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尋師
由糜竺帶著在族人世交露面,這是糜良揚名的第一步。
第二步,則是找個名士替他揚名。
這也是應(yīng)有之義。
畢竟就算你有了名聲,很少會有人相信一個少年。
頂多就是欣慰的點了點頭,道一聲“后生可畏?!?p> 也就沒有了下文。
更何況你沒有名聲呢?
他哥愿意聽他說話,也僅僅是因為他是他哥,若換做外人,恐怕連面都見不到,更不遑說話了。
在這個朝代名聲就像一個名片,你有了名聲不管你做的任何事都有了入口劵。
君不見,劉備僅僅只聽說過臥龍的名聲,都能三顧茅廬。
而龐統(tǒng)在當(dāng)面,卻只讓他當(dāng)了一個縣令。
可見,若沒有人為之揚名,酒香只能深埋在地下,不見天日。
糜良看重的則是鄭玄。
這是他從兄長那得到的消息。
大儒鄭玄為避青州黃巾之亂,避禍徐州,現(xiàn)在正在郯城南邊之山棲遲巖下的一所石屋里隱居。
因是很少露面,所以知道的人甚少。
但若有心人想要知道,也能知道。
算是一個半公開的秘密。
糜良剛從兄長聽到這個名字,只隱隱有些熟悉。
但結(jié)合他原身的記憶。
只能讓他道一句,“臥槽?!?p> 或許,對于現(xiàn)代人來說,他的名字有些陌生。
但在東漢末年。
鄭玄的名聲大的連原身這樣身處“深閨”的少年都有所耳聞。
青州黃巾都不忍傷其身。
事實上,拉開整個時間線。
鄭玄的名聲在儒學(xué)或者整個歷史上都熠熠生輝。
他將經(jīng)學(xué)帶入到一個小統(tǒng)一時代。
他創(chuàng)立的“鄭學(xué)”對后世影響深遠。
更不論他的校讎(chou第二聲)學(xué),訓(xùn)詁學(xué),音韻學(xué),和詞匯學(xué)了。
在唐貞觀年間更是得以能配享孔廟。
想要了解儒學(xué)的發(fā)展史繞不開的一個人物就是鄭玄。
…
抵達山腳下時,糜良叫仆人等候在一旁,自己徒步上山。
山林中,經(jīng)過一個冬天枯敗的樹木,已是抽芽,重新煥發(fā)了生機。
略顯陡峭的山路經(jīng)過昨日細雨的洗禮,稍顯濕滑,須得提著萬分小心。
蜿蜒的山路一眼望不去頭,寂靜的兩旁,除了鳥鳴聲,唯有腳踏山路的木屐聲,嗒,嗒,嗒的縈繞在心頭。
糜良沒想到在這里,添了幾分懼意,隨即自嘲一笑,“糜良啊,糜良啊,你何時變得如此膽怯懦弱了?!?p> 在大學(xué)宿舍里,晚上一個人看鬼片,都不帶害怕的人,沒想到穿越到一千八百多年前,卻折戟在東漢末年郯城外一個小小的山林里。
若是讓大學(xué)里的那般損友知道,還不定怎的嘲笑呢。
想到這,神情一暗,“估計是回不去了,約定的燒烤恐怕這輩子都吃不上了,再也沒有能夠哈牛吹皮的人了?!?p> 轉(zhuǎn)瞬,傷感的情緒隨之泯滅不見,轉(zhuǎn)而是一臉堅定的神色,沿著山間小路向前走去。
…
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
糜良腦海里不知怎的冒出唐朝常建的這句詩來。
行至半山腰,發(fā)現(xiàn)這里有人開墾過的痕跡,再行幾步,眼前儼然出現(xiàn)了石屋。
糜良知道,他到了。
從石屋的窗戶外望去,只見一位頭發(fā)花白,看著約莫六七十歲的老人踞坐在案牘上,案牘上邊右側(cè)鋪著一冊書簡,老人踞坐在案牘左側(cè),眼前另有一冊竹簡,老人拿筆時而沉思,時而在竹簡上勾寫,待手上的竹簡用完后,就有侍立在一旁的年輕人遞過新的竹簡,循而往復(fù)。
除了這一個年輕人,糜良還注意到一個年輕人正在整理滿屋的書簡。也許是聽到老人的呼聲,年輕人從整理后的書簡中抽出老人需要的,將之遞過去。
一個老人,兩個年輕人,滿屋的書簡,從窗戶外偷溜進去的春光,這一幕竟讓糜良感到別樣的祥和,讓他不忍打破這樣的畫面。
恰在這時,一位頭上別著木叉,身著樸素,樣貌普通的年輕婦人從石屋另一側(cè)端著木盆向石屋走來。
想來是去溪水或水潭處去浣洗衣物去了。糜良看見這位婦人時如是想道。
“小哥,你找誰?”顯然那位婦人也發(fā)現(xiàn)了糜良,走上前問道。
還不待糜良回答,屋內(nèi)的人聽到動靜,應(yīng)聲出來了。
跟隨著老人出來的一位年輕人,見到女子,快步走上前去,一只手接過女子的木盆,另一只手將婦人的手放在衣間,而后似帶有埋怨的語氣說道,“慧娘,我都說了多少次了,春間水潭寒氣重,你在家里用熱水搓洗幾遍衣物就好了,何必去寒潭呢?”
那婦人看著年輕男子如此親密的動作,刷的一下,臉紅了,只得將一只手從男子衣間抽出,拽了拽年輕男子的衣角,小聲呢喃道,“郎君,有外人在呢?”
這名年輕男子這才注意到這位身著錦衣貂裘的少年郎,隨即松開女子的手,放下木盆,拱手行禮,略帶歉意的道,“在下北海鄭益鄭益恩,這位是我的娘子,剛才若有失禮處,還望小郎勿怪。”
“在下東海糜家三子糜良,鄭兄夫妻鶼鰈(jian,die)情深,似神仙眷侶般,直教人羨慕。”
鄭益聽到這話樂了,忍不住調(diào)笑道“小郎,小小年紀,竟也懂得情事?!?p> “我讀過詩三百,自然懂得?!泵恿济鎸︵嵰娴恼{(diào)笑,依舊不卑不亢的道。
鄭益還待說兩句,只見這時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
是那位老人。
“好一個聰慧的少年郎?!崩先耸紫瓤滟澚艘痪涿媲暗腻\衣少年郎,而后板著臉色向著鄭益的方向道,“益恩,你學(xué)到如今,連一個少年郎都不如了,去,將詩三百抄寫三遍?!?p> 鄭益對于父親的命令有些莫名其妙,但礙于父親的威嚴,只能應(yīng)聲稱“是?!?p> 糜良嚇了一跳,這還沒拜師呢?就得罪了老師的兒子,而且看這老師的兒子還不太聰明的樣子,想要開口求情。
但老人似有所感,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而是詢問道,“小郎,來我這山間,是為何?”
糜良深吸一口氣,向后退了一步,端正了神色,躬身行禮道,“小子?xùn)|海糜家頑童糜良,請鄭公收我為徒?!?p> 而后起身,望著老人,將眼中的一抹掙扎掩去,用堅定的眼神,一字一句的說道,“并請鄭公替我揚名?!?p> 接著又是一躬身。
時間仿佛停止了轉(zhuǎn)動,只有糜良的一顆心撲通撲通的作響。
好似過去了好久,又仿佛只有一瞬。
“為何?”老人淡漠的語氣傳來,能感覺到老人有所不喜。
“徐州危局,時不我待。”
“何必少你一稚子?”
“有志不在年幼?!?p> “好,好,好,好一個有志不在年幼?!泵麨猷嵭睦先斯笮Γ瑒偛诺木o張氣氛一掃而過,仿佛不存在般,“好久沒有遇到如此有趣的少年郎了?!?p> “我可以收你為徒?!?p> “但是…”鄭玄頓了頓,道。
“想要讓我替你揚名,還得拿出點真本事來?!?p> 糜良大喜,緊張的心情終于放松了下來,連忙行拜師禮,恭恭敬敬的道了句“鄭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