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邙山之中“寄情山水”的李賢,當然不知道他又做了帝后博弈的棋子,更加不知道無緣無故又被安排了一位老師。
此時的他,在鬼市“游玩”累了正在泡腳,聽著對面同樣在泡腳的馬遵,喋喋不休的講著這幾日在鬼市中的見聞。
說來了奇怪,沒來之前,雍王爺急吼吼的,恨不得立刻馬上就到??傻搅酥?,竟然不著急了,反而帶著他們四處閑逛起來。
總的來說,就是揮金如土,甭管是不是用得上,就是買買買,凡是被他光顧過地方,人人都認為他是個人傻錢多的紈绔子弟。
開始的時候,馬遵不明白,為什么進來后,不直奔目的地。可經(jīng)過他舅舅的提點后,才曉得雍王就是為了造勢。
鬼市這地方,耳目都比其他地方的人要清很多。冷不丁扎進去,上來就往人家懷里闖,那不用多說,什么都查不到。
況且,這里“天高皇帝遠”,是王法所顧及不到的地方。真要是背識破了,能不能查清楚事兒還是其次,沒準還得吃個啞巴虧。
而且周闥還提醒他神經(jīng)大條的外甥,千萬不要把雍王視為一般的皇室少年。能在遼東那苦寒之地,鏖戰(zhàn)兩載,除了其性格堅韌外,心機和手段,都不輸于任何成人。
至于,馬遵的智力,周闥已經(jīng)完全不指望了,只求他夾緊嘴,小心說話。千萬別犯虎,讓人家賣了,還替人數(shù)錢。
“殿下,哦不,六爺!其實咱們作的已經(jīng)夠了,明兒完全可以大搖大擺的走進去!”
見李賢還是默默地倒騰盆里的腳,馬遵繼續(xù)言道:“賭坊嘛,您是沒去過,那地方只要有賭本就可以了?!?p> 是,馬遵承認需要做一點鋪墊,可這鋪墊怎么也得有限度?,F(xiàn)在完全就是溫水煮青蛙,弄得不上不下的,他這心里刺撓的不得了,所以舅舅話,自然也就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好??!既然你都覺得合適了,那就這么辦!”
“明日,就請你馬大公子引路,咱們也去豪賭一把!”
......,翌日黃昏,馬遵這位洛陽府的大公子,身著一身綠油油,綠的發(fā)亮的袍子,手里拿著秋香苑頭牌送的團扇,那派頭像極了平康坊的“少爺”。
別說李賢連連搖頭了,就算他舅舅也捂著胸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幸虧他的年紀不大,身子還能挺住,否則李賢就還得愁上哪兒給他掏弄“救心丸”去。
不過,馬遵還真沒干錯,到這種地方來,就是得“張揚”,不張揚,狗眼看人低的伙計,都得踩你一腳,更別說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物了。
在這些人眼中,官宦子弟,就應(yīng)該是無惡不作,色厲內(nèi)荏的角色。世卿世祿的官員們,通過各自的手段把控著升遷之路,并一代又一代的剝削百姓。他們的子弟,就應(yīng)該是黃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墮落成與他們一樣的人渣!
“六爺,您看這些外來人都是看清了世事功名,跑到這來悶聲發(fā)大財?shù)?,求快活的?!?p> “都不想像那些老實人一樣,辛辛苦苦一輩子,最后發(fā)現(xiàn)成全的全是王八蛋,一輩子總結(jié)起來就兩字-白活。”
......,馬遵說的話,聽起來挺扎耳朵,可不得不承認,這是實話?,F(xiàn)如今這官場,還真就是他說的那樣。
能干好事,有干事心的,要么提拔不上來,要么早就寒了心,以他老子馬載為例。至于那些溜須拍馬,狗屁倒灶的,像許敬宗、李義府之流,個個混的腦滿腸肥。
可李賢只是一個親王,權(quán)力有限,也沒有資格管這種事。說難聽點,哪天皇帝不高興了,一句話就讓他土豆搬家滾茄子了,到封地去了。他想回京,還得看人家臉色呢!
說歸說,鬧歸鬧,坐了將近一個時辰的馬車,終于到地方了。一下車,就有一位身材窈窕的俏婦應(yīng)了上來,一口一個馬公子,叫得雞皮疙瘩都掉一地。
當然,也不算她眼睛瞎,很快就鎖定了一身錦袍的李賢,正在她要賣弄風騷,想利用御姐氣息勾引一下李賢的時候,馬遵不由冷臉的攔在前面。
“鸞娘,你搞搞清楚,不是什么人,你都有資格上前搭話的,明白嗎?”
鸞娘雖然很不高興,但江湖經(jīng)驗豐富的她,并沒有在臉上表現(xiàn)出來,只是面帶笑容的問了一句:“這位小爺是?”
“別叫爺,叫爺是抬舉你,你們家祖墳上,還是沒冒這股青煙,叫六公子!”
說完這話,馬遵還很狗腿的做了個請的手勢,恭敬的叫了聲六爺。李賢也是微微一笑,很是淡定的走了進去。
看著一行人大步流星的往里走,鸞娘不由的啐了一口,果然官宦子弟都是一丘之貉。又把侍者叫了過來,低聲的吩咐兩句,然后才搖著腰跟了進去。
李賢不得不承認,一旦不用顧及王法及世俗理念,人性被無限放大之后,創(chuàng)造性絕對是難以想象的。
用別有洞天來形容這里,實在有些庸俗了,倒不如說:暖山度臘東風微,嬌娃賜浴長湯池,刻成玉蓮噴香液,漱回煙浪深逶迤,犀屏象薦雜羅列,錦鳧繡雁相追隨,破簪碎鈿不足拾,金溝殘溜和纓。
光是在邙山大山中,建這么一座世外桃源,其中花費,絕對是一個不菲的數(shù)字。這比在遼東,打下一座棒子城,還他媽富裕,真是沒有天理了。
“哎呦,馬公子,您可是關(guān)照小號,這才幾天啊,攜朋帶友的來了。”
“劉掌柜,你這不錯,又是個好玩的地方。好玩,自然要與好朋友分享了?!?p> 雙方寒暄了兩句,馬遵就直奔主題,他和六爺,這次是專門奔著“天局”來的。錢,六爺有的是,要的就是驚險,刺激!
“馬公子,上次就與您說了,天局的成本太高,這讓老哥實在是沒法壞了規(guī)矩啊!”
“這樣,您還是與上回一樣,去地局玩一玩,輸了算老哥的,怎么樣!”
上一次,見他的洛陽府君的公子,劉掌柜已經(jīng)破例,讓他看了一回熱鬧,算是給了他老爹面子?,F(xiàn)在,帶了這么個小公子,就想進入天局,實在不像話。
進天局,要么舍得一身剮,要么有錢鋪路。馬遵的爹是洛陽的父母官,誰能與他叫勝負的代價呢,而且他又沒錢,憑什么讓他進去攪局。
“劉掌柜,說你狗眼看人低吧!你真當爺們來跟你逗樂呢?”,說著這話,還讓跟著的李如壁等人,打開了帶來的三口箱子。
頓時是金光一片,里面清一色的金塊,齊刷刷的擺在箱子里,附近看熱鬧的人,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
“六爺見諒,恕小的眼拙了!”,收起輕慢之心,劉掌柜笑著行了一禮。心里也嘀咕著,鸞娘說的沒錯,真真是來了一條大魚。
“好說,劉掌柜!頭前帶路吧!”,笑瞇瞇的點了點頭,李賢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其廢話不用再說了,直接進入正題就好。
劉掌柜當然也明白,人家壓根就沒看得起他。不過,這也不奇怪,能讓洛陽府君的公子,當跟班的,說不準就是那位宰相家的公子。
錢財對人家來說就是糞土,獵奇才是最重要的。而且,壓根就不是同一等級的人,人家玩夠了,下次就是走了大街上,也不會再與其搭話。
這對于見識甚廣的劉掌柜來說,早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只能躬著身子,恭恭敬敬的把一行請到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