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澄本能地打了個突。
他從沒聽過世上有口服丹藥,是用來驅走服者體內的生物的。就算真有這種藥,鎮(zhèn)民們也很難承受其必然具備的猛烈毒性。
假如丹毒在埋有絲蛛的鎮(zhèn)民身上被觸發(fā),那豈非成了養(yǎng)蛛人的行走武器?
“沒你想得那么恐怖。”鄒徹見他神色有異,說道?!胺菜幘卸拘裕骋粌纱?,不足以累積成魔所須的毒素?!?p> “服過驅蟲丸的人,這輩子想必要落下胃病的根。不過反正購馬驛已無馬可購,一段時間內,鎮(zhèn)民們想也用不著擔心吃得太多的問題了。”
鐘澄一怔,目帶怒火地盯向隊長。
他簡直無法相信,一個人竟然能拿一座小鎮(zhèn)千百人的衣食問題來開玩笑。
然而他很快注意到,鄒徹眼內同樣閃過了會被鐘澄認定為憤怒的光芒。
那光芒絕不像刑離的怒焰般氣勢鋪張,卻足以在一剎間掀起人的省思。
“煉丹司不是太醫(yī)院,也不是官衙,更不是江湖俠士的會社?!编u徹盯著鐘澄?!拔覀兊穆氊熓菬挼ぃ非蠹词鞘篱g知識,而煉丹和知識與道德毫無關系?!?p> “不要以為為朝廷工作,就代表需要為人民伸張正義。這絕不是朝廷,抑或說皇帝陛下所首要關心的。”
“不明白的話,你可以注意一下鹿鳴書院的讀書人們平日所為,到底有多少配得上經書里的仁義教誨。”
鐘澄深深吸進一口氣,雙拳握得死緊,身形在隊長的注視下劇烈地顫抖著。
只聽鄒徹語氣忽地和緩:
“盡可能幫助鎮(zhèn)上的人,無關于身份對我們的要求,而是我個人的選擇。”
“如果你們認為這樣太過麻煩,待我領著你們處決了養(yǎng)蛛人,你們先行取人頭回去交差就好?!?p> 房中靜默無聲。
刑離忽然笑道:“我日后可是要當酋長的大人物,總不能老是嫌棄問題多多的平凡人。”
“呵呵,雖然我那根手杖的想法大概不怎么一樣......”
“你干么聽根破手杖的話?”鐘澄倏地截斷她的話,話聲冷得異常?!耙桓馕锉隳苡绊懙阶陨淼囊庵?,還談甚么修心全性,成就內丹?”
在刑離異樣目光注視下,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拔也粫艞墶5t一到,我立即就開爐煉丹?!?p> “成事與否,由天決定罷了?!?p> 鄒徹露出滿意的微笑。
“很好?!彼崧曊f道?!斑@幾天里我會待在客棧,隨時為狀態(tài)異常的人作凈化。”
“同一時間,你們必須主動出擊,與第七小隊一同處理養(yǎng)蛛人,以免更多鎮(zhèn)民被絲蛛潛入?!?p> “我相信你們都足夠聰明,察覺到郭雛辰只給出了單向的聯(lián)絡方式。但愿她只是為了爭功,事前并未預料到這次事件的嚴重性?!?p> “但即使她已發(fā)掘到線索,很有可能會等到急須援手的最后一刻才發(fā)放信號,到時已不知多出多少人受害?!?p> “你兩人合力與養(yǎng)蛛人一戰(zhàn),并非十拿九穩(wěn),卻勢必需要郭雛辰點頭相助。當務之急,是判斷出她的藏身位置。”
刑離問道:“為何不待小然到此與我們會合,以三人之力合擊養(yǎng)蛛人?自家隊友總比第七小隊可信吧?!?p> “不,我相信小然清楚自己還沒到露面的時機。她注視著小鎮(zhèn)動靜同時,必然有更強大的存在正注視著她。”
“聯(lián)絡我們就等如暴露,沒到最后一刻,她勢不愿為?!?p> “郭雛辰則全不一樣。她的老師名頭太大,足以使盤絲會投鼠忌器,中層則很有可能會主動攻撃她?!?p> “我們可以從她有否被反向獵捕一事,觀察出盤絲會安排于此地的陣容。前提,當然是先找到她。”
鄒徹將一顆暗紫色的丹丸交到鐘澄手里。
“這是潛行丹,郭雛辰之師的拿手好戲之一,但我可以肯定,這在她少數未曾觸及的秘法之列?!?p> “我希望你們能在與第七小隊接觸前,先在暗中觀察一段時間,確保一切正常才聯(lián)合行動?!?p> “如我所言,不愿給出聯(lián)絡方式的人大多藏有秘密?!?p> “潛行丹在這種時候就大派用場了。它可以隱蔽服食者的氣息和身形,雖然沒至于完全隱形,大部份光線下卻難以目測?!?p> “我記得你曾有過在這境界服食玄階丹藥的經驗,想必你體質特殊,比常人能抗著更高程度的丹毒?!?p> “就算毒素不幸失控,你身上的青雷竹已足夠將余毒清除干凈。時候一到,說不定還會收獲意想不到的結果。”
鄒徹意味深長地一笑。
隊長的意思是,我有可能收獲國師的幫助?
假如安平縣的盤絲會成員供出此地情況,國師確實有可能暗中過來一趟......
他只怕盧峰口中指點過他一招兩式的守塔人也來湊熱鬧,到時購馬驛神仙打架,自己等一眾凡人有的苦要受。
“我先上一下茅廁,很快回來?!?p> 鐘澄匆匆到無人處,將手中丹丸帶進完美煉丹室,消除現成丹藥內含的毒性,以免硬吃筑基境方能承受的猛烈丹毒。
他只怕現實時間流轉過快,沒待煉化完成便離開丹室,甫一睜眼,只見刑離一張臉貼到了自己面門前。
感受到對方冷漠而奇異的目光掃射,鐘澄不由得連退數步?!澳阍诟缮趺矗俊?p> “這話該我問你才對?!毙屉x問道?!澳愫ε铝税桑俊?p> “害怕甚么,我半點也不害怕呢?!?p> “你怕假若郭雛辰確有問題,你可能會被逼與那個小姑娘交手?!?p> 鐘澄一愣。他先前并沒想到這點,應該說,他潛意識中就不愿想及相關的可能。
“我大概能找到郭雛辰的藏身處。離此北去一段路程的山坡上有一座磨坊,磨坊主姓林,很有可能是郭雛辰之師的遠親。當然,是天師本人絕不會承認的那種。”
鐘澄雙目飛眨。“我們總得去看看?!?p> “你若沒準備好,很大機會死在哪里?!毙屉x瞥著他,眼神復雜?!暗夜烙嫞壳耙褯]有太多時間供你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