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們能走出去嗎？”背上的柳朝云以半開玩笑的口吻問道。
鄭元下蹲抓了一把黃沙，緩緩松開觀察細(xì)沙下落以測風(fēng)向，可那里有風(fēng)，鄭元無奈搖了搖頭：“眼下商路十有八九被沙夜淹沒，我們找到商路的希望已經(jīng)不大了，但還是有希望的，祈禱不遠(yuǎn)處有個綠洲吧?！?p> 柳朝云也明白這些，抬眼看了周圍茫茫黃沙，似是想到了什么，臉頰一紅，轉(zhuǎn)而直接趴到鄭元耳畔輕聲問道：“你喜歡我嗎？”
聽到這一問鄭元頓時一僵，隨后便釋然道：“從碧家貨船相遇，一路歷經(jīng)坎坷，互相攜行，盡管你有時候有點不靠譜，但多數(shù)時候還是靠得住的，最開始我的確存了相互利用的想法，但現(xiàn)在嗎，對你早就超過了利用的程度，也不知什么時候開始，你成為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不可割舍，好像這一路上身邊就該有你的位置，有時夢中會夢到未來的人生有你相伴該多好，但想想現(xiàn)在，想想這幾年，一路走來，有你相伴，真好?！编嵲卮鸬穆曇艉艿统粒芎途?，也很鄭重，似是說出心中所想，淚水模糊眼眶。
柳朝云聽到這，背上摟住鄭元脖子的雙臂更緊了一下，整個人貼上了鄭元的后背，似是害怕失去，眼看美人就要落下淚來，誰知鄭元那不合時宜的聲音頓時響起。
“哎哎哎，松開點松開點，你勒的太緊了，我快透不過氣了?！?p> ……
“哎哎哎，你打我干什么？”
……
“別揪耳朵啊，疼疼疼，我的姑奶奶啊，別揪了，在揪就揪掉了。”
……
昏，鄭元一臉怨念地把柳朝云放在一個沙丘上，想說些什么，但看到柳朝云嘴唇上脫落的死皮，嘆了口氣問道：“你不是修士嗎？整點水出來還不是信手拈來?！?p> 誰知柳朝云往沙丘上一躺，懶散道：“廢話，能變出來我早就變了，可歷經(jīng)幾場大戰(zhàn)，加之死亡荒漠之中恢復(fù)困難，僅剩的靈力都用來維持自己境界了，我這里已經(jīng)沒有多少可以調(diào)動的靈力了。再說術(shù)法可是殺人技，靈力變成的水并不是可以飲用的水，那是水靈力的具象體現(xiàn)，也是異靈力的一種，直接飲用后患無窮?！?p> 鄭元也知道這些，之所以問出來只不過是為了心中那最后一點點的念想而已，隨著這點念想被柳朝云擊碎。鄭元仿佛認(rèn)命了一般身子一攤，但眼看要倒下去右手向后撐了一下，看樣子也沒有完全認(rèn)命，也是啊，但凡有一點點希望誰能愿意放棄？甘心自己的一切伴隨著風(fēng)沙一起消逝在這茫?；哪?。
這邊鄭元知道走出的希望不大，話也就逐漸說開了，也開始談?wù)撈鹨郧岸疾粫務(wù)摰膯栴}，鄭元開始說起腦海中曾想過的那段假如的人生。
假如我父親沒有盜出那株感靈草，那自己的人生軌跡又會如何走下去，或許會和王家莊那些連姓名都沒有的奴隸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不飽，穿不暖，每日擔(dān)驚受怕，害怕那一天干的不好被主家選中活祭，或者在不順眼的少爺安排下被自殺，或者直接失蹤，本就虛弱的身體也被繁重的勞作拖垮，但為了活下去還得拖著病體每日忙碌，最后在一場大病之下奪去性命，在主家一臉嫌棄的眼神下草席一卷就埋到后山了，或許主家嫌麻煩連埋都不愿意，直接曝尸荒野，尸體被狗狼啃食殆盡，主家不會記得自己曾為王家莊付出過多少，反而嫌棄自己的尸體難以處理，或許主家看著自己的尸體會想著這些卑賤的奴隸在死去的時候把自己的尸體也一起帶走多好，省的自己看著晦氣。
而自己的死在王家莊對于那些奴隸來說就像每天吃飯一樣平常，平常到難以記起，因為這些奴隸和自己一樣，每天忙忙碌碌，在沉重的勞作之中幾天的時間自己的經(jīng)歷便被遺忘，忘卻自己曾來過這個世間，在短暫的時光之下抹去自己留在這個世界一切一切的痕跡，仿佛自己從未來過……
柳朝云躺在沙丘邊緣抬手遮擋一下天際有些刺眼的陽光，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想了一會，又笑著回答道：“你覺得若是那段不存在的生活相比現(xiàn)在又如何？”
鄭元深深嘆了口氣：“那是一段一眼就能望到頭的生活，在主家面前卑微如塵土的奴隸甚至連人都不算，就像是會說人話的牲畜。”說到這，鄭元腦海中忽而閃現(xiàn)出主家少爺大小姐抱著寵物坐在大堂認(rèn)真梳理毛發(fā)的樣子，而大堂外是盡是忙忙碌碌瘦骨嶙峋的奴隸，想到這鄭元慘笑了兩聲：“或許，連寵物都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
“可現(xiàn)實中的你我危機重重，甚至馬上就要死了?！?p> 鄭元抬頭認(rèn)真觀察著天際那些逐漸朝著一個方向靠近的峰禿鷲：“至少，現(xiàn)在的自己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有選擇的權(quán)利，即便這個選擇的結(jié)果依然是死，但這至少讓我覺得自己是個人。”說到這，鄭元頓了頓，抬手一指天際逐漸遠(yuǎn)去的黑點：“誰說我們就一定會死，跟著那些清道夫，會找到水的?！?p> 峰禿鷲是曾經(jīng)從遙遠(yuǎn)的草原上飛過來的物種，但為了適應(yīng)死亡荒漠之中那惡劣的環(huán)境，在背上進化出一段像山峰一樣的凸起，這些凸起便是峰禿鷲主要的儲水器官，同時為了減少荒漠沙地反射的強烈光線的影響，眼睛上也都覆蓋著一層半透明的內(nèi)眼皮，用以保護雙眼，這層半透明的內(nèi)眼皮會隔開黃沙之中無用的信息，留下的自然是區(qū)別于黃沙背景的綠洲、尸體。故而峰禿鷲可以在很遠(yuǎn)的距離上觀察到水源和食物，平時峰禿鷲都在借著死亡荒漠之中到處存在的清氣在高空巡邏，偶爾拍打一下翅膀保持高度，多數(shù)時間都在清氣的抬升下節(jié)省體力，故而在空中軌跡并不確定，但當(dāng)發(fā)現(xiàn)尸體或者需要飲水之時便會直線下降快速靠近水源或者食物，故而多數(shù)情況下峰禿鷲都是死亡荒漠上最早發(fā)現(xiàn)尸體的物種，而在鄭元眼中天際那幾只峰禿鷲就在朝著前方一個地點直線下降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