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梨花與油畫(13)
場面變得尷尬了起來。
薛橙不敢跟言凜置氣,便將矛頭指向了無辜的她,而言凜態(tài)度顯而易見的卻又偏向于白青子,于是愈發(fā)厭惡耍大小姐脾氣的薛橙。
如此惡性循環(huán),這樣下去反派跟伴侶之間的關(guān)系只會越來越微妙。
想想自己遙不可及的任務(wù),白青子嘆氣,妥協(xié)的雙手舉起做投降狀:“我要去一趟洗手間,有什么事一會兒再聊,一會兒再聊~”
兩個人的目光同時鎖定在她身上,白青子如坐針氈,尷尬抿著笑退出了畫室,轉(zhuǎn)身捂著心臟靠著走廊的墻砰砰的平復(fù)心緒。
為什么這種簡單的新手任務(wù)里面也會出現(xiàn)修羅場??!
而且她還是無辜被卷進去的莫得感情的系統(tǒng)姬好嗎?!
雖然有些頭疼,但白青子很快又意識到這多半是自己的錯——畢竟她前期想方設(shè)法接近言凜的時候忘了保持距離,這就相當于撩了又不負責。
仔細想想,言凜黏她也是很正常的心理。
但,不是她渣,而是她連個人類都算不上而且要趕場子去下一個位面繼續(xù)做任務(wù)??!
深吸一口氣,白青子索性上了舊校舍二樓隨便找了間課室暫時躲了起來。
一旦清楚劇情發(fā)展成這樣都是她的鍋,白青子不免開始心虛愧疚,但她也是第一次接委托上崗,翻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白青子蹲下,抱著膝蓋垂眸,在意識里戳了戳那個沒什么卯用的只會播報提示音的小東西。
【喂,快醒醒,有沒有什么能擺脫三人修羅場的辦法?】
【死?!?p> 死?
身為系統(tǒng)姬的白青子壽命是無限的,且不會被人類擊殺,她跟死這個字八竿子打不著…但如果,死的是她現(xiàn)在用的這個人設(shè)跟身份呢?
白青子迷茫的雙眼瞬間清明。
這小東西的意思是,讓她假死,然后在這個沒有她的世界,言凜就會自然而然的被命運牽引從而跟薛橙在一起?
有點討厭,白青子懨懨的將腦袋埋進了膝蓋里。
【話說,既然我的存在是為了將落魄反派的數(shù)值拉到正常而存在,那伴侶存在的意義又是什么呢?】
空氣靜默片刻,她意識里傳來了熟悉的冰冷機械音——
【為了清空反派在本位面的遺憾?!?p> 【遺憾?等等…誒?!這又是什么數(shù)據(jù),我在信息面板上可沒看見過?!?p> 【沒有任何人可以逃避遺憾的存在,哪怕是神?;蛟S是生老病死,或許是求不得的事情。唯有將這一生的遺憾全部清空,才能進入輪回?!?p> 【神也會有遺憾么?】
【神追求的是完美,而當?shù)k產(chǎn)生追求完美的這個念頭時,祂便已經(jīng)不是無欲無求完美的神靈?!?p> 雖然白青子沒怎么聽懂,但她還挺震驚的。
這個只會播報提示的小東西,竟然愿意一口氣說這么多話。但其實一開始接任務(wù)的時候,白青子就有個她很在意的點——
她不清楚這個小東西哪來的,由什么組成,為什么在她意識里。
她被制造,從數(shù)據(jù)庫里醒來那一刻,它就已經(jīng)存在了。
嘛…總結(jié)一下,反派的體內(nèi)是存在遺憾這種東西的,而地獄公司給反派們分配伴侶的目的,大抵是想用戀情的幸福來抵消它的存在吧?
管他那么多,反正這與她的任務(wù)無關(guān)。
后知后覺,白青子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在這間教室待了許久,這貌似是一間雜物間,里面堆放了各種落滿厚灰的教材書本以及橫七豎八的體育器材。
最角落里,還擺放著一架鋼琴。
鋼琴不是什么特別好的牌子,應(yīng)該是學(xué)校拿來上音樂課的道具,但讓白青子在意的是它看上去很干凈、一塵不染的干凈。
如果說除了她跟言凜會出入舊校舍的話,所以這架鋼琴是被言凜擦拭干凈的嗎?
窗外落霞余暉愈發(fā)昏暗,橘紅色的日輪漸漸隱沒在地平線以下,唯剩幾縷綿長悠久的薄光如同碎裂的螢火,淡然彌漫。
漆光映在黑白琴鍵上,顯得分外圣潔。
白青子走上前,指尖輕輕在琴鍵上下壓,音色很準。而她在那堆疊放琴譜的教材里,看見了一本厚重的相冊——
是某屆畢業(yè)生。
雖然不太可能這么巧合,但白青子還是試探性的翻了幾頁,沒想到竟然真在相冊上找到了一年前的言凜那張光風霽月的臉。
彼時,他還是言家的孩子,眉眼倨傲,白襯衫的少年抱著卷好的畫紙站在人群中央,瞳仁漆黑淡淡盯著攝像機的方向。
他都所有人簇擁著,像個孤高的王。
可旁人都在笑,而他沒有,眼底甚至流露出幾分厭倦的陰翳。
誒…誒誒?!
一年前的言凜同樣過得不高興么?可他那時候明明還是那個神壇上的天才,是巨額財產(chǎn)股份的繼承人,是隨手一幅畫都能賣出一棟樓的價錢的著名油畫師。
如果這些都無法令他滿足,那么當時的他到底在渴望覬覦些什么???!
“咯吱。”
老舊的雜物間木門被推開,許久不曾上油的轉(zhuǎn)軸關(guān)節(jié)因為生銹而發(fā)出刺耳的雜音。
白青子猛地合上相冊以最快的速度將它擺放回原位,當她站起身那一瞬,心神不寧與倚著門框的言凜對上了視線。
他瞇起眼時總會顯得眸色發(fā)沉,在這種沒有月與燭火的夜晚,愈發(fā)顯得晦暗。
像是藏匿在森林里,等著心甘情愿的祭品來找到他的怪物。
“迷路了么?洗手間可不在二樓。”
“抱歉……我只是想稍微出來轉(zhuǎn)一轉(zhuǎn)。”
“青子應(yīng)該很希望我能跟那位薛小姐多說會兒話吧?!?p> “誒,言學(xué)長怎么會這么想?”
被戳穿淺顯的心思,白青子僵住,局促忐忑讓她不太敢直視少年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
言凜往里走了幾步,薄唇噙著細微笑意,然而笑意不達眼底。
“對于即將被拋棄這種事,我似乎向來很敏感。這些天我總是在想,青子到底為什么會靠近我呢?就像是枝頭梨花般的你、或是淤泥般的我。
當它不幸凋零落下泥濘,還有可能會干凈嗎?”
這段冗長的話被他念得沒什么情緒起伏,他垂下眼瞼盯著白青子的臉。
已經(jīng)褪去繃帶的、那雙千瘡百孔的殘缺的手體溫冰冷,像是觸碰珍貴的油畫般緊緊托在了她臉頰下,強迫她仰頭直視自己。
少年平素的自持孤冷崩裂,唯獨剩下那雙眼底偏執(zhí)癡迷的掌控欲。
“所以呀…青子到底,怎樣在看待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