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祝我年少有為
病房內，徐老看著回來的汪洋，笑著問道：
“有什么感覺？”
“我……說不出，但是感覺，好像找回自己了。”
“哈哈，行，你要記得，無論人生上到哪一層臺階，階下有人在仰望你，階上亦有人在俯視你。你抬頭自卑，低頭自得，唯有平視，才能看見真實的自己。”
“對了，”徐老又說。
“嗯？”
“安予鹿馬上要走了，你，不去見她？”駱百戶沖著他眨巴著眼睛。
聽了這話汪言又是一陣恍惚，他又想起了那三個字，你不配。
那個如夢魘般的聲音就像一個漆黑的泥潭，拖著汪言不斷的往下陷，卻是抬頭，看見了那個夢里的場景，
婚禮上他站在臺下，眼眶通紅，看著臺上的她穿著雪白色的婚紗，笑顏如花。
他不敢想象，那年如精靈一般在他懷里吶吶的少女，如今卻已作他人婦，素手調羹湯。
而他是在，恰當結婚的年紀遇到了恰當的人，自然而然的成婚……
他更不敢想象，無論今后會取得多大的成就，卻是在許多年后的高中同學會上他和她相見，相視一笑，只道一聲，好久不見。
……
他終于想好了，
他奮力地掙脫纏在身上的夢魘，爬出泥潭，朝著眼前的那人奔赴。
“她現在在三中門口等你！”徐老的聲音遠遠傳來。
……
三中，校門口。
“走吧，他還在養(yǎng)病，應該不會來了?！饼埐粗讨皥猿帧本奘暗乃瑒竦?。
她微微怔了怔，倒是猶豫了番。
“又不是見不到他了，這一次只是你父母想你去他們那里一下?！?p> 她默然，微微點了點頭，走到車前，打開車門，卻是心有靈犀的回了個頭。
一輛出租車疾馳而來，堪堪在他們車后方停定。
車門打開，首先傳來的是出租車師傅的碎碎念，
“小伙子，這一路上風馳電掣，為了你的幸福，我也瘋狂了一把?！?p> “感謝，感謝！”
從后座上挪下來一小伙，他有點虛弱的起身，一個勁的沖著師傅道謝。
“去吧，她在等你。”師傅瀟灑的揮了揮手，一打方向盤，踩著油門，哼著：“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幾千年……”走了。
他回頭，一個嬌小身影在他的瞳仁里不斷放大。
她沖向了他的懷抱，趴在他身上，小粉拳可勁地捶打他的胸口，嘴里一直嘟噥著，“壞蛋，壞蛋！”
“汪言你個大壞蛋！”
似乎是錘累了，她停下了拳頭，趴在他身上喃喃自語：“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
他輕輕的抱著她，倒是下定決心了番，輕輕的將她推開懷抱，眼神帶有些希冀，聲音帶著顫抖，是從他的心里終于吐出了這個問題。
他問道：“你說，河里的蝦會和海里的蝦在一起嘛？”
少女訝異的眨巴了下眼，還在納悶他怎么推開了她，倒是聽見了他那從心尖兒蹦出來的話語。
她突然展顏一笑，一雙柔弱卻帶有給予心靈力量的手環(huán)上了他的腰際，她貼著他的胸脯輕哼哼：“大傻瓜，我只聽說呀，百川東到海，少壯需努力……”
太陽用力地撥開厚厚的云層，將久違的陽光重新灑向大地，兩人身上，一片晶瑩。
（須知少時凌云志，曾許人間第一流?。?p> ……
時間卻是最無情。當太陽又重新縮了回去，少年的視線隨著車子愈走愈遠。
順著視線前移，安予鹿坐在后排座上，待轉了個彎，這才將身子轉了過來。
她拿兩張紙巾吸了吸鼻子，沖著開車的人喊道：“龍伯?！?p> “怎么了，小姐？”龍伯瞟了眼后視鏡，問道。
“龍伯，有些事情，不希望有下次了……”她聲音輕輕的，悠悠的在封閉的車內游蕩。
“小姐！我……”他心頭一驚，將車路邊停好，猛地回頭想解釋道。
安予鹿擺了擺手，抽了抽鼻子，徒自閉目養(yǎng)神。
順著視線往后移，看一少年站在街邊。
他看著不斷遠去的汽車，駛了個彎，消逝在視線盡頭。
他手里拿著她給他的禮物盒，回想著她剛才對他所說的話。
“嘻嘻，汪言，我喜歡你呀……”
“不知道從哪個時候開始懂得這是喜歡你的呀……”
“我給你我寫的信，你現在不能看！等我走了再看！”
“好啦好啦，不要哭啦，我就去幾天?！?p> “這幾天因為要去管制區(qū)，手機有可能不能用，你一定要記得想我！”
……
他打開她給他的那禮物盒，是一條掛著紅豆的紅繩，安靜地躺在一疊用鐵環(huán)串起的活頁小卡片上。
翻開卡片，娟秀的字體寄托著少女濃濃的心意，
“嘻嘻，這不是你馬上要過生日啦，這是我早就給你準備好的禮物，就是，男友券（僅限汪言專用）！”
……
“按摩券：只能按半個小時哦！”
“看比賽券：使用此券可讓安予鹿陪看比賽?！?p> “停止冷戰(zhàn)券：使用此券安予鹿將主動理汪言！”
“不能分手券：哼哼！”
……
“當你很累的時候，閉上眼睛深呼吸，我希望以后的日子里你無憂無慮；
不必糾結，做自己滿意的判斷；
我要你一身平安，
希望有一天，
我可以不用對著手機，
和你說，
早安，
晚安
遇見你，是我所有美好故事的開始，希望未來你我，皆不缺席?！?p> ……
他重新將它帶上手腕，看著看著，哽咽的笑了一聲，暗自呢喃著，“小傻瓜。”
他將卡片又重新塞進了盒子里，緊緊地攥著，心頭卻是回想起了那天，墨鏡男對他所說的那些話語，尤其是，
“你不配?。?！”
他又是攥緊了拳頭，咬著牙對自己說，
“等我呀……”
“等我……”
……
遠處，一賣唱歌手在他那心愛的吉他上一撥，低沉的煙嗓娓娓道來，唱出了他最愛的歌詞，
“假如我年少有為不自卑
懂得什么是珍貴
那些美夢
……
畫面鏡頭一轉，同一時間，辦公室內，蕭九和徐老相對而坐，蕭九淡淡一笑，他的手機音樂播放器，放他最喜歡的一首歌：
“假如我年少有為不自卑
懂得什么是珍貴
那些美夢
沒給你我一生有愧
假如我年少有為知進退
才不會讓你替我受罪
婚禮上多喝幾杯
和你現在那位”
………
“你的名字叫蕭九啊，好奇怪的名字呀?！彼┲簧砑t裙，沖著角落里一個男孩笑，小虎牙咧著嘴。
男孩支支吾吾，靦腆地說不出話來。
“我的名字叫洛云紗，從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小跟班啦?！辈淮惺裁捶磻呐乃沁€未發(fā)育的胸脯，豪氣地劃定了他的歸屬。
“來一起跳舞啦?！彼f著，便牽起了她的手。
硬拖著蕭九來到舞臺中央。
柔荑在握，是有一絲溫熱在手心間傳遞，這是他第一次牽女孩子的手。
“我，我我，我不會跳…”蕭九一時間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
“哎呀沒關系啦！作為我的小跟班，跳舞肯定要會的呀！不然，怎么追女孩子呀！”她硬拖著他上了舞臺，“來，我教你！”
舞臺中，蕭九稍微抬起了他那靦腆的臉龐，看著面前還比他高出那么一點的少女，聚光燈打在她的臉上，貌若天使。
………
“這么多年了，還忘不了她嗎，不另找個？”徐老問道。
蕭九笑著搖了搖頭，并未答話，手里卻一直摩挲著那張照片。
他看著錢包里的照片出神，那一雙如深潭的眸子像是被春風拂過般，似蕩起了一陣陣漣漪。
那年她，粉黛少女，輕笑柔。
照片背面，是寫的四行娟秀字體，
“紅豆生南國
春來發(fā)幾枝
愿君多采擷
此物最相思”
手機屏幕上，黑膠唱片滴溜溜地轉著，
假如我年少有為，不自卑
嘗過后悔的滋味
金錢地位
搏到了卻好想退回
假如我年少有為，知進退
才不會讓你替我受罪
婚禮上，多喝幾杯
和你現在那位
在婚禮上，多喝幾杯
祝我，年少有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