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進忠將兩個滴著血的布袋扔在大殿上,滾出兩顆血淋淋的人頭,一個頭怒目圓睜,一個頭滿臉錯愕,正是建元的心腹近臣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徐之淼和禁軍副統(tǒng)領陳木定。
藍寇心里咯噔一聲,背脊冷汗直流,腦瓜子仿佛被雷電擊中般麻木空白,不斷地呢喃自語著“完了完了”。
“啟稟太后,末將奉命掃蕩叛賊歸來,這是徐陳二賊的頭顱。除少數(shù)負隅頑抗者被當場絞殺外,其余叛黨共計207人已全部捉拿在案,首惡之人就在殿外,其余人等押在午門外,全聽太后發(fā)落?!?p> “逆賊魏進忠,你心懷不軌,假借太后詔命,脅迫蠱惑太后,稱兵構亂,致使朝野沸騰,將士浴血沙場,傾盛世于倒懸,覆江山于禍亂,名為戡亂,實為謀反,吾皇不知所蹤,你弒君謀逆,奪嫡篡位,狼子野心昭然于天,狗賊禍國殃民,人神共憤,太祖之靈與天地神明共鑒!狗逆賊魏進忠,你為臣不忠,為子不孝,為將不仁,為長不義!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亂臣賊子,天怒人怨,人人共誅!你這亂臣賊子,終將不得好死!”
施達汾早已明白這是一次陰謀,他不明白魏進忠為何背叛了皇帝,為何要脅迫太后?
而且身為帝師的自己事前竟然沒有聽到任何風聲,他越想越氣,越氣越悔,越悔越急,越急思路越清晰,明罵魏進忠,暗罵路王、張趙姜梁等人,罵得山河易道,日月失色。
然兩代帝師的身份擺在那里,且罵的正義凜然,大殿之內(nèi)竟無人敢打斷。
“太傅罵的好!”
“解氣!”
“呸呸呸!”
大殿之中竟有數(shù)人站施達汾,出言力挺,口吐芬芳。
路王和張鼎臣等人的臉色陰沉的可怕。
魏進忠卻是一臉平靜,淡淡道:“請?zhí)瞪餮裕T位大人勿慌,末將乃撥亂反正!”
施達汾呸了一口七十年的陳年老痰,罵道:“圣上視你為腹心,待汝為兄長,你卻背叛圣上,還有臉說是撥亂反正?”
魏進忠:“建元即位以來,朝堂污穢不堪,大邦不能再這么由著建元胡鬧下去了,末將文諫無果,進而武諫,于公忠于大邦,忠于皇帝,于私忠于建元,背叛無從談起。太傅不也曾斥責建元的諸般亂政嗎?今日廢除其帝位,怎不是撥亂反正?”
“你---”施達汾被魏進忠的狡辯氣的臉色發(fā)白,噗嗤一聲噴出一口老血,顫顫巍巍的指著魏進忠喝道:“圣上如此待你,竟是養(yǎng)了一只白眼狼,老夫今日便為國誅殺此僚!”
施達汾眼中閃過厲芒,手中已然握著一支狼毫,刷刷地在空氣中快速連點,五個金色形狀的大字即將成型,大殿之內(nèi)的氣機也隨之紊亂---翰林修為。
魏進忠進殿之后,魏太后已徹底放心,本以為已掌控全局,便微笑地掃視全場,建元的心腹已除,你們這些建元的非心非腹之臣就不要起哄了,希望百官能夠認清形勢,放棄無謂的抵抗。
但大殿之中施達汾格外刺耳的聲音,令魏太后的笑容漸僵,眼色漸冷,嘴角閃過一絲殺機。
“殿前動用圣人之力,太傅是想要抄家滅族嗎?”
張鼎臣爆喝一聲,欺身施達芬,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得到的聲音說道:“至此時此刻太傅難倒仍然認為太后是受到了脅迫嗎?”
施達汾的最后一筆為之一滯,終知事不可為,放棄了反抗,默然肅立無語,金色大字消散,殿內(nèi)殺機泯滅于無形。
并且文人的翰林修為根本不是魏進忠的對手,純純的送人頭。
張鼎臣看似出手阻止施達汾,實則拯救。
魏太后看了張丞相一眼,看穿了張丞相的小心思,卻并沒有繼續(xù)為難施達汾,只是淡淡道:
“施太傅乃兩代帝師,三朝元老,德高望重,有大功于大邦,有大功于社稷,既然對廢帝一事已無異議,詔書便由太傅起草吧。”
唰唰唰!大殿內(nèi)外全場的眼睛都匯聚到了施達芬的身上,眾人暗嘆一聲,太后好手段。
大殿之中,除了施達芬,皆已明白魏太后廢帝態(tài)度。而魏太后的那句話,也斷了施達汾的最后一絲幻想。
施太傅受命,則身敗名裂;施太傅抗命,必定身死道消。
好一個一石二鳥之計。
好一招堂堂正正的陰謀。
眾人并不期待施太傅的選擇,施太傅抗命那必是意料之中,只是奢望著萬分之一的奇跡。
施達芬盎然道:“廢帝一事臣自有異議,起草詔書恕難從命,老臣年事已高,難任王命,今日請辭,告退!”
眾人喟然,魏太后的眉梢舒展,梁世安心里一陣冷笑,藍寇暗道一聲忠烈。
在眾人的眼光中,這個執(zhí)拗的老頭兒竟然抬腳便往殿外走去,當眾又甩了魏太后一個嘴巴。
然后
大殿之內(nèi)也有十來人出班當眾向太后請辭。
竟也直接轉身離去。
魏太后和路王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魏太后怒極反笑,“諸位愛卿當中,可還有請辭之人,哀家今日一并準奏!”
于是
大殿之中,又站出來了七八人,向魏太后請辭離去。
然后
轉身離去!
馬辟月也不見了蹤影。
“啟稟太后,施達芬、費洪、常青、劉能、金元、樊隆等人頂撞太后,抗拒詔命,目無皇權,藐視威嚴,乃大不敬!當朝請辭,無詔退朝,目無朝廷法紀,形同謀判。臣請誅殺,以正朝綱!”
御史劉渠亞彈劾施達芬等人有謀逆之心,大不敬之實,請當場誅殺以正綱紀。
此時,施達芬等人剛剛跨出大殿,劉渠亞高亢的聲音遠遠地傳進了他們耳朵。
接著
便是太后軟糯的“準奏”之聲。
他們淡然一笑,闊步向前。
前方的馬辟月和呂洋正陰恨恨地等著他們。
此后
大殿之中再無異聲,廢帝之事得以繼續(xù)。
禮部尚書長孫從禮開始宣讀太后詔書,廢去建元尊號,貶為江庸侯,頒布建元舊臣的罪名,全數(shù)當場斬殺,甚至誅族,加封賞賜張鼎臣、趙浩、姜菲和梁安世等人。
大殿之內(nèi),皆是邦國人杰,至此時此刻,哪還不知魏太后欲立路王,皆欲搶個擁立頭功,藍寇抓住時機,搶班出列奏道:
“啟稟太后,所謂家不可以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路王殿下禮賢下士,臣奏請路王登極,擇日舉行典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臣等恭請路王登極,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魏太后贊賞地看了眼藍寇,然后注視著路王緩緩走向那至高無上的王座,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母愛。
大殿內(nèi)外,響徹萬歲,萬歲聲中,心思各異,文臣歡躍,武將默然。
路王古井無波,然則內(nèi)心狂跳,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他能聽見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他用盡力氣使自己平靜下來,面向群臣,眺望著遠方。
從此大邦盡在掌中!
路王所眺望的方向,有一無名小山坡,遠在京城十里之外,此時的李由校也遙望著京師,感慨萬千。
雙方的眼神在空中相遇,時間是唯一的見證者。
“老子他媽的是不是拿錯劇本了,開局滿點,卻瞬遭反殺,這狗日的穿越,奶奶個熊!我呸!”
李由校對著京師方向呸了一口
建元三年春,建元皇帝被群臣廢黜,路王登極,改元興化,是為興化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