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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帝崛起

第7章 別無選擇段將軍

漢帝崛起 白衣天子 3768 2021-12-08 12:12:00

  崇政殿。

  劉宏下朝后就來到了這里,這是他日常辦公所在。

  劉宏在腦中回顧了一遍朝會的經(jīng)過,總結(jié)得失。

  總體而言,他對自己參與的第一次朝會是比較滿意的。

  雖然過程與預(yù)計有所出入,但并沒有偏離太遠(yuǎn),即使少許偏離也是正向的。

  另外,他探出了一個結(jié)論,他這個皇帝終究還不是傀儡,漢室威望尚存余溫。

  或許他做不到獨斷專行,可群臣也一樣會有所顧忌,朝堂運轉(zhuǎn)并沒有超脫規(guī)則之外。

  當(dāng)然他的話出了朝堂還有多少影響力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管怎樣,這是一個不錯的開始,劉宏相信只要后續(xù)也能如今天這般,在朝堂之上慢慢地施加他的影響,要完全實現(xiàn)他醞釀已久的布局規(guī)劃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這步步思量、瞻前顧后的日子實在是太累人了,劉宏不得不時時提醒自己如今的處境和面對的壓力。

  又輕吁了一口氣,劉宏問:“太中大夫來了嗎?”

  有小黃門答道:“段公已在殿外恭候多時了?!?p>  “宣?!?p>  片刻后,太中大夫段颎就走了進來。

  “拜見陛下!”段颎一絲不茍地躬身施禮,然后頸項微曲,靜立候命。

  “段卿坐下說話?!眲⒑曛噶酥敢慌缘淖?。

  段颎絲毫沒挪腳,只是躬身答道:“謝陛下,臣站著就好。陛下有何吩咐,敬請示下。”

  劉宏淺笑道:“卿可是在怨朕將卿之食邑削減過多?”

  “雷霆雨露皆為君恩,即使陛下完全削去臣之官爵,臣亦不會有絲毫怨言?!?p>  段颎身子躬得更彎了,“更何況臣本有罪,受此小小責(zé)罰已是陛下法外開恩了?!?p>  “既如此,為何不坐?”劉宏故作不悅。

  “謝陛下賜座?!倍物G略略沉吟,這才走到坐席旁,正襟危坐下來。

  劉宏看著段颎這種謹(jǐn)慎而卑下的姿態(tài),心里忍不住陣陣發(fā)酸。

  真的很難想象,自己面前的這個弓著身子、兩鬢泛白、面現(xiàn)消沉之色的老人是大漢朝數(shù)十年來,軍功最為卓著的名將。

  大漢近幾朝以來,要說名將,無過于“涼州三明”。

  而段颎就是“涼州三明”之一,另外兩個人分別是皇甫規(guī)和張奐。

  之所以有這個名號,是因為這三位將領(lǐng)的表字里都有個“明”字,又都是涼州人,而且同時在治羌中立功揚名。

  這三個人,在對羌戰(zhàn)爭中都有過杰出的戰(zhàn)績。

  不同的是,他們?nèi)嗽趯η既说牟呗陨嫌衅?,皇甫?guī)、張奐主張以招撫為主,而段颎則主張堅決剿滅。

  正是由于這種差別,三人的命運也大不相同。

  同是名將,皇甫規(guī)與張奐更被士人所推崇,而段颎軍功最多,卻因為手段過于激烈血腥而被廣大士人所抵制。

  以致于段颎為了自保,不得不托庇于宦黨,在歷史上他最終還是沒免了下獄自殺的結(jié)局,而罪名正是勾結(jié)宦黨。

  以劉宏這個具有后世眼光的人來看,他們?nèi)说膶Σ邿o所謂誰對誰錯。

  大漢朝之所以被羌亂糾纏了上百年之久,甚至目前依然沒能消除隱患,最根本的原因是朝廷對治羌的策略過于猶豫,一直在剿撫之間左右搖擺。

  但凡從一開始就堅定選擇其中任何一種策略不動搖,羌亂說不定早就平息了。

  由此,劉宏對“涼州三明”尤其是段颎是抱著惋惜的心態(tài)的。

  涼州三明里,皇甫規(guī)已于數(shù)年前去世,張奐也早已辭官歸鄉(xiāng),估計活不了多少年頭了,只剩下年紀(jì)最輕的段颎還在朝中茍延殘喘。

  不論是作為皇帝還是個人,劉宏都不太希望段颎如原本歷史上那般慘淡收場。

  畢竟段颎并非什么十惡不赦之輩,士人強加在他身上的“段屠夫”之惡名在劉宏看來不過一個笑話罷了。

  更關(guān)鍵的是,如果段颎能如劉宏心底所期望的那樣有所改變,還是有很大用處的。

  那時段颎將成為他的第一個孤臣,他可以借助段颎在漢軍中的威望建立起自己的禁軍班底,甚至進而完全掌控軍權(quán)。

  想到這里,劉宏揮手示意其余人都暫且退下。

  “朕要與段公單獨暢談,汝等暫且往殿外候命,非朕召喚不得打擾?!?p>  正輪值的中常侍趙忠和夏惲遲疑片刻,最終對視一眼,雙雙帶著其余宦官向殿外走去。

  劉宏給王越使了個眼色,王越點頭回應(yīng),然后跟在宦官之后出了大殿,并守在了殿門口。

  段颎錯愕之間,心里也變得不安起來。

  劉宏很夸張地伸了個懶腰,將正坐的雙腿改成了很懶散的盤坐姿勢。

  “好了,現(xiàn)在只你我君臣二人,段將軍無須那般拘謹(jǐn)?!?p>  劉宏轉(zhuǎn)換了一副口吻,“朕此次召見你,除了公事之外,也是想與將軍你談?wù)勑?。?p>  段颎頷首靜聽,無所回應(yīng)。

  “打內(nèi)心而言,朕更喜歡稱呼段公為將軍。

  朕還記得建寧三年時,將軍征羌得勝回京,朕與朝中公卿一起賀迎將軍,其時,朕見將軍雄姿英發(fā),神威赫赫。

  當(dāng)時朕就在想,我大漢有將軍這樣的名將守護,那些胡虜賊寇有何懼哉?

  那年朕才十四歲,尚未行元服,如今朕已二十有二,算算已經(jīng)過去八年了。

  可惜自那年之后,再未見過將軍有如昔日那般的威武之姿?!?p>  “陛下……”

  段颎肩頭微微聳動,張口想說什么,可終究什么都沒說出來。

  劉宏似乎沒注意到段颎的神情變化,接著感懷道:

  “昔日朕雖然年幼,可也心志高遠(yuǎn),總在憧憬著有朝一日,我大漢帝國能再現(xiàn)輝煌。

  只是自朕登基以來,卻國勢日衰,天災(zāi)人禍頻發(fā),內(nèi)外動亂不斷。

  朕親政之后,方才知道治國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需要權(quán)衡、顧忌的方面太多。

  往往明知道是對的事,真正去做時,卻可能出現(xiàn)錯誤的結(jié)果。

  正如去年兵發(fā)鮮卑一般,與鮮卑開戰(zhàn),有錯么?其實并不是。

  鮮卑胡寇為我大漢仇敵,與之交戰(zhàn)天經(jīng)地義,可是一戰(zhàn)之下,竟折損三萬余騎軍精銳,耗費無算,這是朕事前無論如何也難以想到的。

  朕心既痛又恨!

  可是朕還不得不咬著牙收拾殘局。

  類似的事還有許多,使得朕時時有無能為力之感。

  不過這些年來,朕雖無所建樹,卻也成長、領(lǐng)悟了許多。

  尤其這次大病,讓朕有時間沉心思考、總結(jié)得失,終于意識到了我大漢已經(jīng)到了危急存亡之時,必須有所變革方可。

  變革,需從我這個皇帝開始,朕必須努力成為一個更稱職的皇帝。

  如何才算稱職,朕能想到的首先是要用對人。

  而段將軍你,就是朕要用的第一人?!?p>  說到這里,劉宏停頓片刻,然后忽然提高音量,道:

  “如今,朕振興大漢的初心依然不改,那么想問將軍,卿當(dāng)年之雄心尚在否?”

  “啊?”

  段颎輕呼一聲,然后反應(yīng)過來,忙拜伏在地。

  “臣叩謝陛下賞識,只是如今臣已年老體衰,不堪重用,恐負(fù)陛下之厚望?!?p>  這就是婉拒的意思了,看來段颎心中還是有很多的顧忌。

  劉宏這樣想著,卻并不失望。

  他原本就沒指望通過一兩句話就能打動段颎,畢竟這是一個在宦海沉浮了數(shù)十年的老家伙。

  戰(zhàn)場上的刀光劍影,朝堂上的明槍暗箭,甚至大獄中的嚴(yán)刑酷法,段颎哪樣沒見過?

  他早已不是言語所能輕易激起波瀾的了。

  哪怕面對的是皇帝,段颎也是不敢輕易信服或許諾的,何況這個皇帝還如此的年輕而有名無實。

  但劉宏卻胸有成竹,因為他知道段颎現(xiàn)在除了相信他這個年輕的皇帝,被他所用之外,其實已經(jīng)別無選擇。

  劉宏道:“古時趙國的廉頗年過七十,尚有上戰(zhàn)場的雄心,將軍你離七十還早著呢!何況朕也不忍心讓將軍再親自披掛上陣,舍生忘死?!?p>  “廉頗乃古之名將,哪是微臣所能相比的?!倍物G依然不肯松口。

  劉宏心中嘆息,終究免不了圖窮匕見。

  “看來將軍早已對朝廷、對朕心灰意冷了。

  可將軍是否想過,自打你我在此單獨相見之后,將軍就再也不可能像過去那般安分守拙了。”

  段颎一驚,腦中好似閃過一道霹靂。

  他終于意識到了現(xiàn)在的處境,也明白了天子之前將所有宦官都趕出殿外的目的。

  天子驅(qū)逐宦官再與他密談,不論他是否為天子所用,都再也得不到宦黨的信任和庇護了。

  他本來就為士人所不容,現(xiàn)在又失去宦黨信任,還怎么在黨爭激烈的朝堂上立足?

  像張奐那樣辭官歸隱?如果可以的話,他早就那樣做了。

  他篤信只要他今天辭官,明天就會被成群的士人彈劾,后天就可能被下獄抄家。

  他過去為何屈辱地托庇于宦黨,不也是為了茍延殘喘,存身保家嗎?

  那么現(xiàn)在就只有一條路了,除了真正投靠天子,賭天子能保他而且能保住他之外,他已別無選擇!

  這就是年輕天子的謀算嗎?

  段颎第一次抬起了頭,正視天子,卻正好看到劉宏那莊嚴(yán)肅然、眼含深意的神情。

  這還是群臣印象中那個軟弱可欺、聽人擺布的小皇帝嗎?

  看來天子在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長大了。

  段颎心中嘆息,澀然問道:“陛下為何選擇老臣?”

  劉宏知道段颎已然做出了選擇,不過這也僅僅是一個開始,要真正讓段颎盡心做事,還得消除其被迫無奈的心理。

  “朕并沒有謀算將軍之意。

  將軍應(yīng)該也知道,朕在這宮中并無多少可信之人,即便是朕一向倚重的宦黨。

  為了不讓宦黨知道朕的意圖,只能與將軍單獨相談。

  而朕先前對將軍所說的話,也皆是肺腑之言。

  將軍乃我大漢難得的功臣名將,朕實在不愿看到將軍在充滿爾虞我詐的朝堂之上委屈求存。

  武將就該過得簡單點,像在戰(zhàn)場上一樣明刀明槍,而不是整日活在陰謀算計之中?!?p>  見段颎聽得很認(rèn)真,并且若有所思,劉宏知道距離說服他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

  劉宏開始實施最后一擊。

  “知道朕削減將軍四千戶食邑的真正原因么?

  朕記得將軍最后四千戶食邑是在任司隸校尉時獲得的,如其說是當(dāng)時平息宮中動亂立功所得,倒不如說是拜宦黨所賜。

  這一點你知,我知,滿朝文武也皆知。

  現(xiàn)在朕將此四千戶削去,即是削去了宦黨給予將軍的恩賜,也斬斷了將軍與宦黨的牽扯。

  將軍剩下的萬戶食邑雖然多,卻全是戰(zhàn)場上真刀真槍拼殺得來,現(xiàn)在的段紀(jì)明在朕心中,才算是真正清白的武將之身。

  朕也是要借此告訴將軍,你段紀(jì)明不需要依靠誰,不論是宦黨,還是士黨。

  你真正依靠的是你實實在在的軍功,是對大漢朝廷、大漢天子的忠誠!

  今后再有誰以任何名目彈劾、責(zé)難將軍,將軍都可理直氣壯地將朕的這番話丟給他?!?p>  段颎的神情愈加復(fù)雜。

  劉宏接著道:

  “朕希望滿朝文武都能簡單純粹,但顯然這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朕只能盡可能地任用符合朕心中要求的那些人。

  朕相信段將軍你,不會讓朕失望!”

  “陛下!”

  段颎的心防終于被劉宏打開,他大禮拜道:

  “陛下有什么需要臣去做的,敬請吩咐,臣必定盡心竭力,死而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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