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不用，報這個仇，不急于一時?！苯畵u頭說道。
高伯是齊國的執(zhí)政大臣，這個節(jié)骨眼上去宰了高伯，整個齊國都會大亂的。
不能因為自己的私仇，不顧全齊國的大局。
“子義你放心，只要你同意我動手，保證干脆利落?！扁叶∨闹馗f道。
江寒挑了挑眉毛：“老老實實的去殺你的豬，整天喊打喊殺的成何體統(tǒng)？報仇要靠腦子的?！?p> “行，我聽你的?！扁叶〈蟛诫x開了房間，在走廊中大喊道：“這里有沒有廚房，我要宰兩只雞燉雞湯，給子義補補身子。”
江寒看向了房間里的其他人。
“黃前輩，敬奴兄，我沒事，你們回去吧?！?p> 黃渭嘿嘿一笑：“鉅子，我可不是來看你的，你一個糙漢子，受傷就受傷了，我來這里是想看看玉兒這個丫頭有沒有受傷?！?p> 幾個月的相處，黃渭對劍道天賦出眾的田玉兒十分喜愛，早就把她當(dāng)做自己的衣缽傳人了。
江寒被氣得眼皮子直跳，自己要是有個好歹，一定是被這個糟老頭子氣出來的。
“黃前輩，我沒事?！?p> 田玉兒站起來在黃渭的面前轉(zhuǎn)了一圈。
“好好好，沒事就好。”
江寒撇了撇嘴，她是沒事兒，有事兒的在床上躺著呢。
“咳咳……好疼?！苯煽攘藘陕?，扯動了肩膀上的傷口。
“鉅子，很疼嗎？”田玉兒緊張的看著江寒身上被包扎好的傷口。
“疼。”
“我去叫醫(yī)生?！?p> “不用了，緩一會兒就好了?！?p> 江寒一邊說，一邊朝著黃渭做了一個鬼臉。
黃渭無奈的聳了聳肩，女大不中留啊，他拍了拍高敬奴的肩膀：“走吧，小高。”
沉默寡言的高敬奴對著江寒拱了拱手，轉(zhuǎn)身跟在黃渭離開了房間。
傷筋動骨一百天，受了傷的江寒在盧邑住了下來。
……
“貴人，該換藥了?！?p> 秦越人背著一個大藥箱進(jìn)入了房間，跪坐在江寒的身前。
秦越人覺得江寒能被公子田午抱到館舍來求醫(yī)，身份也一定不會低。
就連盧邑的邑宰來探望他都被他的仆從攔在了門外，對于秦越人這種無權(quán)無勢的國人來說，江寒已經(jīng)是一個高不可攀的貴人了。
“叫我江寒就好了?！?p> 江寒坐了起來，任由秦越人解開自己身上的繃帶。
江寒肩膀的傷口猙獰，是一個黑乎乎的血洞，秦越人動作輕微的把長桑君留下的藥粉撒在了上面，用干凈的麻布包扎著。
“江…先生……您可真是吉人自有天相，連大司命都對您多有眷顧?！?p> “額……兄弟，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大司命江寒當(dāng)然知道，那是古人們祭祀的掌管人們壽命的神明，可面前這個青年說大司命對他多有眷顧，讓他一頭霧水。
秦越人憨厚的笑了笑：“先生的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了，這種穿刺傷口，十有八九都會潰爛死亡，先生這么快就有好轉(zhuǎn)，所以小人才說先生受到了大司命的眷顧?！?p> 這個時代的戰(zhàn)爭，人數(shù)死亡最多的不是在戰(zhàn)場上，而是傷員。
戰(zhàn)爭中很多受傷者往往會因為傷口惡化而死，不死的，也會整條胳膊整條腿都爛掉。
對傷者在接受治療后，痊愈和慘死兩種不同結(jié)局，巫醫(yī)和方士們，甚至是專業(yè)的瘍醫(yī)都搞不清原因。
受傷者中，有的結(jié)痂好轉(zhuǎn)，有的傷口潰爛死亡。
他們一般認(rèn)為，這是鬼神在作祟，也沒想到什么好法子，只是讓傷者本人和家眷日日祈愿，把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大司命、少司命饒恕上。
江寒搖頭一笑，他雖然不懂醫(yī)術(shù)，卻懂簡單的醫(yī)理。
傷口康復(fù)和感染，哪里和大司命、少司命有關(guān)，那是因為病菌。
當(dāng)然，在醫(yī)療知識匱乏的這個時代，病菌這個東西是很難解釋的。
“先生，好了。”
秦越人把江寒肩上的繃帶綁好，背起了藥箱準(zhǔn)備離開。
“兄弟，這么麻煩你，還未請教你的姓名?！?p> “我叫秦越人?！?p> 秦越人！！
江寒的瞳孔一縮，這個名字如雷貫耳，這不就是華夏五大醫(yī)學(xué)家之首的扁鵲嗎？
他想仰天長笑，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沒想到自己受了一次傷，竟然碰到了這么大的一個人才。
“原來是秦兄弟?！?p> 江寒表面上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心里早就有了把秦越人收在麾下的念頭。
江寒的嘴角勾起，扁鵲啊扁鵲，既然讓我遇到了你，你就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了，要慢慢的加以引導(dǎo)，讓你主動加入墨家。
秦越人見江寒位高而不鄙夷貧賤，一口一個兄弟，心中感動。
“先生若是有什么不適，可以叫人到樓下喚我，隨叫隨到?！?p> “有勞秦兄弟了?！?p> 秦越人笑了笑，拱手告辭離開了房間。
……
晌午時分，離開了一整天的田午帶著十幾個仆從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回到了盧邑。
“子義，你醒了，現(xiàn)在感覺如何？”
田午卿士打扮，冕帶赤綬，腰間挎著一柄華貴的長劍，琳瑯滿目的玉佩在他的下裳叮當(dāng)作響，顯然是剛剛下了朝堂就直奔這里。
江寒淡淡的一笑：“醫(yī)師說恢復(fù)的不錯，怎么？你的事情處理完了？”
“你猜我回臨淄做什么去了？”田午眼中帶著笑意的問道。
江寒聳了聳肩：“我怎么會知道。”
“哈哈哈，我是為你請功去了！”
田午拿過了一張木凳，坐在了江寒的床前，繪聲繪色講起了在朝堂上發(fā)生的事情。
前天晚上，田午命人把高氏那隊輕騎全部斬殺后，砍下了他們的頭顱帶回了臨淄。
然后上報齊候，說是盧邑城外出現(xiàn)了馬賊，襲擊了墨家游俠，墨家鉅子江寒?dāng)厥姿氖嗉?，剿賊有功，應(yīng)當(dāng)賞賜。
齊候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是朝堂上的那些老狐貍們心里都和明鏡似的。
田午殺的哪是什么馬匪，那可都是高氏的輕騎。
高伯有苦說不出，他總不能承認(rèn)是自己派人去劫殺墨家鉅子吧。
這種事情私下里做做還行，是不能拿到臺面上來講的。
涉及到了高氏和墨家，朝堂上的大臣們一個個的都當(dāng)起了鵪鶉，一言不發(fā)。
齊候轉(zhuǎn)頭對高伯問道：“高卿，斬首四十級匪寇，按律該如何賞賜？”
高伯的臉色鐵青，被氣得渾身發(fā)抖，又不能發(fā)作，還得笑呵呵的回答齊候的問題。
“回君侯，按律應(yīng)當(dāng)晉爵兩級，益田一頃?！?p> 齊候沉吟了一下說道：“江鉅子不喜為官，那便將城南的兩頃荒田賜給他吧?！?p> 田午一聽，差點兒笑出了聲，拱手說道：“君候，臣弟帶著封地士卒殺賊的功勞你可不要忘了，臣弟不要土地，給些財物便好?！?p> “高卿，斬首一級的賞錢是多少？”
高伯咬牙切齒的回答道：“回君侯，斬首一級，一千刀幣?！?p> 齊候點了點頭：“好！按功行賞?！?p> 田午又說道：“高伯乃是齊國的執(zhí)政大臣，為了鼓勵國人勇敢的與馬賊搏斗，高伯應(yīng)當(dāng)親自代表君侯對有功的人進(jìn)行嘉獎?！?p> “田午，你…你……”高伯指著田午胸膛劇烈的上下起伏。
田午哈哈一笑：“高伯不必激動，這些都是我身為齊國的臣子應(yīng)該做的?！?p> “啊?。 ?p> 聽到了田午的話，高伯更加的惱怒，一股怒氣上涌，只覺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高伯！高伯?。 ?p> 政務(wù)殿陷入了一陣慌亂中，大臣們手忙腳亂的把高伯扶了起來。
鮑伯掐住了高伯的人中。
“嘔！咳咳咳……”高伯那一口怨氣吐了出來，幽幽的睜開了雙眼。
田午對著眾人拱手說道：“高伯憂國憂民，真是國之棟梁，你們看他激動的，都暈了過去?！?p> “呃……”剛剛醒過來的高伯又被氣昏了過去。
見高伯兩次暈厥，齊候連忙說道：“快傳太醫(yī)令，送高卿回府！”
……
“哈哈哈??！”
江寒和田午同聲大笑，江寒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悄悄的豎起來大拇指。
“公子好手段，高伯這次真是有苦說不出了?！?p> 田午看著臉色蒼白的江寒，眼中閃爍著寒光。
“高伯那個蠢貨傷了先生，決不能就這樣便宜了他，等到時機成熟，田午一定會用高伯的人頭向先生請罪?！?p> 高伯是扶持齊候接任國君的主要力量，是齊候的羽翼，田午說出要用高伯人頭向江寒賠罪這種話，是在試探江寒的態(tài)度。
江寒淡淡的一笑：“墨家弟子向來都是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等我有時間少不得要去高堂拜訪一番。”
高氏一族是卿士高傒的后代，高傒號白兔，謚敬仲，史稱“高子”，高氏一族，世為守臣、齊國上卿。
因大功于齊國，賜封其食采于高堂，高傒去世后，其后裔子孫世襲為齊國上卿，有人以先祖封邑名稱為姓氏，稱高堂氏。
高堂縣就是高氏的主邑所在。
“田午明白！”
兩個人都心領(lǐng)神會，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爽快。
江寒有些惋惜的說道：“可惜沒有見到高伯在政事殿中憂國憂民的形象?！?p> “一個卑鄙小人，還是別污了子義的眼睛了。”
田午突然想到了什么，開口說道：“子義，我準(zhǔn)備制作十駕龍骨水車用來灌溉封地的農(nóng)田，墨家的工匠能不能借我用用？”
“這是好事兒，公子想用工匠的話可以去找秦海統(tǒng)領(lǐng)。”
田午點了點頭，站起來拱了拱手：“你好好養(yǎng)傷，告辭?！?p> 看著田午轉(zhuǎn)身向屋外走去，江寒搖頭一笑，這個田午，還真是個雷厲風(fēng)行的性格。
“別忘了給工錢！！”
田午擺了擺手：“放心，少不了墨家匠人們工錢的?！?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