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有種難,叫識字難。
等顧且安終于會勉勉強強識字了,她就開始……
看話本了!
其實是謝文卿派人買了一堆詩啊經(jīng)啊給她看,發(fā)現(xiàn)她居然看睡著了,便換了個法子,叫她看話本。
話本看多了,夢自然也多了。
某一天,她墜入一個夢境……
行刑臺前,千萬民眾義憤不已。
“該死的瘋女人!”
“你這個瘋子,居然殺了我夫君!快去死!”
“我怎么會看上你這種女人!你真是把我們皇族的臉丟大了!還公主呢,我呸!”
面對人潮翻滾而來的唾罵,顧且安只聽清了這句。
“去死吧你!”
為什么要罵她?
她在哪?
砸到頭頂破掉的臭雞蛋流了滿臉,貌美絕世的容顏盡被大大小小的淤青和各色的液體替代。顧曉始終面無表情,步伐極穩(wěn)地走上行刑臺,心中頗為感慨。
在她還是那個威風(fēng)凜凜的血姬江肆?xí)r,沒人敢這么對她。
可事到如今,在她失去意識時,據(jù)說自己草菅人命千千萬,到被關(guān)押大牢無從反抗后,連自鄙的鄉(xiāng)人也敢欺負到她頭上。
不過,他們有句話說的沒錯。
為了不以皇儲的身份殺了那個人,為了不為皇族添堵。
她是該去死了。
怎么回事?她怎么會有這種想法?
這具身體完全不受她控制。顧且安仿佛在受指示一般做著她完全不愿意去做的事。
比如說,現(xiàn)在。
她的頭被死死抵在斷頭臺上,亂發(fā)骯臟不堪,蓋了她的死魚般空洞的雙眸。眾人呼聲更高,叫罵不迭,迫不及待想看到這個作惡多端的女人身首分家的場面。
行刑司似乎想一表權(quán)威,面部漲得通紅,喊著:“肅靜!肅靜!”
但狂熱的人群哪里聽得到他的聲音,喊聲的高潮一浪蓋過一浪。于是行刑司無奈萬分,只得下了命令。
“時辰已……”
未等他說完,不知是誰臭雞蛋砸中了閥門,亦或是閥門年久失修,早便有所松動。人們睜大了雙眼,看著閘刀倏地掉落。
像極了死神終將降臨的鐮刀,快無影,只看到其泛著的粼粼寒光。
血濺三尺,淋在每一名看眾的頭上,腥味瞬間在空氣中似飄香般彌漫開,卻無一人避開。
他們歡呼雀躍。
倒是真如血中舞姬,在雨下翩翩起舞。
……
多日后,說書的人市井里仍在口口相傳這件事,百姓的生活還在繼續(xù)。
碧水環(huán)山,一只白鷺降落在船頭引航,漁船推開層層波浪靠岸。一名模樣可人的小女孩接過身旁人布滿皺紋的手,步履輕緩,極為小心翼翼,像是摸索般地踏下潼關(guān)碼頭,甜甜地叫道:“娘,我回來了?!?p> 婦女舒展了緊縮的眉頭,喜笑顏開:“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安兒路途辛苦,一定餓了吧?娘去給你做魚吃?!?p> 小女孩點點頭,道:“好,謝謝娘。”
婦女欣慰地笑道:“看到安兒這么精神,娘也就放心了。來,讓爹牽著你,我們回家?!?p> 一家三口和和樂樂地往小屋走去,過著他們清貧快樂的小日子。
誰也不會知道,那個小女孩,就是臭名遠著的顧且安。
有時,顧且安安靜地坐在小小的店鋪內(nèi),幫阿爹擦拭漁具。
有時,她為不肯放棄自己雙眼的阿娘煎藥守時。
顧且安的魂魄強壯,能幫上的事自然也多了不少,但阿娘仍舊不放心,草藥換了一帖又一帖。
顧且安怕苦,也只能皺著眉一口氣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