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紓?cè)揭呀?jīng)想不起來她是如何又一次回到陳彥身邊的，總之那次陳彥好像沒怎么耗費精力去挽回，更沒有類似“回憶相冊和手寫情書”那樣的事情再發(fā)生。
重新在一起的兩個人，并沒有能夠真正地重新開始。他們還像以前一樣，白天疏離，夜晚在固定的時間親近。俞紓?cè)降挠麕缀醵际窃陉悘┑牧脫苤斜稽c燃的，而陳彥的欲望則來自他作為男性本身。俞紓?cè)接袝r會想如果他不是那個與她攜手走過七年，共同構(gòu)建家庭的男人，她甚至都不愿意與他睡在同一張床上。她把跟他睡覺當(dāng)作他們共同生活的一部分，這與她內(nèi)心深處的欲望毫無關(guān)聯(lián)。如果說從靈魂深處噴涌而出的欲望，才能讓一個女人身心都得到徹底滿足的話，那么俞紓?cè)綇膩矶紱]有得到過滿足。她明白一個淺顯的道理：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在一起過日子，就免不了一起睡覺。她談不上反感，也談不上渴望。性只是生活的一部分。
就這樣，日子在平靜中流淌著，俞紓?cè)侥X海中的那些幻想越來越遙遠了，她相信終有一天現(xiàn)實生活會將它們吞噬的連渣兒都不剩。比起虛無縹緲的浪漫愛情，腳踏實地生活更讓她有安全感。那時，她以為一蔬一飯、相互陪伴就是愛情與生活的本質(zhì)，她不應(yīng)該奢望更多。她對自己內(nèi)心的關(guān)照完全取決于書架上越擺越多的書，可是令她苦惱的是書讀的越多，快樂離她就越遠，朦朦朧朧中她感受到內(nèi)心有種情愫始終在壓抑著，身體有種渴望也在壓抑著。她有時用憤怒表達這些不可描述之物，有時又用理性將它們壓制在合理的程度?？墒撬恢?，一個人靠憤怒和理性是無法抑制內(nèi)心的，這些東西遲早會像定時炸彈一樣在生活失控后徹底爆發(fā)，將自己和生活炸得粉碎。因為她終究是那個不服輸、不甘心的俞紓?cè)?，她不可能一直順從思想中那些根深蒂固的觀念，她遲早會沖破思想深處禁錮自我的藩籬。她永遠不可能成為陳彥那樣除了物質(zhì)以外，對生活極易感到滿足的人。那時候，她并沒有完全看清自己，以至于她緊緊握著手中那點可憐的現(xiàn)實，走不出來又陷不進去。從某種意義上說，她對陳彥的了解都比對自己的了解多。一個人要真正看清自己，可能一輩子都不夠用。那些渾渾沌沌過完一生的人是幸運的，可是這個世界上總有那么一些人，他們內(nèi)心深處總在渴求著一種更神圣、更高尚、更貼近自我意志的東西，他們在抵達之前，注定會歷經(jīng)磨難——現(xiàn)實世界的和內(nèi)在精神的，這是他們的宿命，也是他們最難能可貴之處。
二零一三年圣誕節(jié)那天俞紓?cè)脚c陳彥結(jié)婚了。因為訂婚宴的前車之鑒，兩個人誰都不想重蹈覆轍，只想把結(jié)婚這件事聚焦在他們兩個人身上。他們誰也不希望因為彼此在法律意義上的結(jié)合而牽扯出更多的麻煩，波及到更多的復(fù)雜關(guān)系中去。于是，兩人商量一致決定結(jié)婚只領(lǐng)證，然后再來一次蜜月旅行。
他們領(lǐng)證的地方在俞紓?cè)降膽艨谒诘亍靼病＿@一次，他們對雙方父母都只是言簡意賅地告知領(lǐng)證時間和地點，其他計劃一概沒有吐露，免得節(jié)外生枝。對于俞紓?cè)礁改高@邊要求的購置婚房，她自然還是似是而非的敷衍了事，因為他們攢的錢還不夠在西安買一套房子的首付。至于陳彥對他父母這邊如何交代的，俞紓?cè)竭B問都懶得問。她決定只按自己的心意履行自己的婚約。事實上，訂婚宴經(jīng)耗盡了她的所有熱情與期待。對于結(jié)婚，她心里想的只是能夠盡快完成它，然后來一次小小的旅行。旅行對她的意義更大，她已經(jīng)在一地雞毛的生活里疲憊掙扎太久了，她需要短暫的放空和休憩。陳彥是她生活中的伴侶，也是她旅行中的伙伴，僅此而已。她厭倦了將結(jié)婚這件事標(biāo)榜為“一生只有一次的人生大事”，而過分矯飾其盛大恢弘的場面和溫馨浪漫的氛圍。那是屬于別人的婚禮，與她無關(guān)。她只想平穩(wěn)的結(jié)婚，不必周旋、無需迎合，更不用強顏歡笑來彰顯自己的素養(yǎng)禮儀。她只想安安靜靜的不打擾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打擾。
領(lǐng)結(jié)婚證的時間定在圣誕節(jié)?；匚靼睬跋?，兩人做了簡單的準(zhǔn)備。其實就是各自買了身新衣服，買了個新的旅行箱。由于時間和預(yù)算有限，他們沒有拍婚紗照也沒有買婚戒，俞紓?cè)酱髟谑稚系慕渲高€是陳彥在求婚時買的那枚紅寶石戒指。他們的蜜月旅行目的地是蘇州。這是俞紓?cè)皆诤贾荨⒛暇?、蘇州、上饒這些江南城市里選定的，陳彥對此毫無異議，他從來對旅行都不甚感興趣。
平安夜當(dāng)天，他們踏上了從BJ回西安的列車。那是他們闊別七年后第一次回西安，兩人心里都充滿了說不出的興奮與激動。這一次，火車時長也從十五個小時提速到了十一個小時，他們的車票也從硬座升到了硬臥。七年，時間之箭穿越陳舊滯后的過去指向輝煌的城市與美好的生活，一切看上去都在上升、都在變得更好、唯獨俞紓?cè)降膬?nèi)心卻在一路下沉。物質(zhì)與精神、肉體與靈魂它們在殘酷的生活面前錯綜復(fù)雜地糾纏在一起難分伯仲，唯有痛苦長存。曾經(jīng)信仰愛情的她，現(xiàn)在信仰起了生活；曾經(jīng)信仰夢想的她，現(xiàn)在信仰起了現(xiàn)實。
在暖烘烘的臥鋪車廂里，陳彥很快就舒舒服服地睡著了。對于睡眠這件事，他總能夠輕松駕馭，無論何時何地他都能夠安然入睡。而且，他睡覺的神態(tài)看上去也總是怡然自得。他的這種快速入眠的超能力，曾不止一次在他們吵架鬧別扭的時候惹惱他的未婚妻。
俞紓?cè)剿卟缓?，在火車上更是無法入睡。她獨坐在窗前，目光平靜地看著窗外不斷后退的風(fēng)景陷入了沉思。七年，也許曾經(jīng)那座熟悉的城市已經(jīng)變了模樣，也許她已經(jīng)找不到曾經(jīng)走過的街道、住過的地方，甚至連她曾就讀的大學(xué)聽說也已經(jīng)搬遷至大學(xué)城，她所熟悉的一切都不復(fù)存在了。她感慨萬千地在過去與現(xiàn)在之間游弋著。曾經(jīng)的俞紓?cè)揭呀?jīng)不見了、曾經(jīng)的愛情也不見了。她試圖透過窗外不變的田野、山川、樹木、天空找到曾經(jīng)那個一腔熱情、志向高遠的女孩，可是她怎么也無法從內(nèi)心深處感受到那個二十二歲女孩的靈魂。她就像是一個虛幻的夢，一段遙遠的青春記憶，她已經(jīng)在堅硬的生活面前變得面目全非了。她只能成為一個模糊不清的幻影而存在于她的內(nèi)心深處。沒有一扇門可以通往過去，沒有一句話可以喚醒一個沉睡已久的人。她再也回不去了！
此刻，坐在窗前的是一個三十歲的成熟女人。她擁有二十幾歲時的身材和臉蛋兒，卻不再有二十幾歲的眼神和靈魂。她是一個對生活強作歡顏的女人。只要生活沒有天崩地裂的驟變，她就非常擅長掩飾內(nèi)心的落寞與破碎。她成熟了，七年的北漂生活，足以讓她成長為一個成熟女性。如果她做不到，那倒真是她的錯了。生活不允許一個兩手空空的年輕人，肆意幻想、天真做夢，生活就應(yīng)該腳踏實地、安分守己。在想象的浪潮與現(xiàn)實世界的碰撞中，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耳邊只能聽到火車呼嘯而過的聲音。
他們抵達西安的時候已近晚上十一點，兩人匆匆來到事先預(yù)定好的酒店。那個平安夜，他們在旅途勞頓帶來的極度困倦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們早早地便來到了民政局，排在他們前面領(lǐng)結(jié)婚證的還有幾對新人。他們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拍照、提交戶口本及身份證復(fù)印件，并填寫《申請結(jié)婚登記聲明書》。正當(dāng)他們以為可以就此領(lǐng)證的時候，坐在他們對面的頒證員鄭重其事地說：“請二位面對國旗和國徽，一起宣讀《結(jié)婚誓言》?！?p> “?。窟€要讀這個？怪難為情的，我們不讀了可以嗎？”陳彥笑著說。
“不可以！這是流程！你兩必須一起讀，讀完就可以領(lǐng)證了！小伙子不要著急?。∵@鐵定是你媳婦兒了！哈哈”頒證員笑著說。
“好吧。哈哈。”陳彥笑著說。他們拿過頒證員手中的《結(jié)婚誓言》，面露羞澀地一起讀了起來：“我們自愿結(jié)為夫妻，從今天起我們將共同肩負起婚姻賦予我們的責(zé)任和義務(wù)，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敬互愛，互信互勉，互諒互讓，相濡以沫，鐘愛一生！今后，無論順境還是逆境，無論富有還是貧窮，無論健康還是疾病，無論青春還是年老，我們都風(fēng)雨同舟，患難與共，同甘共苦，成為終生的伴侶!我們一定堅守今天的誓言！”
“好了，給——你們的結(jié)婚證。恭喜啊！新婚快樂！”頒證員笑瞇瞇地遞上紅色封面的證書。他們接過證書道謝后，便走出了辦公室。年輕夫婦來到走廊后，迫不及待地打開這個封面上寫著“中華人民共和國結(jié)婚證”的紅色小本，印入眼簾的是他們笑容燦爛的合影。
“哎呀，我的頭有點兒歪呢！拍照的工作人員也沒提醒我一下?！庇峒?cè)焦緡伒健?p> “挺好的，頭歪著是為了靠近我一點點么！別看頭歪不歪了，看臉！臉多好看！你今天最漂亮！”陳彥說著便將他手中的結(jié)婚證遞給她。他說：“裝你包里，咱們現(xiàn)在去吃飯吧。好好慶祝一下！從今兒開始我們也是已婚人士了！哈哈”陳彥說著將一只手臂搭在了她的肩上。
“去哪兒吃呢？我們連喜糖都忘了買了！”俞紓?cè)秸f。
“對對對，怎么把喜糖這么大的事忘記了。一會兒去買！你想去哪兒吃？”陳彥說。
“要不還是在我的學(xué)校附近吃吧，那里可是我呆了四年的地方，感情最深了，我想順便看看那里變成什么樣了。剛剛過來的時候，我看西安好多地方變的我都快不認識了。還是長安路最親切。要不我們先在網(wǎng)上查查，訂好了再去。我想把楊悅和于慧叫過來，我已經(jīng)好多年沒見她們了，挺想她們的。你看你想約你的同學(xué)的話也可以一塊叫來，人多熱鬧。你覺得怎么樣？”俞紓?cè)矫硷w色舞地說。
“可以?。》凑覀円膊晦k婚禮，就把朋友叫來熱鬧熱鬧挺好。”陳彥說。
“嗯，那我一會兒給楊悅她們打電話。她們聽說我昨晚回來，都迫不及待要見我呢！”俞紓?cè)秸f。
“哈哈，咱兩想到一塊兒去了。我也跟賈斌說了咱昨天回來。那我們現(xiàn)在先找個咖啡館坐坐吧，先把飯店訂好?！标悘┨嶙h。
“嗯，好。我也有點累了，先喝點東西。”俞紓?cè)秸f。
他們在鐘樓附近的星巴克坐了大約兩個小時。期間，陳彥去了趟超市買糖果。俞紓?cè)絼t在網(wǎng)上挑選著合適的飯店。
“這幾家都在長安路上，檔次也差不多。你看這家，我比較中意這家，就在小寨附近。我電話咨詢過了他們有大包間，而且還可以喝茶聊天呢。還有這幾家，都還不錯，你都看看。你想去哪一家？”俞紓?cè)綔惖疥悘┟媲?，一邊滑動著手機屏幕，一邊仔細介紹著每一家飯店的情況。
“我看都不錯，你最想去哪家就訂哪家吧！”陳彥說。
“那我就訂這家了?！庇峒?cè)轿⑽⒅绷酥鄙碜诱f。
“嗯，好。”陳彥說。
之后，兩人便興高采烈地聯(lián)系起了各自的同學(xué)。他兩看上去都有些激動，但這份激動的心情里對老友相見的期待，似乎比結(jié)婚這件事本身更多一些。
不知怎的，俞紓?cè)叫闹须[隱約約有種感覺，好像這場婚姻本身并不真實，近乎夢幻和過家家的游戲。沒有雙方父母見證，沒有熱鬧非凡的場面，沒有溫馨浪漫的氛圍、沒有交換戒指的莊重、也沒有深情告白的誓言，這與她曾無數(shù)次想象過的結(jié)婚場面大相徑庭。平素注重儀式感的她，卻在結(jié)婚這件事情上隨便的有點不可思議。但她又能如何呢！訂婚那天的所有經(jīng)歷就像一根刺一樣，牢牢扎在她的心上，令她心有余悸。她知道只要她嫁的人還是陳彥，那么她的婚姻就只能以這的方式開啟。可以說她的結(jié)婚程序不會比人們?nèi)ボ囕v管理所領(lǐng)一張駕照，或者去出入境大廳領(lǐng)取一本護照更為復(fù)雜。很快，她就從對自己的婚姻真實性的隱憂中解脫出來了，她把手放進包里摸了摸剛剛領(lǐng)到的紅色小本，內(nèi)心不悲不喜，再無波瀾。一切已成定局，故事早就被無形中的命運之手寫好了。她只是個偶爾顧影自憐，大多時候麻木不仁的演員而已。但她還是希冀著接下來的人生，能夠充滿希望和幸福?？伤静恢?，一個人靠想象和希望是不會幸福的。她需要有一顆勇敢的心，敢于接受命運中的一切不確定性，并且永遠抗?fàn)帯⒂肋h踐行，她才有可能幸福。
吃飯時間，約在下午兩點。楊悅和于慧早早就到了，三個女人一見面就互相飛奔過去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她們在大學(xué)時是無話不談的閨中密友和學(xué)習(xí)伙伴。畢業(yè)之后，她們各奔東西卻從未切斷聯(lián)系——從最初的電話、短信、QQ到后來的微信——她們都生活在彼此的世界里。七年里，她們對各自在職場、生活和感情中的經(jīng)歷無不知曉。
楊悅大學(xué)畢業(yè)后，頭幾年在深圳發(fā)展，后又回西安定居。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名業(yè)績驕人的地產(chǎn)銷售了，自己還在西安購置了房子。不過，她依舊孑然一身，她總說沒幾個男人配得上她，其實她一直追尋的是純粹的愛情。
于慧畢業(yè)之后一直在西安一家少兒英語培訓(xùn)機構(gòu)做老師，生活過的四平八穩(wěn)。三年前，她與大學(xué)時期就相戀的男友結(jié)婚了。那時候俞紓?cè)揭驗閴櫶レo養(yǎng)未能參加她的婚禮而耿耿于懷了很久。她們?nèi)齻€當(dāng)中，俞紓?cè)绞窃谏蠈W(xué)時期學(xué)習(xí)成績最優(yōu)秀的那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大學(xué)時光感情一片空白的女生。畢業(yè)之后，她遇到陳彥并且迅速和他墜入愛河。當(dāng)時，楊悅與于慧都曾竭力反對。她們覺得陳彥相貌平平、各方面條件都很一般，完全配不上她們?nèi)齻€當(dāng)中最出色的女孩。
事實上，大學(xué)中的優(yōu)等生并不算真正意義上的出色。俞紓?cè)街皇窃谒齻儍蓚€忙著談戀愛的時候，一頭扎進書本里才換來優(yōu)異的成績，而這成績在她走出校門的那一刻起幾乎毫無用處。楊悅和于慧在大學(xué)時身體力行的愛情課程，她一節(jié)沒都上過。她對愛情一無所知。她身上缺少的是楊悅的灑脫和于慧的成熟淡然，她注定要被暗流涌動的生活裹挾著隨波逐流，痛苦掙扎直至溺亡，然后才能夠重生。這是后來發(fā)生的事。也許楊悅和于慧已經(jīng)在她盲目的投入戀情和順從生活后看出了端倪，所以她們自始至終都對陳彥懷有某種莫可名狀的敵意。
三個老友擁抱之后，便坐在包間一角的沙發(fā)上熱火朝天的聊起她們的近況來。陳彥則來到走廊外面跟同學(xué)打起了電話。
“紓?cè)?，我真沒想到你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睏類偰抗鉁厝岬乜粗峒?cè)秸f。
“楊悅說什么呢！都過去了，別提了！今天是紓?cè)酱笙驳娜兆?！”于慧目光凌厲地瞪了眼楊悅說。
“好好好，不提了，都過去了。我們紓?cè)揭欢〞腋５?，很幸福那種。”楊悅說著靠在俞紓?cè)郊缟?，俞紓?cè)降拖骂^望著她嘴角揚起淺淺的笑容。
“那當(dāng)然，善良的女孩都會幸福的。”于慧說著把楊悅從俞紓?cè)缴砩贤崎_，故作高深地看著楊悅說：“誰像你呀，一點都不知道什么叫珍惜。咱三現(xiàn)在可就剩你了，還不抓緊！”
“哎呀，今天主題不是我，不說我了，啊——，乖——”楊悅笑著說。
“哎呀，楊悅你就沒個正經(jīng)時候?！庇诨壅f。
“我要是能夠像楊悅這樣灑脫就好了！”俞紓?cè)秸f。
“她呀，很多時候也是故作堅強，我還不知道個她。上次失戀還跟我這兒哭呢！”于慧說。
“我那叫真性情，我不很快就好了嗎！沒什么能打到姑奶奶我的！”楊悅一臉神氣地說。說完她看著俞紓?cè)絾枺骸凹側(cè)剑f真的，你跟陳彥結(jié)婚真的便宜這小子了！來讓我看看你的婚戒！”楊悅說著一把拽過俞紓?cè)降淖笫帧?p> “我們沒買婚戒”俞紓?cè)接行╇y為情地說。
“什么？沒有婚戒？紓?cè)?，你是不是傻？沒車，沒房，連個婚戒都沒有嗎？這個陳彥太過分了！”于慧氣惱地說。
“這個陳彥真的是絕了！訂婚那樣的，結(jié)婚啥也沒。紓?cè)?，他是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了？你怎么這么傻?。 睏類偧拥卣f，臉頰因為激動而泛紅。
“對呀，紓?cè)剑阍趺茨苓@么傻呢？”于慧也補充說。
“哎呀，你們別說了。以后再買也一樣?！庇峒?cè)桨欀颊f。
“紓?cè)剑阏娴氖翘珕渭?、太理想化了。有些東西現(xiàn)在沒有，將來也不一定會有。對付男人不能太順著，你越是順著他，他越不知道珍惜。明天就讓他給你補上?，F(xiàn)在都不用心，將來就更不好說了。我是過來人，我知道?；橐鼍褪菒矍榻^緣地，一結(jié)婚就剩下的只有柴米油鹽過日子了?！庇诨壅Z重心長地說。
“什么明天啊，今天就補上。旁邊就是商場，讓他今天就買給你。這個男人真的是得寸進尺，太過分了！氣死我了！”楊悅說。
“哎呀，再說吧。我這不是戴著戒指呢么！”俞紓?cè)秸f。
“你這個戒指簡直就像個玩具，跟婚戒沒法比。雖說女人手上帶著的幾克拉的婚戒并不能代表你在這個男人心目中的重要程度。但陳彥一毛不拔可就是大問題了。我們不是在乎鉆石幾克拉，我們在乎的是男人愛的承諾。鉆石恒久遠，它代表的是愛。你明白嗎，我的傻紓?cè)?！”楊悅說。
“你們知道的我不在乎這些形式的。我覺得無論是婚戒還是婚禮，都不能保證婚姻的長久和幸福。比起婚戒，我更渴望蜜月旅行，哪怕只有短短的幾天，我也覺得這個比較重要?！庇峒?cè)秸f。
“誰說不在乎形式我都信，就是你紓?cè)秸f不在乎，我不信！上學(xué)那會兒，每年圣誕節(jié)你都要給咱寢室買點圣誕小飾品裝扮節(jié)日氣氛?！庇诨壅f。
“而且何止是圣誕小飾品，你還每年圣誕節(jié)都用錄音機放圣誕歌呢！剛剛我在樓下聽到圣誕歌時還在想呢，以前我們寢室圣誕節(jié)循環(huán)播放呢！”
“哈哈，對呀，每年圣誕節(jié)寢室里都是這首歌?！庇诨坌χf。
“陳年往事，你們還記得?！庇峒?cè)叫χf。
“當(dāng)然記得啊，那時候咱們多開心啊！”楊悅說。三個人相視一笑，頓時沉浸在回憶中。
“上學(xué)的時光真好呀！”俞紓?cè)礁锌健?p> “是?。∪税?，只有走向社會了才知道上學(xué)的那些時光才最珍貴、最快樂。不過，今年我們又一起過圣誕節(jié)了，真好！”于慧說。
“好了，言歸正傳。”楊悅扭轉(zhuǎn)話鋒一本正經(jīng)地望著俞紓?cè)秸f道：“紓?cè)?，其實道理你都明白，不管怎樣，我們都希望你幸福。如果你在婚戒和蜜月旅行之間只能選其一的話，那你就隨心吧。其實我們也知道你認準(zhǔn)的事，很難勸回來。剛才我們都有些激動了，你今天只需開心啊，開心就好！”
“嗯嗯，我明白你們都是為我著想的。有你們做我的后盾，我感覺心里踏實多了?！庇峒?cè)秸f。
“哎呀，哎呀，肉麻了?。∩壳榱税。 庇诨坌χf。
“哈哈”三人都笑了起來。
“好了好了，開始送祝福環(huán)節(jié)，哈哈”楊悅說著轉(zhuǎn)身從包里取出個首飾盒遞給俞紓?cè)秸f道：“紓?cè)?，新婚快樂！永遠幸福！”
“這么貴重，謝謝富婆！”俞紓?cè)浇舆^首飾盒說。
“你不是跟我們說過上次陳彥求婚過程嗎，我們都知道你喜歡ENZE的首飾，所以我兩商量好了，等你結(jié)婚的時候一個送你項鏈，一個送你手鏈，我們要把你牢牢套住。哈哈，于慧，快點的，把你的禮物拿出來，咱兩可是一套呢！”
“好嘞，紓?cè)?，新婚快樂，永遠幸福！”于慧說著也把一個一模一樣的天鵝絨首飾盒遞給了她。
“謝謝你們的禮物，我太喜歡了！”俞紓?cè)秸f著接過禮物。
“喜歡就好，就知道你喜歡，哈哈。來趕緊帶上吧。我兩這輩子要牢牢套住你，哈哈！”楊悅說著把項鏈戴在俞紓?cè)降念i間，接著又把手鏈也戴在她手腕上。
“嗯，挺好看！跟你毛衣上的心形圖案還挺搭。”于慧用信息的目光注視著她說。
“看吧，我就說么，紅色好看吧。昨晚我兩在商場看半天，她非得說你喜歡藍色，我說結(jié)婚就得紅紅火火，就得來紅色。看吧，咱們不約而同，多有默契?！睏類傇捯粑绰洌g里進來一個戴著眼睛的男人。
“紓?cè)剑瑏砣肆??！庇诨壅f著示意了一下俞紓?cè)健?p> “噢，是陳彥同學(xué)，我們以前見過一次，我去招呼一下?！庇峒?cè)秸f著走過去招呼賈斌坐下，并且來到樓道找陳彥，她在樓梯拐角處找到了他。
“賈斌來了，你怎么跑這么遠打電話？”俞紓?cè)秸f。
“你們幾個女人嘰嘰喳喳的，我想有我在，你們聊天兒可能有顧忌，所以就出來了，不是想給你們獨處時間么。我這就進去?！标悘└娫捓锏娜舜叽倭藥拙渚蛼炝穗娫?，與俞紓?cè)揭黄鹱哌M包間。
“你還有朋友過來？平時聽你最常提起的就是賈斌了?！庇峒?cè)絾枴?p> “嗯，還有一個同學(xué)呢，大學(xué)時關(guān)系也挺好。她叫王萌，我以前跟你提起過的，你忘記了。大學(xué)那會兒，我們?nèi)齻€關(guān)系最好了?！标悘┱f。
“哦，想起來了，我們剛認識那會兒你提起過她，我記得她是你學(xué)妹是吧？”俞紓?cè)秸f。
“嗯，就是她?！标悘┱f。
他們回到包間以后，包間里形成了兩波兒人：一波兒是坐在沙發(fā)上的女人，另一波兒是坐在餐桌旁的男人。女人們繼續(xù)著先前的話題，男人們則一邊抽煙一邊敘舊。
大約十幾分鐘以后，包間里進來一位濃妝艷抹的女孩。她卷曲的頭發(fā)散落著，橘色的呢大衣格外亮眼，整個人看上去時髦中帶著幾分俗氣。她一進門，正坐在餐桌前聊天的兩位男士就起身迎了上去。俞紓?cè)揭姞?，也走了過去。陳彥笑著說：“王萌你終于到了，我們都等你半天了?！?p> 賈斌也在一邊附和道：“跟王萌吃飯，她沒有一次不是姍姍來遲。這丫頭沒時間觀念！哈哈！”
“對不起，對不起，我遲到了。一會兒我自罰三杯，跟嫂子道歉。這位就是傳說中的嫂子吧？”王萌一臉笑意地看了眼俞紓?cè)剑滞蜿悘?，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俞紓?cè)轿⑿χ粗矍斑@個女孩，她臉上有種天然的熱情好像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就可以跟陌生人打成一片。
“紓?cè)?，這就是王萌?！标悘┱f。
“嫂子好”王萌說。
“你好，來這邊坐，陳彥你點菜吧。”俞紓?cè)秸泻敉趺嚷渥?，又回到自己的陣營中將她的好友也招呼到餐桌前。
當(dāng)六個人都整整齊齊坐回餐桌前時，大家都互相寒暄問候，這對新婚夫婦則偶爾充當(dāng)起插科打諢的角色，但在這張餐桌上聊天的主體依舊分成了兩個陣營——陳彥組和俞紓?cè)浇M。
少頃，各類菜品陸續(xù)端上了餐桌。陳彥首先舉杯向大家表達謝意，眾人一同舉杯祝福這對新人新婚快樂，白頭偕老。就這樣在其樂融融的氛圍中，大家一邊吃飯一邊熱情洋溢地聊天，最后觥籌交錯的氣氛愈加濃烈，有的人有點微醺了，開始暢所欲言起來。
“陳彥，今天紓?cè)礁改覆辉趫?，我和于慧就代表她娘家人了，我先說兩句——”楊悅說這頓了一下，笑盈盈地看了一眼她的朋友，然后又把臉轉(zhuǎn)向陳彥說道：“我們紓?cè)娇墒翘斓紫码y得的好姑娘，才貌雙全。今天，她就正式是你的人了，你今后可要好好待她。你要是對她不好，我和于慧可都不饒不了你！女孩子的眼睛是用來笑的，不是用來哭的。好好對她！來，新郎官兒，我敬你一杯！”她說著舉杯示意陳彥。
陳彥滿臉堆笑地說道：“哈哈，謹遵教誨，放心吧，楊悅、于慧，我不會給你們這個機會的?！眱扇讼嘁曇恍⒈芯埔伙嫸M。
接著，大家在推杯換盞中又開始感慨歲月流逝與生活不易，以及關(guān)于他們接下來的蜜月旅行計劃。俞紓?cè)綉阎鵁o限憧憬跟大家詳細介紹了他們的旅行攻略，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聊的不亦樂乎。最后，飯桌上的談話內(nèi)容又回到起初的兩個爾陣營中的不同主題中去了。
那個圣誕節(jié)，俞紓?cè)奖秲?nèi)心激蕩著快樂與感動。時光荏苒，同學(xué)情誼卻從未改變，這大概是俞紓?cè)皆诮Y(jié)婚這天最欣慰和溫暖的記憶。
分別時，楊悅和于慧依依不舍地與她告別，臨走時還不忘叮囑她愛惜自己，好好生活。在三個人的擁抱中，俞紓?cè)娇蘖?，淚水里充滿了對往昔的眷戀，同時也夾雜著某種難以言說的苦楚。她的內(nèi)心里還藏著許多話想要與她們傾訴，可是她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無從講起。她的摯友們只能從她日常聯(lián)系的只言片語中，捕捉到她生活的碎片，而她生活的全貌她們已經(jīng)無從知曉。她的感受、她的渴望、她的痛苦終究無法通過一個下午、一個夜晚，甚至幾天幾夜可以清晰無誤的描述和呈現(xiàn)于她們面前。她不得不承認，她終將是孤獨的，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也許，她們每個人都是如此。她們都渴望吐露內(nèi)心，卻再也找不到通往各自內(nèi)心的入口。生活滾滾向前，即使真摯純粹的友情也會被距離切斷，最終成為一根各自心中牽掛的絲線，但慶幸的是她們的這根線還沒有斷裂，仍然能夠在她們各自的生活中給予某種力量和勇氣。這大概就是友情吧。就像楊悅曾經(jīng)說的，她們的友情就像范瑋琪歌中唱的——
第一次見面看你不太順眼
誰知道后來關(guān)系那么密切
我們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
卻總能把冬天變成了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