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追砍潰軍的寧王軍,因城頭的攻擊而暫時停住了腳步。
不過很快,就有士兵架起了大盾,然后緩慢向前推進。
即便不斷有人被城頭的火炮擊穿盾牌后身亡,也沒人后退。
隨在盾牌后面的,是大批的弓弩手。
距離差不多后,一部分弓弩手立即向城頭拋射,而另一部分則只管射殺那些還在奔逃的敗兵。
有了寧王軍弓弩手的壓制,城上的攻擊頻率立時減緩了許多。
更令守軍不利的,則是火炮在連續(xù)射擊后,也因過燙而不得不暫停射擊。
城下的情況更加不妙。
此刻,南薰門早已被堵死。
那些潰敗的開封伏兵根本進不了城,只能擠在護城河邊和吊橋上。
城墻下無遮無攔,這些士兵在弓弩下避無所避。
驚惶之下,位于外面的只能死命往里擠。
可里面的軍士已退無可退,被外面的一擠,當場就有大批兵士掉進了護城河中。
也有不少人在擁擠中站立不穩(wěn),倒在了地上。
這些人,壓根兒來不及起身,就已被活活踩死。
就算城頭垂下了一些繩索,可往上爬不但慢,目標還明顯。
能真正爬上城逃出生天的,少之又少。
南薰門外,已然變成了人間煉獄。
這一幕,讓正躲在女墻后向下瞧的沈冬魁臉上再無血色。
而他身旁的林正茂,更是全身顫抖,早已蜷縮在了城頭。
南薰門下,那些開封伏兵除了一些運氣爆棚的之外,其余基本上都被寧王軍射殺。
這一戰(zhàn),雙方各有損失。
不過算起來,設計的那一邊,反而損失更大。
這次在開封城下差點丟掉性命,的確是因為朱宸濠太過小覷沈冬魁了。
這位河南巡撫,在接到寧王叛亂并進入治下汝寧府后,立即展開了行動。
除了調集兵馬和物資外,更是對開封城內的官員進行了一輪篩查。
隨即,林正茂便進入了他的視線里。
因為這位來河南當右布政使之前,其官職正是江西按察使。
一個來自江西的高官,那跟寧王自然是很熟的。
至于二者之間是否有勾結,就不好說了。
于是,沈冬魁便派人暗中監(jiān)視林正茂。
結果就發(fā)現(xiàn)在這個非常時期,還真有人進城偷偷與其會面。
另外,通過跟蹤那個與林正茂會面之人,又抓出來劉璟這個更大的內奸。
隨即,沈冬魁便對林正茂威脅恐嚇,令其反水,幫著自己一起坑死寧王。
林正茂原本就貪生怕死,被沈冬魁一嚇,立馬同意倒戈。
然后又按照沈冬魁的意思,去跟劉璟商議,定下了與寧王約定時間奪城之策。
原本沈冬魁還打算抓住劉璟,脅迫其一起上城欺騙朱宸濠的。
卻不料劉璟在知道林正茂背叛后,以為寧王必會中計。
寧王若敗亡,那他的下場也定然極慘。
驚懼之下,此人竟自殺了。
劉璟已死,沈冬魁的計策也就出現(xiàn)了一個漏洞。
不過當時朱宸濠已經(jīng)起了疑心,恐怕就算劉璟還活著,并也在城上露了頭,他還是不會立馬進城。
至少,他會像對待林正茂一樣,讓兩個人都下城到城門來。
當然,如今早已是塵埃落定。
再去論證如果怎樣怎樣,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開封城內,原本集結了近五萬兵馬。
可城下一戰(zhàn),那些前去伏擊寧王軍的人馬,幾乎全軍覆沒。
如此一來,城中就僅有不到三萬人了。
并且,此戰(zhàn)也讓沈冬魁看到了雙方在戰(zhàn)力上的巨大差距。
現(xiàn)在,他只能憑借城池堅守,希望能堅持到朝廷大軍前來。
朱宸濠也不太好受。
他不但折損了5000多士兵,還失去了前鋒大將萬賢二。
不過,在反擊伏兵的過程中,倒是抓獲了6、7千的俘虜。
只是這些人此時都心懷二心,根本不能用。
他損失的,則全都是忠心耿耿的部下。
還有,雙方戰(zhàn)力上,也相差甚遠。
這一算下來,朱宸濠還是虧了。
南薰門下,寧王軍一直將城下的開封城伏兵都殺得差不多了,才緩緩退去。
第二天,都快要到中午了,王信等人才率軍趕到。
隨后,大軍便將開封城圍了個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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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封城。
大牢。
放風時間。
一處屋檐的陰影中,一個長得棱角分明,四十多歲,身材高大卻滿臉病容的漢子很是隨意地靠墻而坐。
或許因為天氣炎熱的緣故,漢子赤裸著上半身。
可以看出此人身上的骨架很大。
但他的身上卻沒多少肉。
看樣子應該是很長時間都吃不飽,營養(yǎng)極差的緣故。
另外,在他那裸露的身軀上,還滿是令人觸目驚心的傷疤。
其中雖也有幾處刀劍傷痕,可更多的,則是皮鞭或者烙鐵之類所留下的。
很明顯,此人之前一定受過很長時間的刑。
不過應該離現(xiàn)在有一段時日了,畢竟他身上的傷疤都是些舊痕。
雖說已身陷囹圄,又傷病纏身,可其身上所散發(fā)出來的那種從容不迫,穩(wěn)如山岳的感覺,仍能令四周之人都清晰感受得到。
病漢的身旁,還或站或坐著七八個漢子。
這幾人身型全然不同于枯瘦的病漢,皆是些肌肉發(fā)達,孔武有力之輩。
而且,看他們的動作和姿態(tài),分明都曾經(jīng)歷過嚴格的訓練。
這些人的眼神,更是冰寒冷酷。
想來,每個人身上都背著不少條人命。
明眼人肯定能看得出來,這些人,全都是百戰(zhàn)余生的精銳士兵。
其余那些囚犯都離這幫人遠遠的。
顯然很是懼怕這些人。
“老大?!?p> 這時,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漢子匆匆跑了過來。
等到了病漢近前后,此人一邊扯著自己破爛的衣領用力扇著,一邊說道:
“昨夜城中紛亂,獄卒恐慌的原因,我打探出來啦?!?p> 這人名叫宋俊,是個社交牛逼癥患者。
雖說才剛進這開封府大牢沒幾天,卻已跟不少獄卒混得猶如早已熟稔的老友。
“哦?說說?!?p> 病漢的聲音跟他此刻的形象全然不同,顯得鏗鏘有力。
其余那些漢子,也“呼啦”一聲圍了上來。
“老大,不是我老宋吹啊,這事兒吧,就算是你吧……”
“老宋!”
宋俊說起話來那真是眉飛色舞,可他才剛開頭就被病漢給打斷了。
那病漢也是沒辦法,他深知若是讓對方隨意發(fā)揮,那恐怕再過半個時辰都還沒聊到主題。
“呃……
好吧,那個,他們之所以慌亂,是因為開封城啊,被人給圍啦!”
宋俊有些悻悻地說道。
“什么?!
開封被包圍了?”
即便那病漢城府極深,也在聽到這個消息后大感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