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氏本名鐘靜貞,也是金陵人氏,因為其父鐘旭曾與孫升為同窗好友,兩家才結(jié)了親,她是看著孫镮長大的,對小姑子的事情極為上心。賈政所諫“專利”二策利在千秋,在朝堂上占據(jù)一席之地,最重要的是打破了如今嚴(yán)氏父子一家獨大的情況。
雖說是沒落的勛貴世家,也被削弱的不行了,可依然有底蘊。朝堂上如今嚴(yán)氏父子和仇鸞二人打的不可開交,孫家全都當(dāng)了縮頭烏龜,可指不定哪天就成了炮灰,一鍋給端了。要是得到賈家這層關(guān)系,最起碼有個照應(yīng)。
她不是十七八歲只知道情愛的少女了,與丈夫?qū)O鑨成婚這些年,見過聽過許多一夜之間滿門或抄家或斬首入獄的了。想著,便決定回去了好好打聽打聽這位賈公子。
上了香,祈了福,孫镮寫下孫升的生辰八字讓無塵道長每日誦經(jīng),祈祝命星,又每個人解了一支簽,直到將近正午才算完事。
無塵道長安排賈玨等在觀中亭子休息,命人沏茶倒水,幾人坐在亭子里閑聊,旁邊梨樹在微風(fēng)下颯颯而動,飄來青梨的果香。孫云跑到樹底下想要摘果子,可惜梨樹比他高太多,下面的又都被人摘走了,根本夠不到上面的梨子,樹大了也不好爬,只能請賈玨出山,一旁呂兌也跟著。
“兩位居士,梨樹太高了,平日我們要吃,都要尋個木梯來才夠得到,稍等一等?!睙o塵道長吩咐旁邊的弟子去取木梯,便轉(zhuǎn)過身來準(zhǔn)備喝茶,再與旁邊的各位居士說說道法,多掙些香火錢。
賈玨看了看梨樹的主干,太粗了,有點費勁,他卷起兩手的袖子,踩了踩腳下綠茵覆蓋的青磚確定平穩(wěn),便飛身躍起,一只手抓住一根粗壯枝椏,懸在空中。他摘了兩個梨子便要想下扔,孫云卻沒有做好準(zhǔn)備,他提醒說:“愣著干什么,把袍子撩起來接著啊。”
“賈大哥,你好厲害啊?!睂O云回過神來夸贊,然后趕緊照著做,接住一顆顆誘人的梨子。
“沒想到賈兄竟然有如此功夫,果然不愧是榮國公之后?!眳蝺陡锌?,儼然是一個在旁邊喊“666”的觀眾。
“我這身手也就一般,不過平時練一些巧勁,練的久了自然熟能生巧?!辟Z玨迅速摘了十幾個梨子,然后輕輕一躍,落在地上。
“居士這功夫,沒有個三年五載的苦工怕是練不出來,平日里貧道也練些輕身的功夫,卻斷然做不到如此不染塵埃的境地?!睙o塵道長不知道何時走過來,的確,六米多的高度,有些功夫的都能做到,可像賈玨這么輕松,雙腳如此輕盈,且起落的時候沒有任何聲音的水平,功夫要不是練到了家,還真的做不到。
“身輕如燕雙飛翼,勁力自在巧妙中。十年寒窗十年功,同是金榜題名時。”孫镮聽賈玨說的輕松,又聽到無塵居士半感慨的評價,能夠感覺到其中隱藏的汗水和辛苦,聲音清澈,有感而發(fā)。
“沒想到賈公子身手不凡,難道是要參加武舉不成?”鐘氏款款走來,臉上帶著自然的笑容,似乎是真心的詢問。
“本來只是強身健體,跟著府里的老人練練,誰知道圣上曉得了,賞賜了一塊武生牌,若是運氣好,應(yīng)當(dāng)能混個武舉人?!辟Z玨拿了兩顆梨,取出來寐云給他繡的帕子,在上面擦干凈,然后一個給孫云,一個給孫镮。
“多謝?!睂O镮兩手接過梨,心下喜悅。
“客氣什么,我叫你文瑤姐姐,給你擦個梨當(dāng)是應(yīng)該的,再者你也該叫我一聲靈明弟弟,不濟(jì)只叫靈明也是可以的?!辟Z玨抱怨說。
孫镮有些為難,兩人認(rèn)識不過幾日,見面只有兩次,這就是第二次,沒有到喊姐姐弟弟的情分上吧,不對,連喊字的情分都還沒到呢。她正和賈玨對立站著,一時間不知所措。
知道還不到時候,賈玨莞爾一笑:“莫當(dāng)真,你還是叫我賈公子好些,不然我自己都認(rèn)為我是登徒子了。”
孫镮莞爾一笑,忐忑的心平靜下來,她真想說“我看你剛才就是登徒子”。
說完,賈玨轉(zhuǎn)身給自己擦了個梨子,孫云正和呂兌給其他人發(fā)梨子。清甜的梨子一入口,津液清涼,所有的煩惱都在此刻淡化,和著涼爽的山風(fēng)消逝在遠(yuǎn)空。
鐘氏瞧了賈玨的模樣哪里還不明白,現(xiàn)在百分百確定小賈同學(xué)圖謀不軌。她嘴角舒心一笑,看來還是個聰明的小子,懂得怎么獲得女人心,再看旁邊的呂兌,還沒發(fā)現(xiàn)自己多了個對手。
時間不早了,已然到了該下山的時候。
孫云跳著上了孫镮的馬車,邀請賈玨一起,該客氣的時候要客氣,不該客氣的時候當(dāng)然要主動,賈玨就坡下驢,三兩步就在呂兌旁邊上了車。
掀開錦繡的簾子,孫镮坐在靠后的位置,上面鋪著繡花云毯,柔軟舒適。兩旁坐著紫琪和孫云,紫琪的手里拿著一個點心盒,裝著上好的時令糕點,孫云拿了一塊,囫圇吃著,顯然是餓了。
馬車?yán)镉幸还傻南銡?,古代女子皆隨身帶著香包,里面有蒼術(shù)、山奈、白芷和藿香等各種藥材香料,起到安神、驅(qū)蚊,以及保健的作用。
見賈玨進(jìn)來,孫云忙讓開地方,從盒子里取來糕點相讓。
山間路不平整,馬車走的不快,孫云也是個話多的,上了車小嘴叭噠吧噠說個沒完,講的都是他跟他的小兄弟們戲耍的事情。尤其講到最近有個叫薛蟠的在京城各處玩耍,經(jīng)常拿些好東西賄賂人,可他不通文墨,卻非要往舞文弄墨的地方鉆,徒惹笑柄。
“這家伙確實滑稽。”賈玨聽了搖搖頭,他可能不是想要吟詩作對,估計是看上哪個長相俊美的騷年了。
孫镮叮囑孫云以后少跟這樣的人攪和在一起,又輕聲問:“靈明也認(rèn)識這個人嗎?”
賈玨苦笑,無奈的回答:“我倒不想認(rèn)識他,可是不行啊,他是我表哥?!?p> 于是就講起了四大家族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以及薛姨媽的心酸教子歷程,讓孫镮美目橫陳,時而翹眉。要知道,這位表哥可是為了個丫鬟殺人的,當(dāng)然,這件事賈玨沒提。
行至中途,再有一里地就可以離開樹林,賈玨突然聽到大量深沉的呼吸聲,他雖然降丹未成,但精氣神都已經(jīng)鑄就神性,不同凡響。這突然的呼吸聲帶著預(yù)警的意味,只聽一片箭聲呼嘯,樹林里的灌木叢中有人大喊:“上啊?!?p> 二十多個盜匪從樹林中竄出,叫嚷著沖向車隊,一時間馬匹嘶鳴狂躁,隨從趕緊從車廂里取出來木棍,準(zhǔn)備迎敵。養(yǎng)這些護(hù)衛(wèi)可不是吃干飯的,到了時候就要保護(hù)主子。
箭聲凌空,一道突然穿過車上紗窗射進(jìn)來,紫琪大叫一聲抱住孫镮,喊道:“小姐,怎么辦啊?”
外面呂兌雖然心里慌張,表面卻沉靜,喊道:“六子,騎馬快去城中報信,其他人,保護(hù)夫人跟小姐?!?p> 這家伙還回頭朝著孫镮喊了一聲:“別害怕,有我呢。”
賈玨順手抓住那支射進(jìn)來的箭矢,瞅了瞅用料,竟然是制式裝備。他又抓住兩支箭,笑到:“竟然敢在京城外打劫,這是要造反啊?!?p> “賈兄,快出來與我一起對付這些狗賊?!眳蝺哆€好,竟然拿著一把劍,也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來的。
前面跑出去的六子,馬匹剛跑了五十來米,就被地上飛起的繩子干翻,摔在地上被人一刀結(jié)束。這顯然是一場有預(yù)謀的襲擊,人手眾多,就是不知道是針對賈玨的還針對孫家的,畢竟賈政是個清官,得罪人的事情估計有。
“嫂子,咋辦?”楊氏和薛氏都是大家閨秀,哪里見過這種沙發(fā)上場面,眼看血肉橫飛,蒙面的歹徒殺家奴就像砍瓜切菜一樣簡單,馬上就要殺到眼前,自然就慌了,頭上冷汗琳琳。
“怕什么,大不了自盡,郎君自然會為我們討回公道的,斷不能讓賊人擼了去?!辩娛系故莻€有見識、有膽氣的,竟然抽出頭上的銀釵握在手中,準(zhǔn)備看準(zhǔn)情況自殺。
“這些人訓(xùn)練有素,殺伐果斷,不像是盜匪,你們呆在車?yán)锊灰獎?,我出去看看。”賈玨看不射箭了,露出平靜的笑,安慰孫镮。
“姑姑,我怕。”聽著外面的喊殺聲和慘叫聲,孫云的樣子最狼狽,緊緊依偎在孫镮的懷里,連頭也不敢抬。
“你去吧,我不怕?!睂O寰緊緊握著紫琪的手,一直在顫抖,嘴上卻倔強,最后叮囑“小心點的”的時候,賈玨已經(jīng)下了車。
一把明晃晃的刀瞬息而至,賈玨臉色變冷,剛下車你就砍我?于是他不客氣的伸手,來了一招空手接白刃,然后一腳踹出,那人便飛出去十多米,砸進(jìn)草叢中。
情況很不妙,家奴十四個還有七個,慘叫連連,恍惚之間,又死了一個,前面的馬車馬匹被箭射中,瘋狂掙扎,被蒙面人砍斷四肢,慘烈的嘶鳴后轟然倒地,馬車被掀翻,傳來鐘氏三人的驚叫。見賊人拉出鐘氏就要砍去,賈玨本來還想殺一兩個震懾一下,這是要趕盡殺絕的節(jié)奏。
瞬間又打飛兩個人,賈玨不再猶豫,撿起地上的刀朝著鐘氏的方向劈去,無形的刀罡瞬息而至,將沿途的五個劫匪劈成兩段,有兩個只是被劈斷手臂,叫聲比殺豬可要慘烈的多,溫血噴濺,十分可怕。
鐘氏本來尖叫著舉起雙手抵擋,閉眼等死,誰知道叫了會兒沒又疼痛感傳來,慢慢睜開眼,嘀咕:“難道我已經(jīng)到地府了?”
隨之而來的一幕卻叫她大腦空白,險些暈了過去,緊接著就是一陣嘔吐。
車?yán)飾钍虾脱κ线€在掙扎,身上衣衫不整,露出雪白顏色,楊氏力氣小一些,直接被劫匪拖了出去要砍,刀還沒落下,看到左右分離對面左右分離的同伴,瞳孔微縮,然后被趕過來的呂兌一劍刺傷。
“不好,怪物,快撤。”叢林里還隱藏著三人,其中一個是小隊的首領(lǐng),原本想著馬上就要立大功,升職嘉獎,然后去買個美嬌娘回去蹂躪,沒想到半路出來個程咬金,這跟情報不符合啊。
剛轉(zhuǎn)身,一道影子竄過,刷刷砍掉左邊一人,明晃晃的刀刃上殷紅的血從上到下匯聚,化作血珠滴落,不用猜,這就是身邊同伴的血。
“啊——”“鬼啊?!庇疫叺募一镄膽B(tài)不行,叫喊著要跑,中間被刀指著的發(fā)現(xiàn)是個機會,盯著賈玨尋找機會,說:“你不追嗎?他跑了還有人來的。”
賈玨嘴角微翹,一道寒意涌現(xiàn)在森林中,似寒冬抵達(dá)。賈玨左拳慢慢抬起,并指成劍,像一把手槍,做了一個打槍的動作,逃跑的隊友聲音戛然而止,全身被冰塊包裹,因為奔跑的動勢倒在地上?,F(xiàn)在正是秋意漸濃的時候,空氣中很濕潤,冰塊蔓延出二十厘米才停住,四周的樹木上盡是雪白色的霜。
年有四季,分二十四時,夏和冬變化最劇烈,懂得也最快。賈玨現(xiàn)在掌握十五種節(jié)氣變化,化為十五種小法門。剛才的就是其中一種,不僅能讓人結(jié)冰,他還能用來改變天時,比如夏天下冰雹之類的。
原本以為沒什么用,現(xiàn)在看來很好使。
“你,你是人是鬼?”領(lǐng)頭人看到這一幕,殺人無數(shù)的他腦海里十分恐懼。
“為什么不能是仙?”賈玨很奇怪。
“神仙不殺生?!鳖I(lǐng)頭人回答。
“感情神仙在你們這些人眼里,不過是不敢抬劍的圣賢書生之流,卻對鬼恐懼?!辟Z玨突然想到這些人可能不知道地府什么的,這個時代只有信佛的或者和尚知道這玩意,讀書少就是慘,“你知道嗎,無盡深淵之下,有十八層地獄……”
“給我個痛快,我說?!鳖I(lǐng)頭人聽到一半,額頭上的黑罩已經(jīng)濕透了,人倒是聰明。
“誰派你們來的,目的是什么,別騙我,我能知道的?!辟Z玨收了刀,走到冰塊人旁邊,手起刀落,嘴里說:“下一世投胎做個好人吧,不對,作惡太多下一世可能當(dāng)不了人,算了,我大發(fā)慈悲,送你往生人道吧?!?p> 頌到:天地自然,穢炁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
“上仙,不可?!蓖蝗怀霈F(xiàn)兩個穿著黑白衣服的人來到賈玨面前,慌張的喊叫。
我去,黑白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