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洛城商隊
七風(fēng)本想跟昭兒好好告?zhèn)€別,但一想到這事可能會被李司徒知道,還是作罷。
不過羅老板那邊肯定得去,于是七風(fēng)將自己東西收拾好,一把劍,一壺酒,幾把碎銀。
來時就是這么多。
去時也是這么多。
也好也好。
按著老習(xí)慣,從宣化街羅府的后門溜進去,因為白天羅府幾乎是不開正門的。
羅老板正坐在窗邊看書,書名資治通鑒。
見是七風(fēng)來了,將竹簡放在桌面上,笑臉相迎。
“辦完了?”
“都辦完了。”七風(fēng)坐在了椅子上。
羅老板也坐下,一個顏色,屋里的丫鬟開始倒茶,最好的茶,頂級的金駿眉。
房間內(nèi)瞬間飄起茶香。
“快嘗嘗,這一口就是幾十兩銀子。”
七風(fēng)嘗了一口,果真是...喝不明白!
羅老板品了一口茶,微笑著說,“有時候你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圈,還是回到了原點,這時候你覺得自己吃虧了,但你若沒有這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一圈,其實你還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p> 七風(fēng)捉摸羅老板的話,半懂半懵,但他沒去問,因為很多話就是要自己去琢磨的。
“江湖自由,但也兇惡,你要...小心啊?!?p> 七風(fēng)站起來拜謝這位兩年間不斷幫助他的羅老板,這兩年間,羅老板好像老得極快,頭發(fā)從半百變成了全白。
忽然有些傷感,竟說不出話來。
羅老板拍拍他的肩膀,把他送到羅府的正門,從懷里掏出一個荷包。
“帶在身上,能驅(qū)魔的,等你遇到困難也可以看看上面寫了什么,或許有用?!?p> 七風(fēng)收下荷包,緊緊系在上衣內(nèi)口袋。
羅府的門緩緩在身后關(guān)閉,對于七風(fēng)而言,羅府比白花府更親切,更像是他在皇都的家。
可是人長大了,就不能總是想家了,總是呆在家里了。
城門守衛(wèi)都接到了李大人的指示,自然不會難為七風(fēng),而且他們知道七風(fēng)是武科的狀元,心中也都帶著些尊敬。
剛出城七風(fēng)便感覺到了一種輕松的感覺。
再沒有任何束縛,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既然早就聽聞洛城的酒天下無雙,那么自由后旅途的第一站自然是洛城。
說來也是巧,官道上有條長長的商隊,商隊的馬車上貼著黑字的紅紙貼,大大的一個洛字。
他勒緊了韁繩,腳下一夾,騎馬快著兩步趕過去,一眼便認(rèn)出在隊伍最前的,騎在棗紅色馬上的白色長發(fā)男子,洛伯文,洛家的小兒子。
他早有耳聞,洛家最小的一對龍鳳胎生下來便是白發(fā)。
洛城之所以叫洛城,就是因為洛家大族的存在,百年前全國戰(zhàn)亂,西北方蠻族入侵,國家內(nèi)部也分裂動蕩。
而洛城卻成為了唯一的凈土,他們有著自己的洛家軍,對任何勢力保持中立。
直到現(xiàn)在洛城加入了朝廷后,也保持了極大的自治權(quán),且有自己的軍隊,洛家軍。
所以洛家的商隊十分安全,幾乎沒匪徒敢動心思。
七風(fēng)快步跟上去,騎馬控制到與洛伯文一樣的速度。
后者偏著頭看著身旁男子,從他纖塵不染的靴子來看,大概是剛離京,只有皇城的地面才會這么干凈。
“洛先生,介意你的商隊多一個保鏢嗎?”七風(fēng)問道,但他馬術(shù)并不嫻熟,馬兒上下亂躥,讓他這句話顯得十分無信服力。
他注意到洛伯文長的十分清秀,準(zhǔn)確來說,是過分清秀了,更像是個姑娘家的樣貌。
“當(dāng)然不介意?!甭宀囊姂T了趨炎附勢之人,覺得眼前不過又是這樣一位罷了,“請先生跟在隊伍后面吧?!?p> 七風(fēng)驅(qū)馬轉(zhuǎn)身,但地下不知從哪兒竄出一個耗子,嚇得這匹皇城的馬人立而起,七風(fēng)差點摔了下去。
周圍人都訕笑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但軍訓(xùn)有言,不得談笑,他們只能用力向下曲著嘴巴,把笑憋回去。
這些商隊的人,實際都是洛家軍里抽出來的精銳。
商隊蔓延到底,簡直看不到邊際,七風(fēng)驅(qū)馬前行了好幾分鐘才到最后,后面是洛家軍的鏢師們,七風(fēng)只一打眼,便看出其武力還算高強,是經(jīng)過系統(tǒng)訓(xùn)練的。
至少比李家那些只會吃飽打牌的家丁強多了,哪天真遇上危險,估計李司徒戰(zhàn)斗力都比那幾個家丁高。
這幾位鏢師身材健壯,一臉橫肉,對七風(fēng)好像很是不屑,挑高了眉毛瞪他。
“去后面,打起仗來可得跑快點,要不小命不保?!逼渲幸荤S師豎起手腕,大拇指向后指了指。
鏢師一伙哈哈大笑。
后面有六七個文弱書生模樣人物,估計是不敢自己走,所以想跟著洛家商隊一起,湊個保護的。
對此,七風(fēng)只是一笑,他不想自己走,完全是出于,對自己路癡能力的信任,怕自己走了個把月再走回皇都。
在商隊的日子有些無聊,白天騎馬,夜里休息,天剛亮就得出發(fā),更別提沒朋友跟七風(fēng)聊天,那幾個書生模樣人物看著七風(fēng)也都怯生生的。
第四天,夕陽西下的時候,商隊緩緩?fù)O聛?,大家開始吃自己隨身攜帶的東西。
那幾個鏢師又像前幾日一樣,圍成一圈,不時打量他,好像懷疑他是土匪一般。
文弱書生們則遠離鏢師坐在一起,但也不時偷偷打量這邊的情況。
七風(fēng)從自己行李袋里摸出一壺酒。
「壞了,燒雞都吃沒了,干喝酒不得燒心??!」
他環(huán)顧四周,不知有沒有誰能跟他換點吃的來。
他看到不遠處有個七八歲大的小孩,趴在米缸之上,周圍沒有大人,于是走過去,敲了敲那小子的腦門。
“小子,有吃的沒?”
“你要打劫我嗎?”
“打劫哪是這種語氣,我用...“七風(fēng)腦筋一轉(zhuǎn),舌頭一打彎,便換了個詞,”神仙水跟你換,如何?“
”神仙水?“
”沒錯。“
小孩一個魚躍鉆入米缸之中,在米缸之內(nèi)尋了半天,最后又跳出來,手里拿著一整只燒雞。
“這個如何?”
七風(fēng)沒說話,因為他感覺到自己的眼睛在發(fā)光。
想來跟著商隊走了這么多天,也沒吃頓肉,而且離開皇城后,七風(fēng)整個人的心情是,越來越好。
人好了,胃口就好。
狼吞虎咽之下,兩壺上好的燒酒,一只有大米香的怪味燒雞就入了肚,七風(fēng)滿意地拍拍肚皮。
同時忽略旁邊幾個鏢師羨慕的目光。
他們也有燒雞,但是沒酒,作為鏢師,當(dāng)然不能在工作時間喝酒。
”臭小子,誰允許你喝酒了?“有個大胡子看他吃的這么舒服,心里就不舒服。
有的人就是這樣,見不慣別人舒服。
七風(fēng)沒理他,獨自沐浴著夕陽的余暉,哼著在戲園子里聽過的小曲。
”嘿,小王八蛋,你敢不理我。“大胡子站起身來,旁邊四五個人立刻起身把他攔住。
”八哥,咱可不能惹事,夜里要進山了?!?p> 大胡子八哥還是不依不饒,”我看著小王八蛋就像個土匪,趁現(xiàn)在把他宰了晚上就安全了。
一旁的文弱書生們都看向這邊,不知道他們是想看熱鬧,還是怕這邊出熱鬧。
八哥也知道自己說的是氣話,眼前的小王八蛋最多像個二流子,跟土匪完全不沾邊,你看他吃燒雞時那滿足的模樣吧,土匪哪能派他來。
沒心沒肺的樣子。
于是他又坐回原位,背對著七風(fēng)。
夕陽完全消散的時候,商隊中間的人敲響了大鐘,鏢師書生們都收拾東西站起身,他也翻身一躍,雙腿夾穩(wěn),騎在了馬上。
忽然他想起剛才拿燒雞跟他換酒那小子,他策馬向前走了幾步,看小子趴在米缸上睡著了。
他過去摸了一下那小孩的臉,滾熱滾熱的,估計是一瓶全喝了。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以后有大出息?!?p> 商隊在深夜進了烏山,大家明顯都緊張起來,整個商隊行進的速度比以往更慢了。
烏山狹長,但不陡峭,除了三座高峰,要是繞過烏山,整個車隊要多走兩天的路程,所以通常都是越山而行。
比起以往,大家更緊密地聚合在一起,就連商隊中為數(shù)不多的婦女也抄起了家伙。
冷月夜中,刀片閃著寒光,馬兒的呼吸化作蒸騰白霧。
不時有罕見的鳥兒作響,更是給整個商隊籠罩一層緊張的氣氛。
隊伍最前面的洛伯文卻是一點緊張的心情都沒有,過了這山,再行大約兩日就到家了。
聽哥哥洛斌說,半年前他們剛剿過這山上的匪,一個不剩,哪能這么快匪幫又興起了。
于是他心里滿是白園的桂花糕,軟軟嚅嚅的,上面點著幾片桂花,又香又甜,入口即化。
到了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白園,點上一桌子上好的糕點。
他忽然發(fā)覺身子一飄,好似飛了起來,以為自己在做夢。
等他再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了。
他正被一個男人抱在懷里,在十幾米高的半空中飛躍,男人不時用腳尖踮著樹尖,借力維持自己的飛行。
天下有如此武功之人,必是獵鷹了。
洛伯文一下子慌了起來,可他全身被點了穴位,一動不能動。
他只能看到獵鷹的鷹鉤大鼻子,和他背后的滿月與星空。
地下的商隊以為洛伯文去上廁所了,大家停下來等他,都知道他有個毛病,大男人上廁所怕被人看。
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就是事多。
但是他們干等也不見人影,便分頭去找,找更是找不到。
人開始慌了。
但慌張,從來是沒用的。
因為他們在地上找,洛伯文卻被人抱著在天上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