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園子在寺廟南邊，每雙日有人負責(zé)打理，并不是寺廟里的修行人，而是山下百姓李老頭，寺廟會按月付給他工錢。園子里的菜接受佛氣滋養(yǎng)，長勢很好。連李老頭都贊嘆，同樣是自己種的，就是比自家地里長得好。
李老頭最喜歡有尼姑被罰，這樣既有人幫忙，也能有個說話的，干活本來就辛苦，沒個人聊天兒會更覺得累。
他正坐在田頭，喝茶壺中的水，遠遠看見兩位負責(zé)戒律的女尼押著一個，樂道：“終于來個幫忙的。”趕緊放下茶壺，上前道：“兩位師傅辛苦，需要安排什么活兒給這位小師傅？”
負責(zé)戒律的女尼說：“云光姐姐罰她除草。”
“好說，好說，兩位師傅請到?jīng)雠镄菹⒈O(jiān)督，我來安排。”李老頭伸手擺出請的姿勢。
待兩位女尼離開，唐兮妧坐在地上：“我就不干，看她們還能把我怎么樣！”
李老頭拿來鋤頭，勸道：“小師傅，新來的吧？你不干，還有更苦的罰你?！?p> 唐兮妧問道：“還有比除草更辛苦的？是什么？”
李老頭擠著細長的老眼，呵呵笑道：“挑糞水澆菜，你愿意？”
“你這老頭肯定騙我?！碧瀑鈯€搖頭不信。
“我雖不是出家人，但在出家人的地盤待得久，自然也不打誑語，騙你是小狗。上次有位師傅不服處罰，不僅被打棍子，傷好后又被罰去挑糞。”李老頭說道。
唐兮妧覺得這位老頭挺有趣，更因為討厭臭糞的味道，決定還是老實除草，再說不遠處有人盯著。
李老頭將唐兮妧帶到還未除草的菜地，用手中的小鋤頭鋤下一棵雜草：“看見沒，就是這種草，千萬別把沒長大的菜除掉?！?p> “你這老頭兒太小看人，我從小在山下長大，雖沒干過幾天農(nóng)活，見得也多，草和菜還能分得清?！闭f著鋤下兩棵草在李老頭面前晃晃，“怎么樣，沒錯吧？”
李老頭笑笑，覺得這位小尼姑很健談，跟以前來的不同，他很滿意：“小師傅怎么稱呼？”
唐兮妧剛想說名字，轉(zhuǎn)念一想在這里大家都稱法號，便說道：“我的法號是月幻?！?p> “猜你也是月字輩?！崩罾项^邊鋤邊說。
“為什么？”唐兮妧不解。
“這里的師傅我都認得，你面生，定是新來的，看上去又年輕，肯定是輩分最低的月字輩。”
“你對這里倒挺了解？”唐兮妧來了興致。
“我在這里干了十年，能不了解嗎？”李老頭有些得意。
“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尼姑庵為什么這么大？”唐兮妧問道。
“這是皇家寺廟，千萬不能叫尼姑庵?！崩罾项^小聲說。
“??！皇家寺廟？難怪這么氣派?！?p> “我聽說月底皇家有人要來上香。”李老頭神秘地說。
“太好啦！到時就能看到黒芝國皇室的人，也算見過世面，不枉來此一趟?！碧瀑鈯€很開心，除草也越起勁。
“月幻師傅，你太天真，皇家的人哪那么好見?！崩罾项^指著坐在涼棚里監(jiān)督的兩位女尼，“我敢肯定她兩個都沒見過。她們可是云字輩的，比你高兩個輩分?！?p> 唐兮妧問：“哪個輩分的人才能見到？”
“只有和住持同輩的人才能見到?！?p> 有李老頭在旁邊陪著，既不會寂寞，還挺開心，干活效率也高，整個上午就將菜園子里雜草除去大半。
正午時分，月忘負責(zé)送飯，先給兩位監(jiān)督的女尼將飯菜擺好，再走到菜地旁，將一盤饅頭和兩碗青菜豆腐放在田頭，站起來朝田里喊道：“你們趕緊過來，吃完飯再繼續(xù)?！?p> 李老頭唱著小曲走向田頭，看到饅頭，滿臉堆笑：“最喜歡見到月忘小師傅，因為見到你就有飯吃。”
月忘說道：“我也喜歡見到你，因為看見你就想起我的爺爺！”
唐兮妧啐道：“就這飯，值得這么高興？她兩個也吃這個？”
“姐姐放心，都一樣?！痹峦f道。
李老頭拿起饅頭，吞下大半個，邊嚼邊說：“佛門清凈，比不得酒肉之地，有這都不錯！”
勞動容易讓人饑餓，唐兮妧嘴上嫌棄，肚子卻在呼喚食物，也拿起饅頭，就著豆腐青菜吃起來。月忘坐到她身邊：“月幻姐姐，我好佩服你，敢和云光姐姐頂嘴，我們都好怕她?！?p> “千萬別佩服，被罰的滋味不好受?！?p> “是啊，就是因為要受罰，我才不敢和她頂嘴。”月忘撅撅嘴，“月幻姐姐，以后要多找我玩兒，管理雜物的其他人都是云字輩的，她們都不跟我玩兒，嫌我輩分低。”
“寺廟里有什么好玩兒？”
“好玩的可多啦！可以用茅草編各種小動物，采野花，摘野果，還可以捉迷藏，也可以跳方格，哎呀，說都說不完?！痹峦?wù)f得眉飛色舞。
看著眼前單純可愛的月忘，唐兮妧想，兩人雖然年齡差不多，可眼前這位還像個孩子，自己卻無法像她那樣天真爛漫。
吃飽后繼續(xù)勞作。月忘收拾好碗筷，臨走前還不忘叮囑：“別忘了，有時間找我玩兒。”
下午的太陽有些毒辣，李老頭拿頂草帽給唐兮妧戴上，兩人還是邊聊邊干，可唐兮妧覺得比上午辛苦許多，腰腿開始酸痛，手上被鋤頭磨出血泡，口干舌燥。
抬頭看看那太陽，漸漸西落。再看看監(jiān)督女尼，在涼棚下，喝著涼茶，讓人羨慕不已。李老頭隨時可以過去喝點水，自己卻不行，他們要求必須天黑前干完，喝水會耽誤時間。此時，唐兮妧真正體會到受罰的艱辛，決定以后要嚴守紀律。
終于趕天黑前除完雜草，監(jiān)督女尼審查完后，非常滿意，便帶著唐兮妧回去領(lǐng)命。
臨走時，雖然很累，還是對李老頭說：“有時間我還會來菜園子，陪你干活。”
李老頭嘴角朝兩邊咧了咧，算是回應(yīng)。
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禪房。月明看到她回來，趕緊倒杯水遞過去，勸道：“以后可別再頂嘴?！?p> 唐兮妧拿過茶杯，一飲而盡，還不盡意，又給自己倒杯：“吃一塹長一智，以后我就變成縮頭烏龜，讓那個云光看不到我的真面目?！?p> “都這樣，還開玩笑，當(dāng)時要是把手伸出來，打兩下，也就沒事，也不至于累成這樣？”月明埋怨道。
唐兮妧繼續(xù)喝完水，說道：“我可沒開玩笑，明天我就會變得和今天很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