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如煙小樓

　　謝安隨意倚在一張椅子上。

　　他勾起腳，搭在扶手上，挑著眉梢，輕蔑地睨了對方一眼：“怎么？你想去？”

　　衙役也是好色之徒：“哎呦，瞧你說的，哪個爺們不想去如煙樓里快活快活……”

　　他說完，又左右看看，彎腰在他耳邊小聲提道：“兄弟，我今兒一早可聽其他同僚說，如煙樓里有藍(lán)眼睛的關(guān)外美人，那皮膚又白又嫩，摸起來滑溜溜的，是不是這么一回事??？”

　　謝安一怔，扯過衣角抖了抖：“昨夜兒，他們?nèi)チ巳鐭煒牵课以趺礇]瞧見……”

　　話說到一半，他才裝作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伸手一把扯過那衙役的領(lǐng)口。

　　他歪牙咧嘴地兇道：“你小子在試探我？看看我到底去沒去如煙樓，是也不是??？”

　　“不敢不敢……”衙役賠笑，連連擺手。

　　謝安冷哼一聲，舌尖掃過嘴角然后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瞧你這鱉樣，知道如煙樓是何等地方？”

　　“那可是慶門最上等的青樓，其他的勾欄瓦肆根本沒法比！若不是最近大爺兒我得了一筆銀錢，估計也摸不到那樓里的小娘們！”

　　聽到他說得了銀錢，那衙役眼睛一亮：“大哥，這么說來，昨天你也抬尸去了？”

　　謝安皺眉：“抬什么尸？”

　　“就是昨天死在銅山鎮(zhèn)，身上揣了幾百兩的那位……有同僚調(diào)查過，那男人一個家人都沒有，死了就死了，把人扔在亂葬崗，得來的銀錢大伙分分！”

　　“要不然你以為他們會有錢去如煙樓那么好的地方嘛！”

　　衙役不滿地撇了撇嘴巴：“他們都有發(fā)財?shù)倪\氣，不像我，守在后衙這一畝三分地，也沒人送我?guī)變摄y子花花！”

　　聞言，謝安暗自咬緊后槽牙。

　　好啊，上梁不正下梁歪！

　　原來這慶門縣衙內(nèi)，都是一群敗類！

　　連個死人的錢都貪……?。?p>　　衙役見他沉默了許久，抬手碰了碰謝安的肩膀：“大哥，你既然沒去抬尸，那你能不能給小弟指條您發(fā)大財?shù)拿髀贰?p>　　“好讓小弟也去摸摸如煙樓里的美人！”

　　衙役露出一副好色的嘴臉。

　　謝安側(cè)目瞥了他一眼，然后站起身，揚唇道：“過幾天的，一準(zhǔn)帶你去見見世面！”

　　那衙役扯出討好的笑容，雙手拱了拱：“那小弟先謝謝大哥了！”

　　…

　　謝安從后衙出來。

　　他雙腳微點，飛身來到房頂上，脫掉外面的衙役服，扔到一旁。

　　隨即，謝安掏出一只哨子，對空中吹出一段略微急催的哨聲，等聲音堪堪落下時，從高空中傳來一聲調(diào)子極長又清冷的鷹鳴。

　　眨眼間，一只通體雪白的鶻鳥落在男人肩膀上。

　　謝安笑了笑，抬手拍拍鶻鳥的小腦袋：“這封信，一定送到王爺手里，曉得不？”

　　鶻鳥歪歪頭，眨著一側(cè)的豆豆眼，望著他。

　　謝安將剛剛寫好的紙條，塞進(jìn)它腿上的銅條里，接著又吹了一下哨子。

　　鶻鳥聞聲，從他的肩頭離開，展翅來到高空，轉(zhuǎn)眼便不見了蹤跡。

　　謝安長長嘆了一聲，雙手架在雙膝上，一張風(fēng)流倜儻的臉上比往日里多了幾分清明與冷情。

　　他挑起桃花眸，視線遠(yuǎn)遠(yuǎn)望去。

　　只見，這正午陽光把慶門縣的街道照得通亮，可何時才能把這本應(yīng)為民做主的縣衙曬個通透！

　　那日江邊，他瞧見嚴(yán)祿芝，身為縣令之子卻舉止輕浮，驕奢淫逸，那時他便想，兒子都這般倚勢凌人，想必老子也好不到哪去！

　　所以，自廟會和高沛分開之后，他便開始秘密調(diào)查嚴(yán)縣令。

　　這一查，真令人大吃一驚。

　　慶門縣的縣令嚴(yán)游，表面功夫做得極好，是朝廷年年評級為優(yōu)的好官，是百姓嘴里的青天大老爺。

　　可實際上，他色令智昏，與當(dāng)?shù)氐耐梁类l(xiāng)紳相互勾結(jié)，操控整個慶門縣內(nèi)的所有大生意。

　　因為這位嚴(yán)大人明白的很，邊關(guān)有定遠(yuǎn)軍盯著他的一舉一動，自然不能增加賦稅，壓榨百姓。

　　再說，就算把底層的窮苦百姓壓榨干了，也沒有青樓賭坊里一天賺來的銀錢多……

　　當(dāng)他調(diào)查出這些后，立刻寫信告知遠(yuǎn)在西南的王爺。

　　如今王爺已在來青州的路上。

　　看來這慶門縣馬上就要變天了……

　　—

　　轉(zhuǎn)眼，來到第三天早上。

　　慶門縣最好最雅致的青樓——如煙樓。

　　一樓大廳，無論是用具還是擺設(shè)，布置得都相當(dāng)風(fēng)韻雅氣，幾棵價值不菲的黑木松盆栽成為點睛之筆。

　　大廳中設(shè)有看臺，雅座，若是約友人喝茶聊天，聽琴看舞，這里絕對是最佳首選之地。

　　二樓也設(shè)有雅座，但比一樓里多了許多雅間，既能滿足客官欣賞美人的同時，又有比較隱秘的環(huán)境供人玩樂。

　　往上走，還有一層。

　　三樓。

　　這一層并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進(jìn)的，能到三樓的人非富即貴，有權(quán)有勢還得有錢。

　　忽然。

　　在三樓的一間雅間里，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

　　“啊————”

　　房間內(nèi)，桌子上堆滿了盛宴后的杯盤狼藉，地上扔著凌亂的衣服，褲子。

　　在那些綾羅綢緞中還夾雜幾條薄紗肚兜，顏色鮮艷扎眼，還有新鮮的水果和東倒西歪的酒壺，散落在各個角落。

　　珠簾半卷的另一側(cè)。

　　放著一張用上好紫檀木雕刻而成的架子床，而剛才那一聲尖叫就是從這個床上傳出來的。

　　此時，床上。

　　一個妝容精致的女人靠著墻壁蜷縮成團，細(xì)眉緊促，眼底帶淚，嘴唇和纖瘦的肩膀抖得厲害。

　　她雙手抓著被子壓在胸前，光溜溜的香肩與手臂全都裸露在外，似乎渾身上下未著寸縷。

　　女人指著嚴(yán)祿芝的胸口，顫抖的嗓音中帶著懼怕：“嚴(yán)，嚴(yán)公子……你的胸口長了什么？”

　　嚴(yán)祿芝正在快活的檔口，沒想到這女人像看見鬼似的，他怒火上頭，抬起手朝著她的臉重重扇下去。

　　“賤人！真他娘的掃興！”

　　那女子受不住力道，整個人倒在床上，捂著紅腫的臉，淚眼婆娑又委屈道：“嚴(yán)公子，小女子雖活在青樓，身份低賤，可嚴(yán)公子你也不能明知自己染了病，還要小女子伺候您?。　?p>　　嚴(yán)祿芝回過神，怔了怔，順著女人的視線低頭朝自己的胸口看去——

　　只一眼，便嚇得他魂魄俱散！

　　嚴(yán)祿芝瞪大了眼睛，瞳孔都在震顫，這……這不是那賤人臉上的紅癬么？

　　怎么……

　　怎么長到他身上來了？

　　嚴(yán)祿芝喉管滑動，咽了下口水，想要翻身下床，卻不想雙腿癱軟，重重地砸在地上。

　　他費力爬起來，滿眼慌張地開口喊道：“來人！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