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忠不知道牛玉所說的“天意”是什么意思，嘆息道：“果真是天意，不如你把這東西給劉大夏，這個人是可靠的，我給他作保?！?p> 牛玉又?jǐn)[擺手說：“我是說天意要把這名錄給你。劉大夏是可靠，但他資歷太淺了”
項忠自然明白，劉大夏才是個兵部六品官員，即便拿到這個名單，也使喚不動這里頭的人。但他不明白天意把名錄傳給自己是什么意思，滿臉疑惑問：“這話怎么說，怎么就天意把名單給我了？”
牛玉虛弱地笑了笑說：“那蒙古的小可汗就在馬場行宮，和皇子在一起?！?p> 項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牛玉，你可別開玩笑，咱們大明皇子怎么和蒙古可汗搞在一起了？”說完啪的一聲打了自己一個耳光，疼的哎喲一聲，道：“老子不是做夢??！”
牛玉道：“我一個快死的人，還跟你開什么玩笑?！?p> 項忠依舊有點不敢相信，但還是定了定神，問：“這事兒別說汪直，就是被那些文官知道了，也得吐沫星子滿天飛，那這讓皇子以后何以自處？”
牛玉緩緩說：“你放心，知道這件事的除了行宮的人，也就是你我了，其他知情的都被我殺了?！?p> 項忠聽后噌的一聲站了起來，道：“牛玉，這事兒你殺了多少人？你好大的膽子！”
牛玉嘆了一口氣，回答道：“也只十幾人而已，若我身子骨還硬朗，我還可以從中周旋，只是我沒時間了，只能出此下策?！?p> 項忠這時已經(jīng)猜到，皇上派去慰問蒙古使臣的那些官員應(yīng)該是牛玉派人所殺，心中不忍，但他是一個百戰(zhàn)余生之人，不像文官那樣認(rèn)死理兒，理解牛玉這樣做也是無奈，道：“好吧，為了皇子安危，這也能理解。老家伙，以后要讓我這么殺人，我可做不出?！?p> 牛玉道：“擔(dān)子壓到你身上，果真事到臨頭，你也會殺的?！?p> 項忠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連說了幾個“不”字，這才又說：“這個名錄我收了，落在別人手里我還真不放心。今后只要我還活著，就不能讓皇子出一丁點兒危險?！?p> 牛玉輕輕點了點頭，道：“朝廷局勢波詭云譎，內(nèi)閣幾個大臣現(xiàn)在和汪直有了來往。汪直這個人雖然是個小輩，日子久了必定是個禍害啊，以后你要心里有數(shù)，絕對不能讓他做大，要從年輕后輩里拔擢一些俊杰，好讓以后皇子有人可用。如今萬貴妃一黨從內(nèi)廷到錦衣衛(wèi)，再到內(nèi)閣，也只有皇帝自己可以制衡了。先皇當(dāng)年最擔(dān)心的就是內(nèi)臣和外臣攪合在一起啊，現(xiàn)在眼見有了苗頭了?！?p> 項忠不太明白他說的話，問：“咱們這也算內(nèi)臣外臣攪合在一起吧？”
牛玉干笑了兩聲，說：“算，但你我心里都裝的是天下，是百姓，是皇帝，問心無愧也就行了，他們不一樣，他們結(jié)黨營私，這樣下去恐怕還要操縱朝局，威及皇權(quán)啊?！?p> 項忠點點頭，問：“今后怎么制衡他們呢？他要真的和內(nèi)閣聯(lián)起手來，但如何處置？”
牛玉笑了笑說：“這靠你自己是不行的，要幫小皇子培養(yǎng)起他的親信來，不要著急。”
項忠滿臉為難之色，說：“這個太難了，我一個武夫而已，哪有這個本事。如果哪天真的有那么一個人，權(quán)傾朝野，無法制衡了，我當(dāng)如何才好？”
牛玉笑了笑，指了指那個黑色匣子說：“殺了他?！?p> 項忠嘆了口氣，說：“牛玉啊，這個差事我真怕?lián)?dāng)不了啊。但你放心，我盡我所能去辦好就是了，還有什么放不下的，一并告訴我吧?！?p> 牛玉說道：“還有就是廢皇后，這個孩子聰慧敏達，原本指望她能制衡萬氏，匡扶皇帝的過失，但她太過急躁，上了妖妃的圈套，唉！她的父親死于曹石之亂，臨終之時將她們兄妹托付給我，我若還活著仗著內(nèi)宮還有些故舊，她還能有所騰挪。我死之后，望你能保她周全，免遭奸人所害?！?p> 項忠點點頭說：“你大可放心，他爹我也認(rèn)得，我把她當(dāng)孫女看待！”
牛玉欣慰地點了點頭，道：“那我就拜托項大人了，這樣我見到宣宗皇帝和先帝也能有所交代。我這一輩子，伺候過四位皇帝，宣宗皇帝外御韃虜，內(nèi)安天下，可謂圣主，景泰皇帝，任用賢德，力挽狂瀾，也是明君，先帝和當(dāng)今圣上相較之下似乎差了一些了。如今皇上只有一子，他生于磨難，養(yǎng)于艱辛，如果有賢臣輔佐，日后定然可以中興大明！這是天下之福！黎民之幸啊！萬望你竭盡所能扶他上位！我也…”說著說著，精力耗盡聲音越來越低，昏睡了過去。
項忠大驚，叫了幾聲牛玉，見他也不答應(yīng)，探了一下鼻息，只覺得氣若游絲，連忙出門招呼人，只見湯藥也灌不下去了。
項忠知道牛玉可能過不了今天了。當(dāng)年自己與他被蒙古人俘獲，因此結(jié)下了友誼，到今天已經(jīng)三十多年了，他一生經(jīng)歷了盛世繁華，也看過了兵荒馬亂，臨死想著的仍然是幼主和天下，心中說不出的難受！
一路上，劉大夏所知道的關(guān)于皇子的事詳細(xì)的告訴了他，終于明白劉大夏要提議增兵古北口還讓馬文升帶兵的用意。知道這些年劉大夏教皇子圣賢之道，治國之法，心里很是振奮，又擔(dān)心劉大夏這個秀才把皇子教成一個小酸秀才。
但他想起汪直那雙陰晴不定的眼睛，心里對皇子的安危很是擔(dān)憂，靜下心來考慮著今后的打算，卻覺得腦子里滿是漿糊，心中又急躁起來了，暗暗罵道：“牛玉啊，牛玉，你可給老子找一個好差事??！”
回到住處，天色已經(jīng)全黑了，他不顧家人招呼，兀自走到書房，把牛玉給自己的拿個名錄拿出來看，之間其中標(biāo)注名字，在每個人名下則寫著獨特的聯(lián)絡(luò)暗語。這些人自己認(rèn)識的并不多。單從認(rèn)識的人里看，實在瞧不出他們竟然和牛玉存在這種關(guān)聯(lián)。
在這份名單的最后，他看到了三個名字，分別為“趙甲”“錢乙”“孫丙”，顯然是代號而已，這讓項忠頗為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