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女尊(十五)
婚期越來越近,宋折玉乖乖待在府中親手繡自己的嫁衣,他的繡工很好,以前學習刺繡不過是為自己嫁入高門積累一個技能,但現(xiàn)在,他只想給閻蕪繡荷包、手絹,還有她的衣物。
他以前最不喜歡做這些,不明白出嫁歸家的哥哥們談起給自家妻主做衣服時那種滿足和幸福感,可是現(xiàn)在他明白了。
能夠給自己心愛的人親手做衣服,一針一線里都傾注著他滿腔的愛意,這是千金也換不了的幸福。
綢雨站在一旁給宋折玉整理線,一抬頭就看到了自己公子抱著嫁衣傻笑的模樣。
他知道,公子肯定又在想那個窮夫子了。
綢雨撇撇嘴,索性低下頭,眼不見心不煩。
“綢雨,去庫房把那匹白玉綢緞拿過來?!?p> “公子,拿那個干什么?”
那匹布千金難求,公子平日珍視得很,連做衣服都不舍得,這會兒怎么想起來要拿出來?
宋折玉微微臉紅,“我要給……給妻主做身衣服?!?p> 兩個人已經(jīng)定親了,按理說妻主也是可以叫的。但是這個稱呼喊出來,宋折玉還是羞紅了臉。
綢雨一聽就炸毛了,“公子!你要拿這么珍貴的布給那個窮夫子做衣服!”
宋折玉知道綢雨對顧舒有偏見,但還是聽不得綢雨這樣說顧舒,當下臉色就不太好。
可是他也明白綢雨的心,綢雨打小就跟著他長大,性子養(yǎng)的也歪,凡事只覺得他這個主子做的對,滿心滿眼都是他。
宋折玉嘆了口氣,“綢雨,別這樣說顧舒,她是我的妻主,她很好……”
“她對您很好,我要和她好好相處?!本I雨嘆了口氣,“公子,這些話您都說了幾十遍了。我就是覺得她讓公子這么難過,太氣人了!”
宋折玉苦笑,“這不是她的錯,是我活該。”
看見公子的臉色不好,綢雨暗罵自己不會說話,又提起公子的傷心事,他趕忙說道,“公子,我去給您拿綢緞,您不是要做衣服嘛,那匹布做衣服綽綽有余,剩下的還能做個荷包?!?p> 他俏皮地眨眨眼,“到時候您繡對鴛鴦,保管叫那窮……顧小姐驚艷到更愛您!”
宋折玉鬧了個大紅臉,還沒來得及笑罵綢雨,后者一溜煙跑沒影了。
笑過之后,他看著手里大紅的嫁衣,心頭逐漸漫上苦澀。
什么愛他更深啊,他只求她對他的厭惡能少一點,再少一點,愛,他不敢再求了。
成婚前,除卻定親時見過一面后,閻蕪和宋折玉未再相見,直到成婚這一日,兩個人才再次相見。
成婚這一日是個大晴天,村里來看儀式的人不少,一路上還有好多小豆丁跟在接親車隊后面討糖吃。
宋折玉無疑是緊張的,他對這場婚禮既期待又害怕,期待成親,又害怕看到閻蕪的冷淡,但期待的成分還是占了大部分。
不論兩個人到底因何成親,宋折玉此時此刻就像普通的男兒家對這場婚事充滿期待,蓋頭下的臉上洋溢著嫁給心愛之人的喜悅,微微攥緊的手透著緊張。
兩人的婚禮,宋折玉這邊一個親人都沒有說要來。
他之前做的那些事寒了他舅母的心,當時氣昏了頭揚言要與宋折玉斷絕關(guān)系,后來知道他病了,心里著急但還是拉不下來老臉,偷偷派人送藥。
若是他沒有寒舅母的心,依著舅母的性子,冒著被發(fā)現(xiàn)的風險也定是要前來敲打一番他的妻主,給他撐腰,可是現(xiàn)在……
前些天宋折玉是送了信到舅母府上,但沒有得到回信。
宋折玉知道這都是他自作自受,舅母對他真的沒得說,可他從前做的那些事實在是過分,舅母不愿認他也是應當?shù)模撬o家族蒙羞了。
他壓下失落,專心讓自己備嫁,不去想這些事情,仿佛就能忘記一般。
沒有親人出席的婚禮也算不得什么,至少爹爹還在天上瞧著他。
他如是安慰自己。
宋折玉的舅母早早就知道宋折玉要嫁人的消息,比他送信的時間還早。
她其實早消氣了,就是拉不下來臉。
畢竟宋折玉是她哥哥唯一的孩子,哥哥如此疼愛他,她這個做舅母的愛屋及烏,也實在狠不下心來。
宋折玉的舅父是個明事理的,他素日對宋折玉不錯,現(xiàn)在看妻主這個樣子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
“妻主,玉兒一個男子就這么嫁人了,若是沒有娘家人幫襯,今后若是遇到難處,可叫他一個人怎么辦啊?”
舅母心里已經(jīng)想到宋折玉今后一個人哭天抹淚的場景,有些心疼,但面上還是冷硬,“他自找的!管他做什么!”
宋折玉的舅父一看就知道自家妻主在想什么,也不戳破,“可他畢竟是宋家人,也是你唯一的外甥,若是被外人知曉了,那還不是看我們家人好欺負?!?p> 他看著自家妻主一拍桌子,“誰敢!”
而后別別扭扭地說道,“這事你去處理,我可不是為了那臭小子,就是維護咱家的名聲?!?p> 宋折玉的舅父掩唇一笑,“是,妻主圣明。”
其實宋折玉現(xiàn)在的身份根本就影響不到他們家的名聲,畢竟在世人眼中,死去的宋玉才是他們家的外甥,宋折玉就是個無名小卒。
還不是妻主消氣了,又拉不下臉,這種站不住腳的理由也順著說下去了。
婚禮當日,宋折玉正在婚房里緊張地等待閻蕪的到來,綢雨跑進來,面上是掩不住的激動,“公子,您遠房親戚來人了。”
宋折玉愣了一下,遠房親戚指的就是舅母一家。
他連忙起身,就要往外跑,恰好撞上了剛剛踏入房門的舅父。
舅父見他不管不顧就要往外走的架勢,笑著罵他一句,“成親當日哪有新郎不等接親就自己跑出新房的,都該成親的人了,還這么冒冒失失的。”
宋折玉一下子紅了眼眶。
其實他從小就沒怎么感受到母親的疼愛,母親位高權(quán)重,院子里不知有多少男子,他的爹爹只是這些男子中的一個,母親新鮮幾日就忘了。
他見過爹爹默默垂淚的樣子,也被府中其他兄弟欺負過,在他對母親還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生命中的溫暖除了爹爹就是舅母和舅父給予他的。
后來他努力讓自己向上爬,才讓母親注意到他的價值,他一步步走到了高位,身邊阿諛奉承的人多了起來,可是真心待他的還是只有從小陪在他身邊的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