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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見梅子青時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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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見梅子青時節(jié) 小崔同志 4428 2022-12-03 16:07:00

  “王爺,您吩咐的事已經(jīng)辦下去了,目前進展順利?!?p>  “嗯?!鄙蛑汶[隱地長舒了口氣,像是如釋重負(fù),又像是對一直以來的厭倦和麻木。人人都羨慕他從出生就帶著權(quán)貴,但人人都不知他最想摒棄的就是這權(quán)貴。

  “王爺……阿凌讓屬下將這個交由您?!蓖蹒鎻闹腥〕隽艘桓鶚闼氐哪爵⒆映噬?。

  沈之恒垂眸,不禁目色一顫。

  那簪子曾是王征贈予母親劉氏的。劉氏在入選后,唯一還留在身邊的物件,便是這根簪子。

  劉氏身邊曾有兩貼身丫鬟,一位便是從小便跟在身邊的阿慧,另一位便是入宮后王征送與保護她的阿凌。阿凌看似是個柔弱無力的尋常女子,但實際上卻是個能飛檐走壁的高手。劉氏在離世前,特意囑托二人不可殉主,要繼續(xù)輔佐他。

  但阿慧和阿凌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前者開朗熱忱,后者沉穩(wěn)內(nèi)斂。

  深重的主仆情誼以及從小接受到的教育和訓(xùn)練都讓阿慧無法獨活于世。于是,在她安排好一切后事后,便毅然決然地追隨劉氏而去了。而阿凌則是按照劉氏的囑托,來到了他的麾下,成為了藏在暗處的一把利器。多年來,她接過手的任務(wù)從未有過失敗。府上很多的新手,也是她半帶著出來的。其中,就有冬雪。

  因此,他賞賜了很多東西給她,但她都沒有收下。

  唯獨這根簪子,她收下了。

  “你告訴她,本王的命令從始至終都是讓她全身而退?!鄙蛑闾痦?,并未接過木釵,“若是做不到,便不必回來了?!?p>  “是?!?p>  王珂自然明白,這看似苛責(zé)之語其中的意思。這么些年的共事與相處,他知曉二人的為人和脾性,但他就是不明白,為何互相了解、信任的二人,相處模式還是如初般難受。

  “細(xì)作之事查的如何了?”

  “還請王爺責(zé)罰。”王珂一邊說著一邊垂下了頭,“還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證據(jù),也許真的是屬下多慮了?!?p>  “繼續(xù)查吧?!?p>  “是?!币宦犨@話,王珂微微一愣。

  月華是沈之恒的奶娘,二人有多深厚的關(guān)系,府上人盡皆知。他本以為沈之恒不會允以繼續(xù)查下去,沒想到沈之恒竟如此平靜果決地同意了。

  “對了王爺,慕小姐那邊……”

  “不去,回絕了罷。”沈之恒淡淡地回絕著,沒有絲毫的猶豫。

  “王爺,屬下有句話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p>  沈之恒微偏過頭望向王珂,等待著他的后半句話。

  “屬下明白王爺?shù)某踔?。但屬下以為,您若是一直不去,反倒會遭人生疑?!蓖蹒骖D了頓,“而且……不免有一些丫鬟廝役,會因此怠慢了慕小姐?!?p>  聽完王珂的話,沈之恒的眉頭不禁皺了皺。

  因為在此之前,他并未想到這一層。而且說實話,如此做不僅僅是為了劃清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更是為了不讓自己沉溺,沉溺于相處帶來的彌足珍貴的喜悅和滿足。

  “還有幾天便是仲秋節(jié)了吧?”

  “是的,王爺?!蓖蹒纥c了點頭,“對了,那日宮中要舉辦晚宴,圣上已邀您進宮一同慶賀?!?p>  “可以本王身體不適的理由回絕了?”沈之恒有些無奈地繼續(xù)說著。

  “是的,但....”

  當(dāng)上攝政王的這幾年,為避鋒芒,他經(jīng)常以身體不適的理由稱病,不去各種宴席、活動。上朝也是,都是間間隔隔地去。如今硬要自己參加仲秋晚宴,怕是要有事發(fā)生。但自己也不能不識抬舉,二請都不給面子。

  “知道了,回給他們,本王會去。還有,傳達(dá)下去,將客堂收拾了。仲秋那天晌午,傳他們二人一起用膳?!?p>  “是?!蓖蹒骖h首領(lǐng)命道。

  “等等?!鄙蛑闼剖峭蝗挥窒氲搅耸裁础?p>  “王爺還有什么要吩咐的?”

  “去準(zhǔn)備一個帷帽。仲秋那天,她可以出府玩一天,但必須戴著帷帽,不能以真容示人?!?p>  “是?!蓖蹒驺裸露貞?yīng)下后,便規(guī)矩地退出了書房。他先是來到了阿凌的住處,準(zhǔn)備先將簪子歸還。但不巧,他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了她與冬雪的聲音。

  “師父,一路小心。”

  “嗯,我只是教了你些本領(lǐng),算不上你的師父?!?p>  “在冬雪心里,您一直是?!?p>  冬雪話落,阿凌陷入了沉默。

  她本是飄零的孤兒,后被王家人收留,進入王家接受訓(xùn)練。訓(xùn)練的那些日子雖不是暗無天日,但也是枯燥殘酷的??赏跫覍ψ约河惺樟粼僭熘鳎虼怂龥]有逃跑,乖乖接受訓(xùn)練,變成了一把可以殺人于無形的利刃。漸漸的,她也意識到,對于她這樣的人,牽絆是個無用且有弊的東西。

  因此,她拒絕與任何人產(chǎn)生親近的關(guān)系。

  “如若王爺下達(dá)命令,讓你殺了我呢?”

  “……王爺不會的?!倍┫仁且徽?,隨后搖了搖頭。

  “如果是王爺讓我殺了你,我會果斷地殺了你?!闭f出這句話時,阿凌的眉目沒有一絲的波動。

  “因為我作為王爺?shù)陌敌l(wèi),就是要嚴(yán)格執(zhí)行王爺?shù)拿?。無論被執(zhí)行的對象是誰,就算是我自己,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執(zhí)行。所以對我來說,很多關(guān)系都沒有必要存在?!卑⒘桁o靜講述著,平靜得就像是在講述他人的故事一般。

  冬雪沒說話,神情復(fù)雜地垂下了頭,似是在努力消化著這些話。

  “冬雪,作為一個合格的暗衛(wèi),便是要無限信任主子、效忠主子,并嚴(yán)格執(zhí)行,不可參雜個人感情?!卑⒘枥^續(xù)說著,“我知道你對現(xiàn)在的任務(wù)有所怨懟。你要清楚,一個任務(wù)的重要程度不是看完成過程的驚險程度和難度,而是看這個任務(wù)在王爺心中的分量。慕小姐是什么身份,對王爺有多重要,你我都心知肚明。我敢說這個任務(wù)是最重要的,沒有之一?!?p>  冬雪聽后,緩緩地抬起了頭。她驚異于阿凌竟不費吹灰之力,在閑談間便看破了自己。

  “盡早回去吧,作為婢女,擅離職守可是不妥的?!痹捯阎链?,阿凌便也不再留她。

  “師父今日教誨,冬雪定會謹(jǐn)記在心。還請師父保重,冬雪便告退了?!?p>  對于冬雪的依舊未改,阿凌并不意外。初見時,冬雪便就是這倔強性子。有自己的主見,認(rèn)定的事情絕不更改,是她對冬雪的第一印象。這樣一個活脫脫且堅毅的人,她倒是有一些羨慕。

  “出來吧?!?p>  “……我不是故意偷聽的?!贝藭r,王珂略顯尷尬地走了過來。

  “無妨。”阿凌并未生氣,微微搖了搖頭,“是有什么事?”

  “王爺……讓我把這根簪子還給你?!?p>  阿凌聞此,并未露出太多異色,似是早就料到會如此般。她并未伸手接過,只是淡然地看著那簪子,看了許久。

  “那這根簪還請你替我保管?!彼従忛_口,“如若我回不來,便再交還給王爺?!?p>  王珂面對此話,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不必安慰我,此行我心中有數(shù)?!?p>  “什么時候出發(fā)?”

  “這便要出發(fā)了?!彼送巴獾奶焐朴频?。

  “我正好玩出府置辦東西,送送你?!?p>  “好?!卑⒘椟c了點頭,并沒有拒絕。

  兩人并排走在熱鬧的街市中,氣氛卻凝重的可怕。

  “有什么心事?”

  “不知道?!蓖蹒鎿u了搖頭,他確實也不清楚自己此時此刻在想什么。可能是在想這詭譎多變的日子什么時候過去,也可能是在感慨人總是在不斷地分別吧。

  “你我也都算是這府上的老人,清楚王爺是怎么一步步走過來的。這府上沒有一日,是徹底的安靜祥和?!卑⒘柽呑哌呁@周遭的一切,“這樣的日子,一定會過去的?!?p>  “嗯?!蓖蹒纥c了點頭,“到那個時候,我定是要好好喝上三天慶祝一下。你可有什么打算?”

  阿凌搖了搖頭。

  “既然沒想好,那就到時候同我一醉方休吧,正愁無人陪我喝呢。”

  “好?!卑⒘璩龊跻饬系貞?yīng)了下來。

  “那就這么說定了。”

  “嗯,送到這兒吧?!卑⒘柙谝粋€岔口前停下了腳步,“再會?!?p>  “再會?!蓖蹒骒o靜地看著她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了巷子之中。他不知道這會不會是他們的最后一面,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難過什么。

  就這樣呆站在巷口了好一會兒后,他這才收回了情緒,按照要求置辦好了物品送了去。正巧,來到南風(fēng)園的時候,慕全也在。

  “你當(dāng)時啊,哭著找你娘呢……”

  “慕大人,慕小姐?!?p>  慕青時二人停止了談話。

  “王爺說,過幾日便是仲秋了,為表慶祝,特請老爺和小姐在那天一起用個膳。”

  “好?!蓖蹒娴脑捯魟偮?,慕青時便應(yīng)了下來,那雙秋眸如同光下的寶石,瞬時閃爍起了光彩。

  “那就承蒙王爺?shù)奶哿恕!币慌缘哪饺搽S之點了點頭,神色也看似沒有什么波瀾。

  “您二位客氣。王爺還說,仲秋那天慕小姐可以出府看看。但是一定要帶著幃帽,不可以真容示人。”王珂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了幃帽。

  “真的嗎?太好了!”慕青時既興奮又小心地接過幃帽抱在了懷里,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么長時間,甭說出府了,這個院她都沒有踏出去過。

  “還是王爺思慮周到,多謝王爺體恤,小女定會全程佩戴。”慕全站起身微微俯身行禮道。

  “慕大人不必客氣。王爺?shù)脑?,卑職均已帶到。若無其他事,卑職便告退了?!蓖蹒孢@怎敢受起慕全的行禮,于是趕忙制止了下來。

  “好,慢走。”

  王珂微微點頭示意后,轉(zhuǎn)身離開了。

  “阿時,爹有件事要問你?!贝蹒孀吆螅饺讼聛?,語氣莊重道。

  “爹您說。”慕青時斂起笑容,乖乖地跟著坐了下來。

  “你對王爺是怎么想的?”

  聽到這個問題,慕青時的臉和耳根一下子漲紅了起來,吱唔了一會兒才道:“王爺是女兒的救命恩人,女兒很感激王爺。”

  “你知道爹想問的是什么意思。”慕全語氣溫和地說道,“爹問你,也不是要阻撓你,畢竟之前的事兒已經(jīng)給爹一個教訓(xùn)了。爹只是想了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p>  “我…確實……”慕青時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扭捏著握搓著雙手。

  “那你可有什么打算?有沒有想過同王爺袒露?”

  “王爺都不曾愿意見女兒?!蹦角鄷r搖了搖頭,“女兒也沒想好要不要說?!?p>  “好,你早就過了及笄的年紀(jì),可以給自己做主了,爹不干涉你。不過,若是有什么問題和困難,不可以逞強,明白嗎?”

  “明白啦,爹,您對女兒最好啦?!泵鎸δ饺哪S,慕青時這心里是既喜悅又惆悵。

  她喜于自己不會被不稱心的父母之命束縛,可以追逐本心,但她早已不是個不懂世事的小孩,知曉這世間能相知相守的已是渺茫,更何況他們還有這如同溝壑的地位關(guān)系。

  雖從父親慕全口中得知,慕家在坤州算得上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商貿(mào)之家,自己也是大夫人所出的嫡長女,但說到底,在這世道,行商之家永遠(yuǎn)比這官宦之家要低出幾等,不能比肩而立、同坐而食……

  也許對于她而言,回到坤州,當(dāng)作什么都沒發(fā)生般,才是最好的選擇。

  “老爺,天下居的掌柜叫人把地契送來了?!闭f著話,冬雪走了進來。

  “知道了,這就去?!蹦饺念I(lǐng)神會地點了點頭。

  “爹,天下居是什么?”慕青時好奇地問道。

  “是這兒的一家酒樓,爹給它買下來了。”

  “???”慕青時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慕家坐落坤州,她不明白為何要在京城買一個酒樓。不解的同時她也震驚,購置酒樓的花銷應(yīng)該并不小,慕全怎么就這么風(fēng)輕云淡地說了出來。

  “看來阿時是小瞧你爹我了。你爹經(jīng)商這么多年,買個酒樓不是綽綽有余?”慕全輕輕拍了拍慕青時的手,“你爹雖然只是一介商人,但也明白,人若想進步,便不能拘泥于一個地方?!?p>  聽到這兒,慕青時對于眼前的這個父親,又多了一份佩服與憂愁。佩服于慕全的眼界與思想,但又憂愁于慕全輾轉(zhuǎn)此中,會不會太過疲倦、操勞。

  “好了,爹先過去了。你若感興趣,爹到時候再給你講講?!?p>  “嗯!”慕青時喜悅地點頭應(yīng)道。她此時更加憧憬那重重高墻外的世界了。

  慕全沒再說話,只是慈愛地沖她笑了笑,便起身離開了。

  “慕大人,可是有什么疑慮?”冬雪看著有些晃神的慕全,開口問道。

  “慕某只是覺得,人生很多時候都是殊途同歸的。”慕全望著那金赤的天色,搖了搖頭。

  他明白沈之恒選擇他,一方面是因為自己痛失愛女,另一方面是因為自己對外的身份。商人不可入仕,便可順理成章地保護慕青時遠(yuǎn)離斗爭紛亂的官場。而慕家在經(jīng)商方面,至少在坤州,算得上是翹楚,保證安全的同時,也可保證慕青時在衣食住行方面不會被苛待。

  但如此精心鋪置的一條路,好像并無用處。命運總會推著人們,走向該走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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