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傷兵營
江寒等人來到了傷兵營中，營里的情形讓他們永生難忘。
每個營中都有百十名傷卒面容呆滯地躺臥在昏暗營房的通鋪上，入目皆是橫流的污血，空氣中彌漫著腐爛的臭味，哀嚎聲、哭喪聲充斥著狹小的空間。
這時代的武器通常不足夠致命，每次戰(zhàn)后，往往會造成部分死者，以及更多的傷者，死一傷三，相比戰(zhàn)爭死亡，更多的是傷者不治。
被破了肚腸，斷了腿的重傷者，只能直接抬到尸體坑外邊等死，任由其哭號聲越來越小，慢慢的的死去。
并非君主將領們不愿意醫(yī)治傷者，而是醫(yī)療資源實在是有限。
在各諸侯國中，官方的醫(yī)生分為四種：食醫(yī)，負責貴族的膳食調養(yǎng)，相當于古代營養(yǎng)師；疾醫(yī)，負責為國人治療頭疼腦熱等疾??；獸醫(yī)，掌療園囿和廄苑里的馬匹、牛羊疾病。
最后，則是瘍醫(yī)，掌金瘍、折瘍、腫瘍、潰瘍之疾。
這四種瘍，分別就是刀刃開放性傷，骨折傷，受鈍器敲打的局部腫脹、皮下溢血，還有外科感染，所以，瘍醫(yī)相當于后世的外科醫(yī)生。
但受傷后立刻得到這些專業(yè)外科醫(yī)生的救治，這是尊貴的士大夫們才得以享受的。
一般的士卒，就沒這么好運了，他們雖然不會被立刻遺棄，但也只會被分配給技藝較差的巫醫(yī)、方士看管。
巫醫(yī)、方士會為他們簡單的處理傷口，一般是用草木灰加水調成糊狀，敷在傷口上，再蒙上隨便找來的葛布，足以止血。
然后，就得聽天由命了。
受傷者往往會因為傷口惡化而死掉，不死的，也會整條胳膊整條腿都爛掉。
對傷者在接受治療后，痊愈和慘死兩種不同結局，巫醫(yī)和方士們，甚至是專業(yè)的瘍醫(yī)都搞不清原因。
今天江寒帶著秦越人來到中山軍的傷兵營中，就是為了證實他的“細蠱”之說，解開這個謎題。
“快，在帳外架起大釜，煮水?！?p> 江寒臉色凝重的吩咐道，這種衛(wèi)生條件，傷者的傷口很難不感染。
“江先生，沸水有什么用？”秦越人不解的詢問道。
“用葛和麻布制作成的繃帶要用沸水煮過，還有傷兵們的被褥衣物，這都要用沸水煮過，放在陽光下曬干，才能再次使用，這是為防止細蠱留存在織物上，他們的傷口還要用鹽水清洗，這叫消毒?！苯忉尩馈?p> 營中一個為傷者包扎傷口的年長巫醫(yī)冷哼了一聲：“什么細蠱消毒，聞所未聞，不知道你們是從哪里來的庸醫(yī)?！?p> “你這老頭，胡說什么！”
徐弱眼睛一橫，就要上前爭論。
“景山，退下！”江寒攔下了徐弱，笑著對出聲的人拱了拱手：“長者說說，我們該怎么醫(yī)治？”
滿手老繭的巫醫(yī)冷笑道：“自然是草木灰加水調成糊狀，敷在傷口上，等待大司命和少司命的審判。”
“用長者的辦法醫(yī)治，會有多少傷兵恢復？會有多少傷兵不治？”
老巫醫(yī)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五五之數(shù)?！?p> 江寒哈哈一笑：“用我的辦法，傷兵病死率會低于十之一二！”
“大言不慚！”老巫醫(yī)卻不為所動：“老朽不信，你這不知道從哪里聽來的法子，能比我數(shù)十年的行醫(yī)經(jīng)驗要好？”
江寒笑道：“長者信不信，總要讓我試過了才知道，這樣吧，現(xiàn)在傷兵營中所有的醫(yī)師聽我的吩咐，看看我的辦法到底有沒有用！”
“好！”老巫醫(yī)一下子燃起了斗志。
“若是老朽輸了，老朽磕頭賠罪，拜你為師。”
江寒搖了搖頭：“倒也不必，若是長者輸了，就請盡力幫我傳播救治傷員的辦法，讓更多的傷員能夠得到更好的治療吧?！?p> 身邊的人聽到后，紛紛對江寒的胸襟感到佩服。
江寒和老巫醫(yī)對賭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大將軍樂池的耳中。
樂池雖然很感興趣，卻沒有時間參與，因為他此時正帶著幾個國君的心腹守在王帳外。
國君姬恒左臂受了劍傷，傷口很深，血流不止。
“快快快！將這鐵方燒熱，君上需要馬上止血?！?p> 太醫(yī)令焦急的從大帳中跑了出來，對守在外面的侍衛(wèi)們吩咐道。
樂池一把抓住了太醫(yī)令的胳膊，緊張的詢問道：“李太醫(yī)，君上怎么樣了？會不會有危險？”
太醫(yī)令拱手回答道：“大將軍，君上的傷口太深了，胎發(fā)燒灰已經(jīng)止不住血了，要用灼烙止血?！?p> “快去快去！”樂池松開了太醫(yī)令的手臂，催促道。
好不容量擊退了趙軍，如果這個時候國君出了什么閃失，對于中山國來說也是滅頂之災。
正準備來找姬恒的江寒，迎面碰到了慌慌張張的太醫(yī)令帶著侍衛(wèi)離開。
“發(fā)生了什么事，讓這些人這么緊張？”
江寒搖了搖頭：“算了，別人軍中的事務，還是不要亂打聽了，先找到中山公，讓他派人去挖一些白石回來?！?p> 白石，是此時的人們對石灰?guī)r的稱呼，石灰雖然從史前時代就偶爾有利用，卻從未有人搞清楚這玩意兒到底有什么效果。
醫(yī)者除了行醫(yī)治病外，還要學會搜集藥材，除了草木藥和動物藥外，還要用到不少金石材料。
所以秦越人自然清楚白石是什么，但是江寒要怎么使用，他還真摸不清頭腦。
“站住，你們是什么人？”
一個表情嚴肅的大漢攔在了江寒的身前，身上殺氣騰騰的，好像別人欠他錢一樣。
“在下是江湖游醫(yī)，來這里救治傷者，想來找中山國君派人去尋一些藥材?！?p> 大漢臉上的表情溫和了一些：“原來你就是來軍中的醫(yī)者啊！缺什么東西，和我說便好?！?p> “你是？”
“本將軍樂池！”
“原來是大將軍?！苯槐安豢旱墓笆中卸Y：“在下需要白石?！?p> “白石西山中就有，你需要多少？”
“越多越好？”
樂池的眉頭一皺，要那么多白石做甚？又不能當飯吃！但畢竟眼前這兩個人是來救治傷兵的，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來人！派出二百士卒，去西山挖白石?！?p> “是！”副將不敢怠慢，急忙到營中傳令。
“多謝大將軍。”
江寒道了聲謝，轉身就要離開，傷兵營里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時間不能浪費。
突然，帳中傳來了一陣騷亂，照看姬恒的女婢跑了出來，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大將軍…君上昏了過去?！?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