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著敞篷小貨車,兜著冷風(fēng),隨著顛簸的路面一路抖動,我不做任何反抗,跟著它一起搖搖晃晃。
敞篷小貨車?yán)镅b有我的全部家當(dāng)。有一個箱子,一個簡易可拆卸衣柜,一些衣服和一些日常生活用品,還有幾本閑暇時喜歡翻閱的小說。
我時常認(rèn)為,生活需要簡單,這樣才能不被生活的繁瑣拖住。這我確實(shí)做到了。
租房子,坐大車,不開火,不冒煙。
孤獨(dú)了些,但卻自在。
離開也是悄悄的,沒有驚動誰。對周圍的鄰居來說,大家本來就不認(rèn)識,即使有幸在外面相遇,大家相互也不認(rèn)識,即使就住在一個單元。
沒有誰會覺察到我也曾經(jīng)在這里生活了半年,除了房東梅奶奶。因?yàn)樗枰匦抡乙粋€租客。我已經(jīng)提前一個月和她說過我要搬家的事,原因我換了工作地點(diǎn),其實(shí)是我囊中羞澀。
“我輕輕的離開,不帶走一片云彩。”在離開時,我輕輕的對著空氣說。
當(dāng)太陽還沒完全露出紅色肚子時,我乘坐的小貨車已經(jīng)從市中心來到了三十公里開外的市郊。
貨車在一個路口丟下了我,連同我的家當(dāng)。沒錢給,只能搭順路車。自己動手,價格便宜,服務(wù)好,價格就貴,我選擇前者。
目送小貨車在一陣灰色的塵土中離開后,我拍了拍身上的揚(yáng)起的塵土,整理整理皺巴巴的衣服,準(zhǔn)備收拾收拾我的家當(dāng)。
“滋”的一聲,又是一輛車停在我的旁邊。
大白天的,誰這么趕?我心里咕嚕。
我隨著聲音轉(zhuǎn)身。
一只穿著玫瑰紅高跟鞋的腳從打開的車門里露了出來。我歪著頭看見那腳在地面上換了好幾個地方,幾經(jīng)試探,終于找到一塊稍許干凈而又堅硬的地方,又經(jīng)確認(rèn)后,一雙精致而修長的腿柱著高跟鞋下來了。
她戴著一副墨鏡,身穿一襲直到大腿膝蓋的長妮子大衣,大衣衣口很低,里邊的衣服又很緊身,使得她的身材暴露。雖然她一直用手緊緊捂住衣服,但她的大衣服顯然不能完全遮擋她的春光。
看著她,我的腦袋里出現(xiàn)了許多令我多年后回憶起來覺得污污的幻想。
出租車發(fā)動機(jī)呼嘯著,離開了,我卻還在夢里。
“喂?!?p> 我終于驚醒。
丟臉,是我當(dāng)時腦海里冒出的第一個詞。
還好不認(rèn)識,我趕緊轉(zhuǎn)過身去避免目光和她相接。
可惜晚了。
“喂,你怎么在這兒?你在干什么?”她朝我笑。
完了,這下麻煩了,我感覺她仿佛認(rèn)得我。是誰呢?怎么一點(diǎn)也沒印象。
“我…我剛搬家過來,正收拾東西呢,你看,真是不好意思啊,打擾你下車了?!蔽彝掏掏峦?。
還打擾她下車了,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說出這話,這地又不是她家的,憑什么要道歉呢?這不是不打自招嘛,沒事也整出事了。
雖然一直這樣在心里糾結(jié)和狡辯,但是最終還是覺得自己缺乏禮貌,可能已經(jīng)引起了她的怪罪,忙低下頭。
她卻并沒有回答,只是用墨鏡后的眼睛上下打量我,盯著我左看看右看看。
“沒變沒變”她笑著說。
我以為她沒有聽到我的話,于是又說了一遍。
“我剛剛搬到這里,正在整理東西,小…女…同學(xué)…是不是擋到你了?!蔽艺胝f小姐,忽然感覺這個詞語現(xiàn)在的意思已經(jīng)變得污穢,又想改口說女士,但面前的她又如此年輕,這樣說似乎也不恰當(dāng),不得已只能說同學(xué)啦。
“小女同學(xué)?你還記得我們是同學(xué),我還以為你忘了呢?哈哈,記性很好,不錯不錯?!彼χf。
不會吧,這么巧?心里這么想,嘴上卻說:
“嗯,當(dāng)然啦,同窗之情怎么敢忘?”
“你記得?那你說我是誰?叫什么名字?”她并沒有就此作罷,接著問我。
在那一刻,我徹底明白了尷尬的含義。剛才可以蒙,現(xiàn)在卻無法繼續(xù)蒙下去。
我正在猶豫該怎么回答,又聽見她說:
“還有,你說小女同學(xué)是什么意思?我哪里小了?!?p> 她邊說還挺著飽滿的胸脯邊靠向我。
“不小不小,挺大的?!?p>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生怕他發(fā)現(xiàn)我此刻內(nèi)心的秘密,只得低頭看向她,可是她離我太近了,我的眼睛沒法躲閃,不巧正好看見她挺著的起伏不斷的胸脯。
“你…你說的什么呀!”她望見我眼睛所看的方向,忙轉(zhuǎn)過身去整理她的衣服。
“對不起,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感覺越描越黑。
“好吧,饒你一回。那你想起我的名字了嗎?”
她整理完衣服又轉(zhuǎn)過身來。
我松了一口氣。
“都說女大十八變,如今的你這么漂亮,和當(dāng)年已經(jīng)完全不一樣了,我哪里能想得起?還有,你能不能不墨鏡取下來?!蔽一卮稹?p> “哈哈…你還是原來的你,一點(diǎn)沒變,一副口是心非的樣子,你能不能說點(diǎn)真的。”她說。
接著她摘下墨鏡,然后又在眼睛里取下個什么東西,又用手在臉上使勁地揉了揉。
說真的,當(dāng)時我不太清楚她對她的臉做了些什么,后來才明白什么叫素顏,什么叫化妝后,差別也太大了。
就拿她來說,化妝后的臉顯得小,眼睛顯得大,覺得特別生硬、成熟。等她一頓操作之后,整張臉更加圓潤、陽光,顯得有些學(xué)生樣子,眼睛恢復(fù)長條形,但在彎彎的眉毛下反而更加靈動。
她向我伸了伸舌頭,并做了個鬼臉。
吃驚之余,我也被感染了,同時我也記起了她的全部。但為了逗她,我并沒有立即說,
“你現(xiàn)在肯定想起我了吧?我當(dāng)時坐你旁邊呢?”她說。
“沒有沒有。”我堅持否認(rèn),“你剛才在臉上變了個什么把戲,直把個美人變得像個魔鬼。”我假裝說。
說完我也學(xué)著她剛才的樣子用手指向上勾著我的嘴角,像這樣!
“你…”
她嗔怒了一聲,然后把她的手舉向她的后腦,做出一副生氣的樣子。
“你什么你?想打我呀!夢中情人!”我笑著看她。
她一聽到“夢中情人”,立馬明白了我的詭計,也顧不得那漂亮的高跟鞋,半捏著拳頭嘟嘟個嘴向我沖過來。
我也顧不得地上那些家當(dāng),那些即使扔在地上也沒人要的東西,拔腿就跑。她則舉起手一路追我。
“不好啦,夢中情人又發(fā)癲了。”
我一邊跑一邊喊,惹得周圍的人群看向我們。
“哮天犬,你能不能來制止一下你的夢中情人?!?p> 我繼續(xù)朝天喊著,不在意那些周圍目光。
不管目光是鄙疑,嫌棄,冷峻,還是溫柔,羨慕。
我一路都沒有停止過我的挑釁。
我先沿著大路跑了一段,然后又穿過一條彎曲小路,奔向后面被一些松木和灌木覆蓋的高山。
一路的呼喊,一路的歡笑。
一路的目光,一路的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