍排骨的動作?!?p> 江瑞看著孟文軒手中的大刀,砍排骨時,時快時慢,時輕時重。
當然,排骨也被砍得大小不一,讓人看著沒有一點食欲。
“他砍排骨時都想著彈鍵盤,這也太強了吧!”
這一幕震撼到了江瑞的心靈。
“孟文軒,你又發(fā)什么瘋?你看看你砍排骨砍成什么樣了?要是不想做,盡早滾蛋?!必i肉店的老板娘指著孟文軒的鼻子怒罵。
“對不起!對不起!老板娘,下次不會了?!泵衔能幈肮サ暮Φ狼?。
“一有空余時間就拿曲譜看,你以為你真能當音樂家了。老是活在電視劇那種逆襲的美夢中,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現(xiàn)在的你是什么樣的條件?!必i肉攤檔老板娘無比毒舌的罵到。
饒是在一旁的江瑞,此時都聽不下去了,想要上前理論,不過被周宇齊拉住了。
江瑞看著周宇齊的手,再抬頭看了他一眼,周宇齊搖了搖頭,江瑞才停止上前。
這次孟文軒沒有再說任何話,默默的把砍好的排骨裝入了白色的塑料袋中。
老板娘一把抄過孟文軒手中的塑料袋,冷冷說:“我去給別人送貨,你以后再這樣,就別怪我把你炒了。”
老板娘說完,便風風火火的離開了。
江瑞和周宇齊見機會合適,就一同走上前去。
孟文軒低著頭問:“要什么?瘦肉、五花肉、排骨,還是豬蹄?”
“孟文軒?!敝苡铨R率先開口。
孟文軒抬起頭來,睜大了因肥胖而變小的雙眼,仔細的辨認了一會,才認出眼前的這二人,說:“周宇齊,江瑞,沒想到還能在這個城市見到你們兩個?!?p> “我們組了個樂隊,想請你去做鍵盤手?!苯痖_門見山的說。
孟文軒聽到這話,把頭低下去,然后搖了搖頭,無奈笑道:“你真會說笑,我不餓死就已經(jīng)很好了,現(xiàn)在哪里還有什么夢想??!”
“我剛才看你砍排骨都是時輕時重的,這根本就是彈鍵盤的節(jié)拍?!敝苡铨R急忙說。
孟文軒把油膩的手放在圍裙前面擦了兩下,然后伸入褲袋中,拿出一包廉價的軟盒煙,顫抖的抽出一根,放在嘴巴上,掏出打火機,顫顫巍巍的點燃了香煙。
他用力一吸,三分之一根煙便燃燒過去了。
孟文軒被嗆得直咳嗽,不過他忍住咳嗽,又吸了一大口。
江瑞和周宇齊看著如此行為的他,都不知道說什么好,只得默默的等待著。
孟文軒吸完一根,又拿出一根,不斷咳嗽不斷吸......
江瑞和周宇齊彼此對視一眼,紛紛搖頭。
兩人懷著沉重的心情,緩步離開著。
這時,身后傳來了一個聲音:“你們在哪里住,我工作完了去找你們。”
江瑞和周宇齊緩緩轉(zhu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