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心跳與記憶

　　如果讓源聞悟形容這次服用刻印原液的感受的話，那就像是吞咽下了一個活物。

　　粘稠的銀色液體滑下了他的喉嚨，如同薄荷般冰爽提神，但同時，也有一個很明顯的物體噎住了他一下。

　　讓源聞悟驚恐的是，那物體被他咽下去后，居然開始運動了起來，伴隨著劇痛，它居然就一下子包裹住了他的心臟，依附在了其上。

　　洶涌的靈質突然爆發(fā)，讓他的胸膛如同燈泡般明亮了起來，白熾燈絲般的刻印紋路從他的胸膛爆發(fā)，沿著脖子蔓延向了他的大腦，與位于眼珠中的“辨惡人”刻印接觸在了一起。

　　心臟搏動。

　　一道亮光在他的腦海中爆發(fā)，混沌之中仿佛有熾熱沉重的斧劈入了他的頭顱，而無數(shù)沉重的信息便從劈開的裂縫灌入了他的精神與靈魂之中。

　　源聞悟手中的燒杯落在地面上摔成了碎屑。

　　他的雙眼徹底被白金色的光芒充斥。

　　心臟再次跳動。

　　頓時，他的靈魂仿佛被一股偉力抽離了軀殼，連帶著視野也被無限的拔高，將整個第二新東京市都收入眼中。

　　他看到了，在第二新東京市的地下，是重重封鎖下的收容設施，在其中，收容了數(shù)千個神秘物。

　　無數(shù)的情緒交織著他，又與那些神秘物交織在一起。

　　它們在應和著他，宛如交響樂團一般“演奏”著。

　　刀劍在鳴叫，雕塑在顫動，古老的勛章煥發(fā)出光芒，電器機械發(fā)出嘶嘶的顫動聲，活物驚恐地跪倒在地如同禮拜……

　　于是宏大的樂章自這片嶄新的大地中升起，如慶祝王的新生。

　　他看到了。

　　他看到在無窮盡的印象空間的底端，在那原罪之獄之后，那道古老的門扉開始緩緩地打開了一道細細的裂縫，然后從裂縫之中，有著絲線般事物泄露了出來。

　　那事物落入了他的腦海之中。

　　眼前似乎有光影與膠卷變化，源聞悟看到了不久前的自己坐在從九州前往東京的新干線上。

　　車窗外，是不斷向前掠去的電線桿塔和田地。

　　那些景象倒映在他空洞的雙眼中。

　　記憶又回到了他位于織田家的時候。

　　他身穿黑色的羽織，在庭院的矮墻之間徘徊，楓葉從樹上落入池塘之中。

　　這時的源聞悟低垂著雙眼，神色毫無波瀾。

　　記憶再度回溯。

　　漆黑的海岸邊，等待的偷渡船不耐煩地響著汽笛。

　　一男一女在聲嘶力竭的嘶吼著。

　　“都怪你！都怪你非要拿那些錢去賭……說是為了什么家族的榮光，根本就是為了你自己！”

　　“你一個女人懂什么東西！只要我們帶上他，砝碼就在我們的手中！”

　　“什么狗屁砝碼，他就是個災星！你當初就不該答應這個莫名其妙的請求！我們現(xiàn)在已經走投無路了?！迸擞茂偪竦牡上蛄艘慌缘哪莻€孩子。

　　“可是他的身上真的流著我們源家的血脈，我讓人調查過了?！?p>　　而被他們議論著的孩子，在這樣的氛圍中，依舊毫無波瀾，只是用冷靜到可怕的眼神看著兩人。

　　根本不像是個六七歲的孩子，而像是個冰冷的機器人，令人毛骨悚然……

　　“你們要去哪兒？”源聞悟冷冰冰地問。

　　“你根本不是我們的兒子……你是個，是個惡魔！”

　　那個婦女聲嘶力竭地咆哮著，瘋了一般地甩開男人的手，跳上了船。

　　男子不得已追了上去，也上了船。

　　過了一段時間后，那艘船直接啟航了。

　　在黑色的天空和黑色的波濤之中，那艘船漸行漸遠，然后爆發(fā)了劇烈的爆炸，燃燒著的船骸碎片墜入海中。

　　爆炸的沖擊波掀起岸邊孩子單薄的衣服。

　　再往前，源聞悟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碩大的培養(yǎng)皿，一個嬰兒浸泡在其中，氣泡緩緩升起……

　　源聞悟眼前一黑。

　　熟悉的感覺又來了……是在印象空間中下沉的感覺！

　　繁華的都市矗立在漆黑的大地之上，如刀劍般高聳的建筑間，懸浮飛車與神秘者在穿梭著。

　　科技再度復興，眾神行于地上……

　　第四紀——英雄紀元。

　　而在無數(shù)高樓下，城市的居然地面充滿了縱橫交錯的溝壑，那些溝壑深不見底，向著地下無盡地蔓延了下去。

　　源聞悟能隱約看到一只手從云端向著城市伸了下來，在手的表面，刻印紋路如同電路板一般繁雜。

　　那只手將無形的數(shù)據(jù)編輯匯聚成流，化成肉眼可見的靈質結構，沒入那無數(shù)的深邃溝壑之中，又再度歸于虛無。

　　那些數(shù)據(jù)連接到了深淵的最底層，連接在了一個樣貌熟悉的培養(yǎng)皿上。

　　源聞悟在剎那間恍然大悟。

　　例如為什么自己有系統(tǒng)……又例如灰貓曾經跟他說過，神性與人性的平衡已經進行了多次……

　　還沒等他細想，胸口突然有劇痛襲來，低頭一看，心臟處爆發(fā)出的猛烈金光甚至穿透了衣服，形成了一個隱約的金色輪廓，開始了搏動。

　　兩道紊亂的心聲，開始漸漸統(tǒng)一。

　　源聞悟徹底墜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