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落日樓下來,徐皓一臉平靜,悠然向洞府方向走去,偶爾遇見晨起的師兄弟,也微笑打個招呼。
可是,當他踏進洞府,關好大門的一瞬,整個人的平靜氣質瞬間崩沒,腦海里猶然浮現(xiàn)著狂獅道人那可怕的一眸。
漆黑,漆黑,無邊的漆黑。
仿佛一瞬墜入進無間的地獄,觸目可及盡是絕望的黑色,下方是一群猙獰貪婪的怪物,徐皓感覺自己要落在他們的嘴中,一種永世不得超生的感覺占據(jù)了他的大腦。
幸好,那種感覺只是一瞬。
當回過神來,狂獅道人坐在他旁邊悠哉喝茶,對他道:“你回去吧?!?p> 徐皓問剛才發(fā)生了什么,狂獅道人只是擺擺手,說你走吧。
草泥馬。
無奈之下,徐皓只好下了落日樓。
“那種感覺,應該是一種瞳術?!毙祓┛吭诖箝T,后背浸濕,“瞳術有破妄、控心、滅神三大類,師尊用的,應該是控心一類?!?p> 控心類,主要是控制之效,是那種瞪你一眼你就任他擺布的瞳術。據(jù)徐皓所知,這種瞳術只能對神魂比自己低的多的人使用,對強的人使用會只會遭受反噬。
而他的神魂自然不能和狂獅道人相比...
“所以,這老東西控制我干了啥?”
這個想法,徐皓想了十九分鐘二十三秒,實在想不通。
而這時,洞府外傳來了一聲公鴨嗓子:
“徐師叔在嗎?我家主人請你過去一趟,有事相商?!?p> 聲音帶著客客氣氣的卑微勁兒,徐皓一聽就知道是冼嘉禮洞府的一個老仆人。
深吸一口氣,徐皓整理了一下衣裳,只見白色煙霧從他背后升起,方才的冷汗已被他用炎松內力蒸發(fā)干凈。
再揉了揉臉,用銅鏡照了一下,徐皓才不緊不慢打開大門,向外面走去。
……
當徐皓見到冼嘉禮時,對方正背對著他站在書桌旁邊。
書房很昏暗,冼嘉禮一身寬松絲綢睡袍,仿佛剛起床一般。可是他沒有刷牙,而是低著頭,靜靜看著手中的一副畫卷。
徐皓感覺一絲微妙的感覺,似凝重,又似殺意。
“徐皓?!?p> 冼嘉禮突然開口,他沒有轉頭,就那么背對著他開口,聲音冷冷,“我有件符寶,你想不想要?”
“符寶……”
徐皓有些怦然心動,可是他還是控制住了,謹慎道,“無功不受祿,冼師兄想讓我做什么?”
冼嘉禮笑了。
“你不愧是聰明人。”
他緩緩轉頭,一張陰鷙殺氣的臉緩緩出現(xiàn)在徐皓視線中,徐皓只覺對方雙眼如針般尖銳,氣質也不如往常溫和。
“我確實有一件事要交給你去辦,辦成了,符寶就是你的,辦不成,符寶還我?!辟味Y說著,握著畫卷的手緊了緊。
這小細節(jié)落入徐皓眼中,他輕松了一些,道:“你先講講。”
冼嘉禮看著他,微微一笑,不知道是徐皓的謹慎讓他欣賞,還是徐皓滴水不漏的行事方式讓他放心。
他終于把緣由講了出來。
“此次花月禁地,名額原本只有四十個,我們二十五個,世家十個,散修五個。不過,丹器道派的人從世家手里買了五個名額?!?p> “所以,他們會派來五個凝氣十二層修士參加?!?p> “這里面,有一個人,是我生死仇敵。”
“在說他的名字之前,我要給你講一個故事?!?p> ……
那是一個秋天,風兒那么纏綿。
當年帶著鄉(xiāng)親們給予的盤纏出去求學的少年,終于在學會一身道術后,高高興興的坐著一輛馬車,向記憶中的山路回去。
他父母雙亡,從小被村里人接濟長大,對他來說,村里的每一個人,都是他的親人。
他很聰明,讀書很有天賦,村里唯一一個童生很看好他,跟大家說送他去城里私塾讀書,一定能考上秀才,甚至舉人老爺也是可能的。
大家一聽,頓時有錢出錢,有糧出糧,賣豬,賣雞,傾盡全村之力,給少年湊齊了三年的束脩。
這代價是很大的,村里交完稅就留不下幾個子兒,給他湊齊這些東西,便意味著有大半的村民要挨餓好幾個月。
少年自然是感動的。
“如果我考上了秀才,就一輩子留在村里,給叔伯的孩子們教書?!?p> “如果我考上了舉人,各位叔伯、嬸娘,你們后半輩子,我冼狗蛋養(yǎng)你們!”
“還有,杜若,如果有那個榮幸的話,我也想養(yǎng)你呀?!?p> 尤其是最后一句話,在少年的記憶里始終難忘。
古人云,山中人兮芳杜若。杜若,就是香草的意思。
十五歲的少女,正值最好年華。
眾里嫣然通一顧,人間顏色如塵土。
關于她的記憶,有路上遇見她時,她回收一望的明眸皓齒的溫柔笑容;
有酷暑時節(jié)汗流滿面時,對方他擦臉鉆入鼻尖的香氣;
有寒冬時節(jié),把好不容易打到的一捆柴火遞給對方時,手指觸電般的相擦。
以及很多很多時候,兩人坐在一起,那空氣中靜謐無聲的曖昧。
這些都讓牽動著少年的心。
在大城市里苦讀,縱然缊袍敝衣處其間,亦略無慕艷意的底氣,就是少女和村人的愛,只要一想到這些,什么委屈他都能咽的下去。
所以他書讀的很好,夫子說他將來必定是一方郡守,可是命運好像更想讓他往另一個方向走。記得一次與同伴出游,他意外和人失散,跌落入一處山洞。然后,就踏上了修仙路。
三年里,他在山洞中深入簡出,靠著前人留下的資源,他很快修煉到了凝氣七層。
這時候他很厲害了,實力不亞于木勁武者,即是在城里,那也是大人物般的存在了。他沒忘記村里的恩情,便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上,將打劫土匪獲得的財帛裝滿馬車,美滋滋地向山村里行去。
他期待著村人見到他的驚喜,期待叔伯捧起一把金葉子的手抖,期待嬸娘夸獎城里華貴布帛的神色,更期待……那無數(shù)次讓他怦然心動的笑容。
然后。
一地血。
……
“徐皓,你他媽給我記好了,這個王八蛋的名字,就叫燕道霆,燕子的燕,大道的道,雷霆的霆!”
“他殺了我全村的人,我跟他不共戴天!”
一幅畫卷扔了過來,徐皓伸手接過,展開一看,一個劍眉星目的青年站在山間的溪邊,頗有濁世佳公子的感覺。
“燕道霆。”
徐皓瞇著眼,咀嚼著這三個字,腦海中搜刮了一下關于丹器道派的信息。
很快,他想起一則信息:丹器道派的玄丹修士里,正好有一位姓燕,名丹華。
聽說,這位燕丹華很擅長煉丹,和本宗的凌雪峰峰主白方悔是好友。
想不到,居然有個畜牲兒子。
抬頭,冼嘉禮臉龐猙獰,“弄死他!一定要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