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包里翻了好久才找出來,手機卡頓得厲害,屏幕已經(jīng)摔得粉碎,摁了好幾次接聽都沒反應(yīng),最后拍了兩下,又摁了一下,總算接上了。
“我剛才給你送吃的,沒看到你,是東西太多,還沒有搬過去嗎?”對面的聲音透著小心,生怕凌桑歸掛斷。
凌桑歸抿著唇,嗯了一聲,本來今天要搬過去,但腳受傷了,她走不過去,只能明天去。
這個人是她同父同母的哥哥,方寂。
“房子我已經(jīng)叫人收拾好了,你隨時可以搬進去?!狈郊懦聊腠懀肿灶欁哉f道,“明天老爺子生日,你要不要過來,你都好幾年沒回來了?!?p> “不用了,沒人想見我?!绷枭w拒絕地干脆,別人不想見她,她也不想見別人。
她本來不想下山,只是修了幾年無情道,一直沒有進展,師父算出她有一段因果,因果不除,再修下去只會走火入魔,便把她趕了下來,讓她了卻這段因果。
凌桑歸自問自己所有的因果已經(jīng)斬斷干凈,實在想不出來那里還有剩的,不過師父既然說了,就只好在壑城晃悠著,還找了一份工作,送外賣,不過今天有事,還傷了腳,估計要歇幾天了。
這里是她長大的地方,也是師父說的因果所在的地方。
“那也好?!狈郊胖荒軗Q了話題,“有什么事記得跟我說。”
“嗯?!绷枭w掛斷電話,打開售房軟件,看看有沒有人有意向。
方寂做的太快,房子已經(jīng)在她名下了,可惜她不需要,便掛了上去,等了好幾天,連個有意向的人也沒有。
算了,先住兩天吧,長椅確實不舒服。
睡醒后,凌桑歸拄著拐杖,背著包去了那座房子。
房子挺大,三室一廳,裝修的很好,該有的東西也都有,一個月水電費應(yīng)該挺貴。
凌桑歸沒有什么行李,一個包就放下了。
擺放好祖師爺?shù)纳裣?,凌桑歸點上香,拜了兩拜,說道,“祖師爺,你看著大城市一個月水電費這么貴,要不如這樣,你給我漲點飯錢,五百真不夠,八百,八百怎么樣?!?p> ……
“七百五,七百,六百八十。”凌桑歸看祖師爺沒反應(yīng),只能往下降,“祖師爺,大城市真的不一樣,您不食煙火,可我也得吃飯啊,我都受傷了,漲點飯錢不過分?!?p> 祖師爺想說,不想,但被她纏得沒辦法,香火在空中扭曲,最后又直直上升,算是答應(yīng)了。
“多謝祖師爺。”凌桑歸拜了拜,這是她唯一的消遣方式,算是自娛自樂,畢竟祖師爺也不會跟她說話。
漲了飯錢,凌桑歸正好餓了,樓下好像有超市,可以去囤點菜。
一路上,眾人就看到一個人穿著拖鞋,腳上綁著紗布,一瘸一拐地走進超市,周圍人都多看了幾眼,凌桑歸倒是毫不在意,面無表情地走進超市,她已經(jīng)很適應(yīng)別人的目光,不論是好奇還是不懷好意。
買完東西出來,外面天已經(jīng)陰沉下來,烏云密布,眼見著就要下雨,凌桑歸加快了步伐,她只有兩身衣服,上一套還沒洗,這套要是再濕了,就沒衣服了。
在雨落下的前一秒,凌桑歸抱著一堆東西,站在了電梯門口,再回頭看,外面已經(jīng)是大雨傾盆。
回過頭,電梯門正好打開,凌桑歸用受傷的腳踩在地上,疼地倒吸了一口氣,抬起來時還差點摔倒,幸好后面的人扶了一把,道了聲謝一瘸一拐踏進電梯。
后面的人跟著進來,凌桑歸抬頭去看,卻在抬到一半時又低了回去。
這個世界真的太小了,你不想遇見的人,偏偏無時無刻都能遇到。
凌桑歸下意識是想跑的,可電梯門已經(jīng)關(guān)了,只好低著頭站在角落,裝作沒有看見,想了想又掏出手機,假裝自己再玩手機。
只是這個手機實在太卡頓了,光解鎖就解鎖了半天。
可凌桑歸不得不這么做,她不敢跟他對視,更不敢跟他打招呼。
解珩抬手摁了樓層,然后站在凌桑歸身后,看著她后背的紋身。
這場雨下得太迅速,他不得不跑進來,然后就看見了她,他站在她跟前,只有他們兩個人,想知道她會怎么做,答案在他的意料之中。
解珩很生氣,卻又覺得難過,她離開這么多年,結(jié)果連句解釋都沒有,是覺得沒必要了嗎?
電梯緩緩向上,兩人被關(guān)在封閉的空間,一方焦灼不安,一方心思難測,就這么裝作不認識,當(dāng)著陌生人。
等電梯門開的時候,解珩卻沒有急著下,而是站在原地,等著凌桑歸出去。
凌桑歸只覺得如芒在背,門已經(jīng)開了,她不可能再裝作不知道,抬腳要走,忽然想起來自己沒有摁樓層。
可電梯停在了她的樓層,就只能說明解珩跟她是一個樓層,他們是鄰居。
好可笑的巧合。
凌桑歸硬著頭皮收回手機,提著那一大袋東西,拄著拐杖走出電梯,握著拐杖的手全是汗,生怕解珩追上來,可又想想,那么驕傲的人,應(yīng)該不會這么做。
解珩也跟著凌桑歸出了電梯,一直看著她消失在門后,才回了自己家。
她現(xiàn)在就在他眼皮底下了,緣分真的是個好東西。
回到屋,凌桑歸把東西扔在地上,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出了一身的汗,她挺害怕他開口問當(dāng)年的事,可他一句話也沒有,心里又不免失望,想想其實也對,九年了,他早就有他的新生活了,而她只能算是回憶,還不是太好的回憶。
“新房子怎么樣?”方寂打來電話,他那邊有些吵,老爺子的生日宴很熱鬧。
“嗯。”凌桑歸有些難受,可是現(xiàn)在的她連難受的資格都沒有,她唯一要做的就是活下去。
可她不想活下去,卻又必須活下去,因為于她而言,死了比活著更可怕。
“你工作怎么樣了,有找到嗎?要不來我這兒,我這里……”
“不用了,我高中都沒畢業(yè),搬磚都沒人要,還是不給你添麻煩了?!睕]等方寂說完,凌桑歸就打斷了他。
她想維持自己最后一絲驕傲。
方寂看著掛斷地電話,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