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經(jīng)的老者
九點半，張鋼鐵終于將女兒哄睡，軟綿綿地倒在了床上，六斤的嬰兒雖然不重，但抱著晃一個半小時也是個體力活，女兒白天睡多了晚上不肯睡，一沾枕頭就哭，簡直是個磨人的小妖精。
兩口子磨磨蹭蹭洗漱完畢躺下時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張鋼鐵迷迷糊糊剛要睡著，女兒忽然哭了起來，張鋼鐵從床上彈起來，一看女兒尿了，趕緊給她換上尿不濕。
一點時女兒拉了，張鋼鐵再次換上尿不濕，這次醒來張鋼鐵有些睡不著了，直到三點時女兒又哭了。
“臭丫頭，兩個小時醒一次，你對鬧鐘了嗎？”
張鋼鐵掙扎著爬起來，打開尿不濕看了一眼，干干凈凈。
“沒尿也沒拉，這次怎么啦？”
張鋼鐵俯身親了親女兒，可惜女兒只知道閉著眼睛擠眼淚。
“算了，還是為父自己猜吧?！?p> 張鋼鐵用臉貼著女兒的額頭，沒有發(fā)燒，多半是餓了，張鋼鐵看了看床上熟睡的高文靜，不忍心叫醒她，沖了半瓶奶粉進來。
“笑笑，你要愛媽媽，這次喝點奶粉好嗎？”
試了試溫度，把奶嘴伸到女兒嘴邊，哪知女兒吸了一口全吐了出來，又開始哇哇大哭。
“挑食的臭丫頭，真不該叫笑笑，應(yīng)該叫哭哭?！?p> 張鋼鐵搞不定，只好叫醒高文靜，一喝母乳馬上不哭了，那一雙大眼睛高傲地眨著，宣示著自己的地位。
第二天張鋼鐵一早就去了醫(yī)院，可大肚婆一個接一個，張鋼鐵沒法掛號，不敢打擾醫(yī)生，只好在醫(yī)院等了一上午，終于等到醫(yī)生下班出來。
“大夫，能咨詢您點事嗎？”
“什么事？”
張鋼鐵拿出手機，打開笑笑胳膊上針孔的照片。
“我女兒是十號生的，這只胳膊打的是乙肝疫苗，當(dāng)時只扎了一針，但這針孔好像是兩個，您能幫我看看嗎？”
那大夫極不情愿地接過手機，放大圖片看了看。
“這確實是兩個針孔，打第二針的絕對是個瞎子，針孔還沒有消腫，而且注射疫苗后可能會出現(xiàn)輕微反應(yīng)，怎么能在上面接著打呢？渾身就這么一個地方能打針嗎？”
果然是兩個針孔，張鋼鐵心頭一緊。
“這是怎么回事呢？”
“你是孩子的父親，孩子打針你不清楚嗎？”
那大夫一臉不屑，張鋼鐵被他說得臉上生了銹。
“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不靠譜，自己還是孩子就急著生孩子?！?p> 那大夫無奈地走了，張鋼鐵怔了片刻，快步來到昨天檢查的診室，沒有見到幫他抱孩子的護士，也不知道人家的姓名，只好先行回家。
下午張鋼鐵又來到醫(yī)院，把每個樓層都看了一遍，仍然不見，第二天也是如此，調(diào)監(jiān)控所有護士都是一樣的穿著，就算身形能分辨，但戴著口罩、帽子，壓根看不出面貌，向別的護士打聽，誰也不知道他找的人是誰，張鋼鐵雖然詫異，但也沒有辦法，想說理總得找到人才行，好在笑笑并沒有什么異常，針孔過了幾天就好了，只能作罷。
日子回歸往常，笑笑轉(zhuǎn)眼就滿月了，老婆孩子熱炕頭，張鋼鐵逐漸淡忘了針孔的事情。
這天張鋼鐵下班后像往常一樣把車停到樓下，發(fā)現(xiàn)樓門口坐著一個陌生的老頭。
“算卦算卦，生老病死吉兇禍福卦卦靈驗，消災(zāi)解難驅(qū)邪除害樣樣精通?！?p> 老頭忽然喊了一句，原來是個算命的，物業(yè)越來越不像話了，怎么小區(qū)里什么人都讓進？張鋼鐵不迷信也不排斥，到超市買了高文靜最愛吃的魚，準(zhǔn)備回家一展廚藝，回到樓下時那老頭還在，只是周圍連一個看熱鬧的人都沒有。
“小伙子，坐下聊聊?！?p> 那老頭笑呵呵地說道。
“不用了，著急回家做飯呢?！?p> 張鋼鐵笑著舉起手中的袋子。
“老頭子一天沒開張，小伙子宅心仁厚，讓老頭子過過嘴癮也是好的呀?！?p> 張鋼鐵有個最大的毛病就是不懂得如何拒絕別人，別人借錢，他有時套信用卡也會借，到還錢的時候別人拖一個月他同意，拖三個月他也同意，心里有氣吧，嘴上又不忍道破。
張鋼鐵想了想，換他上班時干坐一天也難受，管他說的真假，哪怕是騙子，不信他的不就行了？于是坐到了老頭對面，老頭滿頭白發(fā)，看起來有七八十歲，不過身體倒是很硬朗。
“小伙子滿面春風(fēng)，家里有喜事？”
“我女兒今天滿月。”
“不錯，添丁進口的確是喜事，既然我一提喜事你就想到了令愛，不如就讓老漢算算令愛的命數(shù)如何？”
這老頭可真會挑，他如果給張鋼鐵算命，張鋼鐵多半不感興趣，但一提閨女，張鋼鐵立刻來了精神。
“可以。”
“今天滿月，那就是五月十五生的？生辰不錯，再告訴我一下具體時間?！?p> 聽他說生辰不錯，張鋼鐵難免沾沾自喜，心想說高興了給你三五十也沒關(guān)系。
“晚上十一點半左右。”
“十一點半，那就是子時二刻?！?p> 老頭掐起了手指，這似乎是此門中人通用的手法。
掐了片刻，老頭默默放下手來，卻不說卦象，而是壓低聲音說道。
“這世上有四個人酷愛管閑事，一個姓柳，一個姓劉，一個姓方，一個姓張，你猜我是哪個？”
張鋼鐵頗感奇怪，你姓什么跟算卦有什么關(guān)系？何況哪里來的閑事？
“姓張？”
張鋼鐵隨口先猜本家姓。
“不是?！?p> “姓柳？”
“也不是！”
張鋼鐵略感尷尬，剩下楚姓和劉姓不敢胡亂猜了，思索片刻。
“姓方？”
張鋼鐵小聲嘀咕出來，老頭的臉?biāo)查g青了。
“這個閑事不管也罷！”
看樣子他是姓劉，張鋼鐵連忙賠笑。
“不好意思，劉大爺。”
老頭板著臉。
“四選一你選了四次才中，可以去買彩票了，借你女兒的運氣，一定能中個頭獎?！?p> “我女兒運氣好嗎？”
張鋼鐵連忙轉(zhuǎn)移話題。
“是啊?！?p> 老頭忽然笑了，原來不是真的生氣，猜錯很正常，別人又不會算。
“什么運氣？”
“你女兒有你這么好的爹，運氣還不好嗎？”
老頭神秘地一笑，拍拍屁股站起來。
“走了走了，我得回醫(yī)院去了?！?p> 張鋼鐵也提著東西起來，哪知老頭忽然一個趔趄，向張鋼鐵倒了過來，張鋼鐵連忙扔掉手中拿的東西，一把抱住他。
“大爺，您這是…？”
老頭的臉緊貼著張鋼鐵的胸口，軟綿綿的抱不住。
“頭疼，心慌，胸悶。”
張鋼鐵頓時慌了，難道是碰瓷的？這個位置也沒有監(jiān)控呀，一時間抱也不是放也不是，正不知該怎么辦，老頭忽然彈了開。
“嘿嘿，刺激嗎？”
“你…”
張鋼鐵哭笑不得。
老頭哈哈笑著。
“看你穿得挺像樣，沒想到比老頭都窮?！?p> 說完揚長而去。
“精神病院出來的吧？”
張鋼鐵喃喃說著，撿起扔掉的東西回了家。
“那老頭是誰呀？”
張媽媽從窗口看見了剛才的一幕。
“不認(rèn)識，一個老瘋子?！?p> 張鋼鐵將剛才的情景講了一遍。
“跟陌生人搭什么話？吃過一次虧還不夠??？”
張媽媽呵斥著，忽然意識到這么說好像刺激高文靜，急忙改口道。
“不是每次運氣都那么好。”
高文靜并不介意張媽媽的話，畢竟是事實，隨口問道。
“他說你比他都窮，是不是趁機翻你口袋了？”
張鋼鐵大驚，趕忙翻兜，東西一樣沒丟，反而從上衣兜里掏出一張紙條來。
“這是什么？”
張鋼鐵打開紙條，上面寫著“走路向后看，人生沒意外?！?p> “難道是那個老頭塞進來的？”
張媽媽看了一眼。
“你瞧，人家想偷你的錢包易如反掌，以后長點心，少跟陌生人搭話?！?p> 張鋼鐵看著紙條笑了。
“果然是老瘋子，走路向后看，人生豈不全是意外？不得掉溝里？不得撞墻上？”
張鋼鐵搖了搖頭，一把撕掉紙條燉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