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怒斥楚王
“且慢!今日我死,楚國亡矣!”
江寒手持非攻,震聲大喝。
四周的禁衛(wèi)皆是一頓,千夫長目露怒色:“賊子,何出此狂妄之言?!?p> 江寒微微一笑,故弄玄虛道:“在下來此,是為救楚國而來?!?p> “楚國有何危機,要你來救!”
“面見楚王,我自會言明?!?p> “王上不會見你,我王口諭,凡見游俠,立刻拘捕,如有反抗,生死勿論,拿下!”
禁衛(wèi)得到了命令,舉起了手中長戈,指著江寒,如果江寒有任何反抗的舉動,數(shù)百禁衛(wèi)會毫不猶豫的將他剁成肉泥。
“哈哈哈?!苯鎏齑笮Γ骸俺跻娕c不見,什么時候輪到你說了算?這偌大的楚王宮,當(dāng)家做主的竟然是你這值守宮門的千夫長?”
“你……”千夫長的臉色慘白,如此誅心之言,要是被楚王聽了去,自己不會有好下場的。
如今的楚王可不是心慈手軟的人,七十多家貴胄說殺就殺,何況自己這個小小的千夫長。
“看住他,我去宮中通報?!?p> 他冷冷的看了江寒一眼,轉(zhuǎn)身走進了宮中。
王宮大殿里,楚王與三個臣子皆是臉色陰沉。
“王兄,昨夜我與屈大夫翻遍了郢都城,沒有抓到一個賊子,實在是惱人?!?p> 東宅公重重的錘了一拳桌子,臉上滿是惱怒。
屈宜臼拱手說道:“王上,這群賊子組織嚴(yán)明,都在臣趕到之前就事先離開,致使臣等無功而返?!?p> 楚王揉了揉發(fā)酸的眼睛:“好了好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加強城中的戒備,以免這群不知死活的游俠再次闖進城中?!?p> “是,告辭。”
“臣弟告辭!”
屈宜臼與東宅公起身向大殿外面走去。
一個黑甲將領(lǐng)與屈宜臼撞個正著。
“干什么?在宮中冒冒失失的,腦袋不想要了?”
千夫長看清了來人,連連拱手行禮:“屈大夫恕罪,小人有急事稟報王上。”
屈宜臼眉頭一皺:“何事?”
“墨家鉅子在宮外求見?!?p> “確定是墨家鉅子嗎?”
“他手里拿著非攻?!?p> 屈宜臼對一旁打著哈欠的東宅公拱了拱手:“公子先行一步,在下回殿面見王上?!?p> 東宅公笑著回了一禮:“屈大夫請便?!?p> 屈宜臼與禁衛(wèi)千夫長急匆匆的走進大殿中。
楚肅王和景舍正面色凝重的交談著,聽到了腳步聲,一同抬起了頭。
“屈大夫,你為何去而復(fù)返?”
“回王上,墨家鉅子在宮外等候?!?p> “墨家鉅子還敢來我楚王宮,他好大的膽子!”楚肅王拍案而起:“馬上將他收押,讓天下人都看一看,得罪了我們楚國的下場!”
“我王息怒!”大司馬景舍上前一步。
“一旦收押墨家鉅子,不光會令墨家成為楚國死敵,別家士子入楚前也會心生顧忌,國之根本在于敬賢崇義。
昨夜我為王上所獻之策,既可以給足新任墨家鉅子的顏面,也可以讓楚國不失臉面,還可以讓天下士子見識到王上容人的胸襟?!?p> 楚肅王臉上露出了思考的神色,手指敲擊著桌子。
“大司馬真的有辦法讓墨家交出昨夜作亂的游俠?”
景舍拱手行禮:“一試便知,不從便殺之,”
楚肅王眼中寒光一閃:“好,讓那墨家鉅子進來?!?p> “是!”
景舍攔下了禁衛(wèi)千夫長,朗聲說道:“王上,我親自去宮門去迎接?!?p> 楚肅王點了點頭:“也好?!?p> 江寒站在楚王宮門踢著腳邊的石子,視身邊數(shù)百個披甲之士如無物。
“咯吱……”
厚重的宮門被打開,禁衛(wèi)千夫長跟在一個中年男人身后走了出來。
看到了江寒的模樣,景舍先是一愣,很快就回過神來。
“本官景舍,見過墨家鉅子?!?p> 江寒抬手回禮:“齊國士子江寒,見過大司馬?!?p> “哦?”景舍的眼前一亮:“莫非閣下就是制造了龍骨水車,鍛造了馬蹄鐵的大才江子義?”
江寒微微一笑:“不才正是在下?!?p> “年輕,真是年輕。”景舍連連稱贊:“想不到墨家的天才竟然如此年輕,子義賢弟快請,王上在殿中等候?!?p> “有勞大司馬了?!?p> 江寒跟在了景舍的身后,走進了楚王宮長長的甬道中。
對于楚王的態(tài)度,他一時間也難以摸清。
大司馬景舍出宮相迎,顯然是對他十分重視,可既然楚王敬重人才,為何還會侮辱先生的尸身呢。
甬道的兩側(cè)飄揚著土色的旗幟,此時陰陽家學(xué)說甚盛,各大戰(zhàn)國的旗幟顏色與服飾主色都是極有講究,有據(jù)而定的。
講究的依據(jù)就是該國的天賦國命。
陰陽家認為,任何一個王朝和邦國,都有一種上天賦予的德性,這種德性用五行來表示,就是金木水火土五種德性。
這個國家與王朝的為政特點,必須或必然與它的德性相符合,它所崇尚的顏色即國色,也必須與它的德性相符合。
唯其如此,這個國家才能在上天佑護下安穩(wěn)順暢地運行。
而楚國并不是周天子分封的諸侯國,而是蠻夷自立而后被冊封,很長時間里楚國是旗有五色而服飾皆雜,中原諸侯嘲笑楚國是亂穿亂戴亂德性。
于是楚國士子便推出自己是炎帝后裔的理論,與黃帝同德的土德,旗幟服飾變成了一色土黃。
景舍沉聲道:“先生來宮中,定是為了孟公之事,孟公大義,我王一時間聽信讒言,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之處了。”
景舍的此言不假,楚王扣留孟勝尸身的事傳出去后,受到了天下士子的口誅筆伐,每天都焦頭爛額的。
戰(zhàn)國時期,活躍在論壇上的大V們的戰(zhàn)斗力都是超強的,就連楚國王室的老祖宗都快被抬出來鞭尸了。
楚王之所以不認錯,是為了自己的顏面。
江寒微笑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楚王能意識到錯誤加以改正,有明君之相?!?p> 江寒不知道楚王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昨天還喊打喊殺,今天態(tài)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變。
“墨家鉅子上殿??!”
江寒身穿士子衣袍,手掌搭在劍柄上,昂然立在御道盡頭,神情鎮(zhèn)靜自若,聽到的贊禮官洪亮的聲音后,緩步走上了大殿。
明亮的大殿上,楚肅王高坐于王位上,身披土黃色大披風(fēng),頭戴沒有流蘇的天平冠,腰系長劍,嘴角流露著輕蔑的笑意。
“齊國士子江寒,見過楚王。”江寒不卑不亢的行禮。
楚肅王哈哈一笑:“墨家真是無人了,竟然讓一個黃口小兒擔(dān)任鉅子?!?p> 景舍在桌案后暗暗叫苦,楚王尖酸刻薄的毛病又犯了,若是激怒了江寒,今天可能就不歡而散了。
“楚王此言差矣,樵子曾對太公明言,有志不在年高,無謀空言百歲。值此亂世,達者為師,不以長幼論英雄?!?p> 楚肅王眉毛輕挑:“那江鉅子不去實現(xiàn)你的志向,為何要在我楚王宮作亂?”
江寒嘴角微微上揚:“在下并非是作亂,而是在警醒楚王,不仁不義,楚國離亡國不遠矣!”
“大膽!”屈宜臼拍案而起:“小兒休要口出狂言?!?p> “信義是立國的根本,孟先生領(lǐng)我一百八十位墨家門客陽城守義殉城,未傷楚國一兵一卒,此事天下敬仰,人人視為楷模,楚王當(dāng)以國士待之。
然而楚王為了追回逃臣,將孟先生尸身曝于露臺七日,怎能不叫士子棄之厭之?怎會有大才肯入楚國?不得大才,楚國亡矣!”
江寒面色堅毅,大聲呵斥。
楚肅王臉色慘白,他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明白了自己出了一個昏招,可讓他低頭認錯,他實在是不甘心。
“咳咳,江鉅子,我王已經(jīng)知錯,在鉅子入宮前,就已經(jīng)命人用上好的棺木將孟公收斂,江鉅子馬上能將孟公的尸身帶走?!?p> 景舍見楚王面露難色,連忙站出來打著圓場。
江寒淡淡的一笑:“如此甚好,化干戈為玉帛,也是我墨家所愿?!?p> “不過……在下也有一事相求?!本吧嵝χf道。
“大司馬但講無妨?!?p> 江寒的臉上古井無波,就知道事情沒有這么簡單,要是楚王真的這么容易服軟,他怎么會召集人手想要大動干戈。
“把昨日闖宮的兩個人交出來,就地正法,以全我大楚的威嚴(yán)?!?p> “此事不可?!苯麛嗟木芙^了景舍的提議。
用墨家游俠換孟先生的尸身,好惡毒的計策。
墨家的理念是人人平等,用墨家弟子換取前任鉅子的尸身,如果江寒答應(yīng)了楚王的提議,受到世人詬病的就是墨家了。
“鉅子是覺得我們楚國軟弱可欺了?”
“楚國為天下強國?!?p> “哈哈哈!”楚肅王爽朗的大笑:“那你還不答應(yīng)了本王的提議,帶著孟勝,趕快離開楚國!”
江寒沉默了片刻,握住腰間的非攻,抬頭看著楚肅王。
“若是連門下弟子都護不住,墨家還有什么臉面在各國推行教義?!?p> 墨家與其他學(xué)派不同,是一個組織嚴(yán)明的團體,也可以說是一個武功高超的團體。
是華夏歷史上最早的“黑社會”,這個“黑社會”有完整的組織系統(tǒng)、政治綱領(lǐng)和行動宣言。
其最高權(quán)威的領(lǐng)袖被稱為鉅子,擁有絕對權(quán)威。
人在江湖,義字當(dāng)頭,身為地下組織的龍頭老大,楚王讓江寒交出手下的小弟,他怎么能不怒。
楚肅王看清了這張怒極卻正氣的臉,心頭一驚。
“莫非閣下也想效仿孟勝?”
把非攻從腰間取下,江寒冷冷的聲音在大殿里回蕩。
“黃泉路上有楚王相伴,在下深感榮幸?!?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