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魅凝視著桃花有些潰爛的雙手。
想起姚二娘以前,靜娘,還有姚家的女人們的手。
的確和京城女人白白嫩嫩的手不一樣。
京城女人到了冬天都抱著暖手爐,自然不會生凍瘡。
而她們這些不得不日夜勞作的女人,生瘡流血,干裂長繭是常事。
荼魅又想起姚二娘記憶里翠娘的那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讓陳三郎愛不釋手的小腳。
再看著面前桃花粗糙的十指,問道:“你喜歡這衣服嗎?”
喜歡嗎?
當然喜歡!
漂亮美好的東西誰不喜歡呢?
可喜歡又如何?
總不能花一年工錢,買件不能穿的衣服,把它供在家里看著“喜歡”。
荼魅笑了笑,“喜歡就好,只要喜歡,哪怕戴著手套穿一天,也是成全自己的喜歡”。
戴著手套穿一天?
桃花驚詫得看著荼魅給她雙手擦了一些藥,然后套上一雙絲棉手套。
行了,可以穿新衣服了。
“臘月初一,穿新衣,不錯,很適合。”荼魅讓她進屋換上新衣服,自己也去戴上好看的首飾,擦上最貴的那套胭脂水粉。
當桃花從屋里穿上新衣,羞羞答答的走出來,看到荼魅正在早晨的陽光下對著她笑。
好美的東家,這一笑就像這冬日的暖陽。只待百花盛開才能與她爭艷。
荼魅又幫桃花擦了面油和香粉,描了眉,點了唇,并用京城婦人常用的假發(fā)髻蓋在她頭頂的白發(fā)上。
桃花被拉到銅鏡前,這熟悉的鏡中人,柳眉杏眼,顧盼生輝,還是蒼老卑微的自己嗎?
“今天初一,咱們也休息一天。既然已經穿上新衣服,就去吉云寺沾沾仙氣。”
荼魅是東家,她這么決定,就這么做了。
正準備出門,何監(jiān)工就到了,他是有個好消息要親自來告訴姚二娘。
怎料一進門就見到兩位貌美如花的婦人,特別是有一位,用傾國傾城來形容都不為過。
“表哥,怎么?看傻了?”桃花見他呆愣的模樣打趣道。
“沒,沒”,不知道他說的是沒還是美。
“何監(jiān)工?不巧,我們正準備出門?!?p> “我來是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咱們的茶葉蛋和粽子被一位大船主看中了,已經下了五十兩定金,后天早上要貨,收到貨再給后面的五十兩。還有,胡同那邊剛才來結銀子,足足有四十多兩。”
一聽賺了錢,荼魅笑顏如花,“還真是好消息”。
何監(jiān)工又道:“可不就是好消息!那個船主有十幾條船,如果以后都能跟他做生意,明年的銀子就不愁了。胡同雖然只賣了十來天,有四十多兩,真是超過預期,如果以后都有這數……”
那搬去京城過好日子真是指日可待。
荼魅收下錢,順手給了二十兩何監(jiān)工。說好的每月十兩,可就憑他給拉的這倆生意,荼魅就覺得該給他二十兩。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何監(jiān)工自然沒有把錢往外推的道理。
只不過,他被這兩個女人身上的香粉味迷得有些暈,脫口而出:“你們這是要去哪?我送你們去,安全些。”
“表哥,我們去吉云寺上香,很安全的。您這個大忙人還是去忙吧?!?p> 桃花雖為何監(jiān)工的表妹,但一表三千里,平日里有事根本不敢勞煩他。
能幫她找到荼魅這里的工作,已經是看在親戚一場的情分上了。
“巧了,今天我也準備去吉云寺上柱香。還租了馬車送銀子來,正好你們一起去?!?p> 荼魅把銀子拿回房間,收進戒指里,又帶著點了兩個手爐,學著京城婦人的模樣,不經意的捏在手里。
桃花也學著荼魅的樣子拿手爐,隔著絲棉手套,手爐里的熱氣源源不斷的傳遞到指尖。
何毅為兩位盛裝女子托起馬車的簾子,等荼魅和桃花分別上車后,他才擠上來坐在門邊。
馬車廂的空間并不大,只是標準的四人坐。在冬天,穿的多,就顯得很擁擠。
一路顛簸,荼魅身上的香味一個勁的往何毅鼻子里鉆。
何監(jiān)工單名一個毅字,碼頭上的兄弟都稱呼他毅哥。
荼魅一直稱呼他何監(jiān)工,今天卻被他阻止,說隨眾稱呼他毅哥便行。
“毅哥?我記得你小我兩歲?如果你覺得喊你何監(jiān)工見外,我喊你毅弟便是。”荼魅十分耿直的說道。
何毅有些癡得望著荼魅琥珀色的眸子,非要她喊毅哥。
真是有毛病!
姚二娘的肉身經過戒指空間長時間的滋養(yǎng),已經完全沒了以前的衰敗和死氣。
今天又經過荼魅精心裝扮,看上去就像二十出頭的小婦人,年輕又俏皮。
何毅每看一眼就覺得自己心跳加速,三十出頭的男人哪里會不明白自己對面前的女子已經動情。
冤孽!冤孽!何毅叫停馬車,說車廂里太熱,便坐到車夫旁邊吹冷風去了。
馬車不一會就到了吉云寺,直接停在了鋪滿大理石的路面旁。
這還是荼魅第一次坐車來,以前她要么飛來,要么和靜娘一起走過來。
走過來的人,鞋子底都會沾上泥。
沾了泥的鞋子不能直接踩到正門前大理石路面上,臟了的鞋底會玷污這里,對菩薩不敬。
只有坐馬車來的香客,才能統(tǒng)一從右側下來,直接踩在大理石路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