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嚶嚶嚶——”
突然一陣瘆人的陰陰笑聲從心中響起。
就是心中,而不是腦海!
或許在大腦出現(xiàn)以前,就是心臟在負(fù)責(zé)收集和處理來自外界的信息。
不屑的陰笑和他頓生的恐懼。
王禹謨下意識以手護向自己的胸口,卻是工裝的大手。
“咚。”不重的撞擊,卻震散了那瘆人笑聲。
偷眼看去,神白玉般皎潔的巨足已走出峽谷,本來應(yīng)該向著巨魔蝸牛的腳尖卻對準(zhǔn)了他這邊。
凌波微步,不沾纖塵。
王禹謨突然心頭大恐,他感覺有一雙異常明亮,直透人心的美眸在俯視著他,目光重逾萬鈞壓在他的身上。
強悍的壓力讓他不得不直視、正視現(xiàn)在的形勢。
“轟!”甲殼開口內(nèi),熾白火焰高漲的巨魔蝸牛突然炸裂。
祂已不再對它感興趣。
“噢——”頻道內(nèi)齊聲歡呼。
“激光炮不能跟隨我們的彈道射擊嗎?”立即有人調(diào)轉(zhuǎn)了槍口,朝向女神。
“用不用激光炮,那是智腦考慮的。我們只管干死祂!”
“對!干死祂!”
所有的赤紅彈鏈砸向女神,消融著祂周身的青光。
青光如護罩,不斷起伏明滅卻未傷絲毫根本。
“神言!”
“神言!”
……
警告再起,王禹謨卻并未再規(guī)避。
工裝大手正正敲打著心口,驅(qū)除可能的不祥,抬頭,集中全部的精神望向她的雙眼,工裝推著他徐徐升高,直到與她的視線平齊。
他在背誦。
要想不被對方的精神攻擊所傷,就干脆拒絕對方的精神入侵,雖然他知道,他目前一點都不想逃入隔離墻,是因為他已經(jīng)被對方控制了一部分心神,而且即使知道為什么,仍舊沒有逆反的念頭。
他不想破釜沉舟,但卻必須背水一戰(zhàn)。
因為這是對方替他做的選擇:他敢挑戰(zhàn)祂的威嚴(yán),就要接下全部。
玉足搖曳,不沾纖塵,款款而來。
“咚、咚、咚……”工裝大手震動著心口,驅(qū)除心中升起的深沉恐懼和不祥。
“噠噠噠噠噠噠……”左臂上的加特林爆響,赤紅彈鏈射向女神。
女神周身的清光如瀑,不斷起伏明滅卻絲毫未傷。
“……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突然有低不可聞如幻覺的詭異呢喃在心中一輪輪泛起漣漪。
“神言”。
他知道這攻擊不是真的,只是幻覺,否則隨時監(jiān)控自己體況的叮當(dāng)會報警。
他的工裝大手不斷錘擊著自己的心口,和著下意識念出的經(jīng)文,緩解漸漸被攫取攥緊的心痛。
《般若波羅蜜心經(jīng)》,王禹謨不知道自己怎么會背誦,但他知道這是佛教傳說中的無上咒法。
然而,似乎并沒有什么用,那低不可聞如幻覺的詭異呢喃依舊在心中淺淺漣漪。
聽不懂么?
不,聽得懂,因為緩緩走來的女神,嘴角的不屑更重了。
“大威天龍,世尊地藏,般若諸佛,般若巴嘛空!”
腦中突然出現(xiàn)一襲朱紅袈裟,咒語出口威勢頓生,只是總感覺那頂紅色的法王帽子有點大了,略顯滑稽。
這是誰?我到底怎么了?誰在控制著我?是覺得勸說、開導(dǎo)不行,只能來狠的了?!
但卻為何又隱含著一絲急躁?
女神的臉上突然泛起剎那的怔忡,似是回憶起了什么,然后依然款款前行、緩緩收緊王禹謨的心臟。
為什么,為什么她會有剎那的遲疑?
王禹謨似乎抓住了什么,但仔細(xì)想來卻又全無頭緒。他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恐嚇顯然也并未收效,心痛仍在那低不可聞如幻覺的詭異呢喃中持續(xù)加劇。
青神剛才沉迷在那大槐樹上的古鐘和教學(xué)樓!
王禹謨腦中轟然炸響,一段完全陌生的景象浮現(xiàn)在腦海、鼻端、耳中:
馥郁的桂花香中,耳中朗朗的整齊誦讀。
“先帝創(chuàng)業(yè)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
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陽,茍全性命于亂世,不求聞達(dá)于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
愿陛下托臣以討賊興復(fù)之效,不效,則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靈。若無興……”
王禹謨緊皺的眉頭突然放開。
那是熟悉的早自習(xí),地上剛打掃還未干涸的,桂花香中殘余的水腥味,留著兩撇小胡子的班主任,一腳踩在講桌的椅子上,尖刻的三角眼狠狠盯著下面可憐的同學(xué)們。
一個個背影挺直,緊張背誦……
此刻的他也不自覺地跟著一起背誦:“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陽,茍全性命于亂世,不求聞達(dá)于諸侯……”
如在昨日,如今卻已兩世——不,三世為人!
一行熱淚突然溢出左眼眶,迷蒙了透明金屬頭盔的眼前。
他抬起了工裝的大手,然后怔?。?p> 連想隨時擦下眼淚都不能嗎?在如地獄的地下茍活!還要面對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
“物語!”突然叮當(dāng)驚呼。
神言,物語,神的兩大攻擊手段。叮當(dāng)看不到神,但可以看到飄揚在空中的東西。
然而,王禹謨不需要警告了。
他癡了。
他陷入了癡呆之中。
突然飄起漫天的藍(lán)色雛菊,在空中靜靜懸停、浮動、旋轉(zhuǎn)、互相欣賞、害羞四顧……
他抬起的眼眶中再也無法抑制。
淚,放肆地涌動,流下面頰、流入脖頸、灑入胸前,放肆地流淌。
他終于再次看到了花朵!曾經(jīng)這個世界漫山遍野、處處皆有的花朵。
漫山遍野的藍(lán)色雛菊。
漫山遍野。
毫不起眼的野花。
卻如一朵朵微小的藍(lán)色太陽。
除了蘑菇,這個黑暗的世界只有苔蘚,哪怕有如夢幻的夜光苔蘚。
再夢幻的苔蘚也沒有眼前哪怕一朵小小的雛菊鮮亮、生動。
那是一整個世界的氣息。
工裝的后背打開,王禹謨前伸著手臂退了出來。
狠狠地擦去臉上、脖頸四溢的淚水,看向距離已不足百米的高大女神,王禹謨露出欣慰和滿滿地謝意,深深鞠躬。
任由被吉金驅(qū)趕開的青光圍繞身周,冰冷徹骨、如浴冥河。
眼淚灑出銀白的線條。
王禹謨眼眶夾著冰花,抬臂、舉手,迎向漫天飄下的藍(lán)色雛菊。
那一朵朵微小的花兒,曾是秋天的原野里最不起眼的點綴。
兩只手伸出,輕輕從后邊罩住一朵,欣賞著它太陽般嬌艷的花瓣和密密的花蕊。
仰頭看著,雙手?jǐn)n著,卻不敢觸碰,他不想驚醒自己最后的美好。
他已經(jīng)放棄了一切防備和希望,只愿意呆在此刻的美好里。
雖然這美好只局限在自己和女神之間這短短的十幾米,曾經(jīng)還不夠一個花廊的距離??!
不知道曾經(jīng)的自己,葬禮上的菊花是否比這數(shù)量還多。
其實,自己最喜歡的是大朵大朵極為鮮艷的蘿卜花。
上一世沒來得及總結(jié),現(xiàn)在一起吧:成就有一些、浮名有一些,脫離了野蠻人范疇,但終究糙人一個而已!
蘿卜花也和藍(lán)色雛菊一樣沒有香味?。〉矚g,心香自生。
“愛我所愛,心香自生?。俊币粋€困惑和思索的女聲突然從心底浮起。
清冷、陌生,如萬年未曾語的堅澀。
半晌。
“終是錯付,我竟不知回頭?!鼻謇涞呐曀坪跬蝗粡匚?,似執(zhí)念冰消無蹤。
突然,女神的四周青光倏然消失,朵朵藍(lán)色雛菊周圍,瓣瓣粉白的桃花涌現(xiàn),層層疊疊,環(huán)繞著她高大卻精致的身形,她端麗其中,白皙發(fā)光,如花蕊中的仙子,純潔靜雅。
王禹謨周圍青光消散一空,氣溫頓時熱起來。
倏然,女神開始急劇縮小,面容和身姿從容變化,如集萬千少女于一身,發(fā)色彩瞳,妍媸美丑,姿態(tài)萬千,得意的嬌嗔。
無措的懇求,錯過的悔恨……都曾經(jīng)是一個個含蓄溫婉的女子,幾如似曾相識,卻最終如萬花飄零、沉淪,投入日夜煎熬的煉獄。
但那一雙明亮如平湖清澈的眸子卻始終未變,似那組合成女神的萬千少女已徹底解脫:不是得到了她們想要的,而是她們終于明白,她們的等待,終究不值得。
人世間沒有最好,只有妥協(xié)!
“謝謝。”清麗的語聲中,桃花盡皆散去,幻成無數(shù)顆清亮的星形,消失在空氣中。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天地中有古鐘悠悠鳴響,似悲愴、似喜悅……
女神的身影和藍(lán)色的雛菊開始在悠悠鐘聲中無聲無息消散,一直向著王禹謨這邊緩緩延伸,直到最后一朵徐徐飄轉(zhuǎn),調(diào)皮地打了幾個旋,輕盈而從容地落下。
王禹謨抬起手,把它捧在了手心。
并不冰寒!
女神最后的禮物嗎?
王禹謨悵然。
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互相理解的人了嗎?
卻轉(zhuǎn)瞬即逝——
“關(guān)注深淵吧,這是我唯一能給人類的忠告?!蹦嵌鋬H存的藍(lán)色雛菊燦然一亮,化作一瓣粉白桃花悠悠入心,一道清冷的聲音在心底響起,之后成為永訣。
王禹謨按著心口徐徐坐倒,臉上浮起驚喜和釋然。
那瓣桃花留在了心底,他能感覺得到。
終究,我不再孤單。
謝謝你,們!
不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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