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祁晟還沒吃幾口飯,一個小太監(jiān)急匆匆上前。
“廠公,陛下有請,說是有要緊的事要與廠公商量?!?p> 錢祁晟挑眉嘖了一聲,放下碗筷,去換了身衣裳。
千縵楹在他去換衣裳的時候為他準備了個食盒遞給他道:“路上可以墊墊肚子,妾身等你回來。”
“謝謝?!卞X祁晟雖然想到可以沒有時間吃,但還是接過。
許閆臻找他無非三種,一:殺人,二:派他抄家伙出去調(diào)查,三:心煩對他吐槽。
這眼下局勢也定了,云楚國這跳蚤似的國家還會弄出什么貓膩嗎?
在錢祁晟走沒多久,云楚國的使臣便來到提督府求見千縵楹。
千縵楹心一顫,咬了一下筷子,“讓他進來吧。”
她坐到一個屏風前,那位使臣便對她叫苦連天。
“殿下,我金枝玉葉的殿下喲,你怎么能畏懼煦玹皇帝屈尊答應他嫁給一個太監(jiān)。
陛下震怒,已經(jīng)帶兵攻過來了?,F(xiàn)在云楚國一片混亂百姓苦不堪言,叫罵不停,都說殿下不知廉恥,叛賣國家啊?!?p> “所以呢?”
千縵楹眨了眨眼睛,揪著袖子,那顆心膽顫害怕著。
他們利用她,拿她擋箭這樣的事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了,可再怎么委屈她也反擊不了,也不敢反擊。
那使臣看了她一眼繼續(xù)道:“哎喲,殿下有所不知,引起云楚國混亂的人中最大的罪魁禍首便是錢祁晟啊。
殿下你急匆匆嫁給了他……百姓都說殿下你賣國啊?!?p> “胡說八道!”
“對,所以為保殿下聲譽,臣有一計?!彼f著遞給她一個綠瓶子,抬眸觀察著她的神色。
千縵楹拔出頭上的珠釵甩了出去。珠釵穿破屏風,錚——!的一聲,如一道利箭明晃晃地插在那使臣的雙膝面前。
那使臣心里打了個哆嗦,他從前見到的大公主都是嬌弱之態(tài),任人欺負,從未見過她反擊的一面。
千縵楹咽了口氣,掐著指尖忍著害怕,瑟瑟道:“我說你胡說八道。
百姓不應該高興嗎?你們私下做的那些腌臜事,總算能有新的君王上任為他們主持公道了。
不滿的是你自己吧。”
她不能再這樣繼續(xù)下去,好不不容易有這機會擺脫舅舅,還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
她決不能因自己的害怕和軟弱,被人牽著鼻子走再任人擺布。
那使臣見她有些裝腔作勢面露兇色,站起來,也不故作周旋,道:
“你一個女人,嫁了一個太監(jiān),待他厭棄你之時你以為你還能活多久?!?p> “即使這樣,我也不會再任你們利用擺布了,更不允許你們傷害他。”
她咽了口口水,心不斷顫抖著,指尖冰涼發(fā)抖。
這些她都沒想過。她沒想過他不喜歡自己,厭倦自己會是什么樣子,但是她現(xiàn)在喜歡他就夠了。
“在督主還沒回來之前你走吧,不然他回來之后,你恐怕是出不了這院?!?p> 那使臣譏笑了一聲,甩袖離開。
不久前他收到消息,錢祁晟的人馬在月安城截走他運送往大梵國的貨,還打傷了他的人毀了他此次暗下的生意。
他氣得咬牙切齒,便想借千縵楹之手殺了他。
——
養(yǎng)心殿內(nèi)。
許閆臻穿著一件黃色的睡袍披頭散發(fā)地坐在椅子,看著奏折,眉頭縮成一團。
見錢祁晟來了,下塌轉來轉去開始吧嗒吧嗒抱怨。
“你說說,龍須溝那個地方本就小,一群人擠在那根本過不去,云九那小子還傻不拉嘰地帶人去。
一千多人卡在那溝里出不去還要朕派兵去救他們,你說說他那豬腦子什么時候變聰明過。
運貨,運貨運在那溝里,若是有人埋伏圍剿他們,他們還可以從云溪山那個叢林過。
虧他還想得出來,自掘墳墓堵在溝里,任人羞辱?!?p> “氣死朕了!”
錢祁晟悠悠道:“陛下息怒,云九此番也不是不妥。天穹國,不也與云楚國有所交集嗎?
云九性格雖然軟弱,看起來腦子不大好使,但有他在那,我們可以來個聲東擊西?!?p> “我們可以這樣……”
“好,就這么辦,朕定將一舉拿下云楚國?!?p> ——
錢祁晟出了殿,一個小太監(jiān)附耳對他說云楚國找千縵楹一事。
“她真這么說的?”
“是,奴才不敢欺瞞廠公。”
錢祁晟嘴角一彎,靨面道:“咱家還真是想象不出來,這只小兔子發(fā)起狠的樣子?!?p> “那人,處理干凈了嗎?”
“回稟廠公,已經(jīng)命人處理干凈了?!?p> 他現(xiàn)在還不想回提督府,出來了一趟,想去看看阿姐。
百草堂——
繞進院子,穿過忙忙碌碌的藥童,撥開竹簾。
一個女子坐在輪椅上正在磨草藥。
林仙見他來,溫柔一笑道:“新婚燕爾,你不去陪你小媳婦,來找我作甚?!彼浦喴?,為他沏茶。
錢祁晟坐下,抓了撮草藥聞了聞,道:“想起有段時間沒有見你,便過來看看?!?p> “你現(xiàn)在為人夫,可不能像從前那樣玩鬧了,怎么都是要和你一起過日子的人,嚇到人家姑娘就不好了?!?p> “我這樣還不夠好嗎?”
林仙輕笑道:“好,當然好,你可別拿些死物嚇唬她。”
“我見她挺喜歡的,也不怎么害怕?!闭f完,他接過茶盞了盞。
“那便更好了,是一個與你趣味相同的人陪著你,那以后的日子便不會無趣。”
她低垂下眼簾,眼底皆是羨慕之色。
他笑道:“你知道云九這次又干了什么傻事嗎?”
“嗯?什么?”
“他帶著一千多人掉進溝里,出不來了,陛下都被他氣死了?!?p> 林仙掩嘴笑了幾聲,“還是那樣傻里傻氣。”
之后他們又聊起了從前,他們四個在一起的時候,那時候比現(xiàn)在還開心。
聊著聊著一起吃了個飯,到了黑夜的時候錢祁晟才回去。
——
千縵楹煩悶地看著眼前兩個丫鬟,“誰讓你們來的?”
“難道不是殿下你嗎?”
“你們走不走?”
她們眼神躲閃著,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不是殿下你讓我們來的嗎?所以我們便來了?!?p> 還賴著不走了?
她試圖嚇唬她們道:“你們覺得,督主夫人殺了兩個丫鬟外人會怎么傳?”
她倆篤定她不敢出手便一直站在那,恰巧,錢祁晟走了進來。
千縵楹忍著不安和哆嗦盈盈上前微笑道:
“相公你回來了,用過晚膳了嗎?”
“用過了?!?p> 錢祁晟瞟了那兩丫鬟一眼,那兩丫鬟作了一禮碎步出去。
“她們不是沒有跟過來嗎?怎么現(xiàn)在來了?”
他會懷疑嗎?懷疑她與云楚國有瓜葛,懷疑她會刺殺他嗎?
千縵楹笑道:“差她們來給我皇叔報個信,所以讓她們來了,一不小心聊到了現(xiàn)在?!?p> “相公,夜深了,你也累了一天,我們休息吧?!?p> “嗯?!?p> 兩人躺了一會兒,待錢祁晟呼吸平穩(wěn)的時候。
千縵楹悄悄起身,輕手輕腳下了床,打開桌上的一個木盒拿走那支她陪嫁的珠釵出了屋。
她絕不能留著那兩個丫頭,那兩丫頭在一定會出事。
不能讓阿晟對我起疑心。
她握著珠釵抱著瑟瑟的胳臂出去,錢祁晟偷偷跟在她身后陰靨靨一笑。
小兔子想要干什么?去見什么人嗎?
依照那兩丫鬟的個性,如果是來下毒的,下毒后肯定要若無其事在這里逛一圈做些小偷小摸的動作。
出了事,她們慣會用她千縵楹的名然后逃之夭夭。
千縵楹猜到這些,便在府里走一圈找她們。
見她倆走著,周圍也沒什么人。她撥動了袖口中珠釵上的珍珠瑟瑟發(fā)抖地抬手對準她們,放出兩根毒針。
那兩丫鬟迅速倒地,她倒吸了口冷氣坐在地上,心臟不停地狂跳著。
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她驚恐萬分地看著她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她深呼吸調(diào)整了一會兒,打嗦地撐起身體,強忍著不安和害怕走近她們?nèi)∽叨踞槪现齻冏摺?p> 一路藏躲著府里侍衛(wèi)的視線,把尸體丟進府后關押的狗牢里,在一陣狗吠中,她跌跌撞撞地跑開。
錢祁晟看她這么不熟練殺人害怕的樣子,放下心里的猜忌,冷笑了聲先她一步回屋:
這就怕了?小兔子,還是小兔子。
他沉下眸子想:小兔子是因為喜歡我,還是為了她自己的利益,或是為了尋什么仇?
千縵楹還沒有走,按照云楚國那些人下毒的習慣一定在四處都放有。
為確保無誤,她躲藏著四處查看,銷毀掉那些東西。
錢祁晟在屋里躺了一會兒也不見千縵楹回來,他還想好了待會兒她回來要怎么質(zhì)問她。
難道是她腿太短走得太慢了?還是嚇得暈倒了?
“廠公!廠公!不好了!夫人出事了!”
暈倒了嗎?
他隨意披上一件外袍,披頭散發(fā)出門,問:“怎么了?”
“夫人,她,她中毒倒在廚房了?!?p> 千縵楹查看到最后一個毒在糕點里里。她想,要是這樣楚楚可憐扮演,是不是能博得阿晟對自己更多的信任與憐惜。
錢祁晟火急火燎趕到廚房:是剛剛的毒針嗎?這個笨蛋!怎么這么不小心!
只見千縵楹口唇發(fā)紫,臉色蒼白如,蹙著眉倒在地上,一旁的大夫為她扎針。
“督主,夫人的毒暫時壓制住了,再給老夫半個時辰便能逼出毒。”
錢祁晟心疼地看著她,陰仄仄道:“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要了你的腦袋?!?p> 大夫捻針的手一嗦,打起億萬倍的精神,緊張得大汗淋漓。
千縵楹囈語著:“不,不,不……”
夢里都是她母妃的聲音:
“不要喜歡那些東西?。稿屟诀呦氯藥ё吡怂男⊥米雍托∝?,母妃說她喜歡那些東西只會讓她變得更軟弱)
阿楹,你要學會強勢一點,要學會堅強,不然不會有人喜歡你,他們也只會欺負你?!?p> “阿楹,不要把他們想得那么好,他們不會心疼我們。”
“阿楹,不要怕,不要發(fā)抖,不要唯唯諾諾,站起來好好保護自己?!?p> “阿楹,如果你有了喜歡的人,不要討好他,不要把自己給他。
他不會喜歡你一輩子,聽母妃的話,把自己的心鎖起來,不要對任何人有感情?!?p> 可是這些她都沒有做到,她還是很喜歡那些可可愛愛的東西,還是那么怯弱,喜歡上了一個人。
夢里切換到錢祁晟厭惡地看著,在他身邊站著另一個女人。
那女人推了她一把說道:“你不會被喜歡的,你這樣的人,惡心又討厭,不會被督主喜歡的?!?p> “阿晟,阿晟……嗚啊啊……阿晟……”閉著眼睛躺在地上的千縵楹哭了起來。
錢祁晟陰狠狠地瞪著那大夫,呵道:“你干了什么!”
那大夫嚇得一個雙肩打聳,“草草草,草民不知,許,許是夫人夢魘了?!?p> 她邊哭邊叫著他的名字,叫得他心都碎了。
現(xiàn)想起那兩丫鬟就這么死了太便宜她倆了,就應該先抽筋剝皮再喂狗!
錢祁晟蹲下身要去抱她,那大夫阻止道:“督主不可,不然會導致毒素逆流?!?p> 他陰颼颼說了句:“給我快點?!?p> “是是是?!?p> 不知過了多久,千縵楹的唇色變得正常,她猛地睜開眼睛抱住錢祁晟,哭咽道:
“阿晟,嗚……你不要討厭我,不要討厭我?!?p> 錢祁晟抱住她輕輕拍她的背,哄道:“沒事了,已經(jīng)沒事了,我不討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