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的戰(zhàn)斗你看得還滿意嗎,郭大人?”
山脈內部某座洞窟之內,織絲人的身影現(xiàn)相于等身高的水晶前。
而水晶內部,正是雙足浮空,目光略見散渙的“奇跡”郭雛辰!
“想必你心中已在不住冷笑,全因我最后發(fā)出紫晶時稍有猶豫,才會被那小子算計?!?p> “我也不否認,我確沒想到一個僥幸被裴神秀看中的后起之秀,竟然比林湘的親傳弟子更難應付。”
郭雛辰冷笑說道:“你殺鐘澄不過舉手之勞,卻無法真正傷我分毫,這高下如何分別?”
“沒想到你真的跟一個定氣境比較起來了?”織絲人故作驚異?!翱磥碓跊]旁人看著時,這就是你的本性嘛?!?p> “一直以來享受著奇跡之名帶來的虛榮,自以為終有一天,資質不過中中的自己,也能超越素有天才之名的老師。”
“裴神秀選中的人,老師無法出手除去,我郭雛辰卻能做到!你就是在這種自以為能一次又一次地實現(xiàn)奇跡的想法下,徹底把理智拋諸腦后的吧?”
“但當被真正的強者輕易制住,與外界的連結被切斷,你才意識到,沒了老師的你甚么也不是?!?p> “自認為優(yōu)勝于林氏那些軟弱旁支的你,卻終究沒法與老師的血脈競爭吧?豪門郭氏的嫡長女,仍是及不上元嬰境林湘的私生兒高貴呢。”
郭雛辰猛地睜目,以一種類近于兇獸,卻又無法全然將靈動狡詐之本性遮掩起來的眼神瞪著她。
“你無法永遠囚禁我。”她低聲說道?!澳銜?,而我會活著離開山峰,這就是奇跡?!?p> 織絲人輕嘆一聲。
“難怪林湘寧可把希望押在忽略多時的女兒身上,也不選跟隨她多年的你。”
“你真的沒看出來嗎?家世不高不低,實力也平平無奇的鐘澄,卻在全國上下數(shù)以千計的丹師中被裴神秀加以青眼。”
“他姐姐雖曾是金丹境,卻默默無聞,實力聲望不足使裴神秀另眼相看。本身相貌雖好,卻稚嫩不堪,難使國師一見垂青?!?p> “唯一的解釋,是鐘澄確實具備不為人知的絕頂天賦,而又恰恰被偶瞥人間的國師看中。這,才是真正的奇跡?!?p> 郭雛辰原本以為自己會陷入暴怒,卻說不出甚么話來。
織絲人繼續(xù)說道:“相比之下,你全因家世豪富,冠絕河間才被林湘接受。同齡人中資質高于你者,更不知多少。”
“沒看明白林湘所學雖雜,卻只在五行術法上下苦功夫,自己則不斷在或許有助實戰(zhàn),卻無益仙途的奇門異術上耗費精力。”
“甚至連老師成就天師之位的憑藉陰陽二象,你也未精心鉆研,只知在低境者面前玩弄戲法?!?p> “假若準備的確能造就奇跡,你卻連最基本的準備也遠未做好呢,奇跡大人。”
織絲人說罷微微一笑,揮了揮手,便往洞口走去。
沒想郭雛辰忽然說道:“你跟我說這些,有何目的?”
“我只是想你弄清楚,自己的敵人到底是誰?!笨椊z人笑道?!爸劣谖业膹统?,既無法保證場面盛大,只須讓他身邊死哪怕一個人就心滿意足了?!?p> 她翩然而去,眼角不忘瞥及郭雛辰眼內一閃而過的決心。
那就夠了,她心想,無聲步入通往蛛洞的道路。
“脫兔”蘇凡。
在第四小隊時,這名字在煉丹司內極為響亮。
只是如同無數(shù)曾舉足輕重,卻又沒重要得能在大廳留下爐鼎的丹師,她在“去世”后不久已不再被提起。
崇古抑今是專屬于舊學派的作風,至今深為天子所惡。
而偏生日、月、星三大靈宗,均是少數(shù)起于仙代而殘留至今的古宗。
天子,抑或說是他身邊的裴神秀相信,前人從沒煉出過完美的長生丹藥,否則傳說早已為世人傳誦。
神話中曾提及的長生者,最后無一避免地迎來了殞落。至于那些被錯認為殞落的飛升,或是倒過來的情形,真相從來沒在世人眼前被揭示過。
真相。
她每回想起這詞,小腹氣海處便一陣隱痛。
世人所知的不死者,是一位修為莫測高深,少有地在行動中表現(xiàn)出關懷平民的異樣存在,當之無愧的強者。
“而在我眼里,你遠勝過這虛無的描述?!笨椊z人以誰也沒法聽見的聲音說道?!耙虼烁鼪]法接受你的背叛?!?p> 她不會忘記,鄒徹曾親口約定只有在她真正失控襲擊旁人時,才會下手將她除掉。
鄒徹出手之時,她卻清晰記得,自己僅僅是因身體異變而痛苦呻吟,尚未有失控傷人的傾向。
同為筑基境,她隨時可能像鄒徹般消化不老之泉,得到某種意義上的不死之身。
只要再給她一點時間,再一點......
“師哥,或許你真的相信我已在失控邊緣,提前出手是逼不得已。但是這只是你所認為的真相,我能存活到會長到來一刻,證明我有可能適應那份力量?!?p> “為了不再讓你的判斷無視于實際情況,不再僅為著個人認知的美好行動,你的旅途到此便結束了。”
蘇凡于陰暗的洞道自視雙手。
它們曾挖出過不只一位修行者的內丹,有時候他們因身份出現(xiàn)到她眼前,有時候則是她自身的狩獵成果。
“但是,你會在我體內永遠生存下去。”
她步進封禁刑離的石窟,也即山脈中第二座埋滿蛛卵的洞窟。
她清楚這位前隊友不要命起來,足以爆發(fā)出毀滅整座洞窟的陽炎,因此早以水晶將刑離封起。
但水晶無法取走一個人的視覺,某些時候,甚至會把織絲人真身或分身們的所感所聞傳導使拘禁者得知。
當蘇凡俯身與之相對,刑離眼眸里已滿是淚水。
“為甚么?”
“為著我的意愿能得到滿足?!碧K凡說道。“生存,就是滿足意愿的過程。常人追逐酒色,丹師追逐長生,而我若不復仇,心魔難解,從此再難寸進?!?p> “你不是最理解只為實現(xiàn)夢想而經(jīng)歷的人生嗎,太陽王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