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文相府,文殊亭。
兩人坐于亭中對弈品茗。
紅方越過楚河漢界,大殺四方。
黑方宮內(nèi)自亂陣腳,兵敗山倒。
“許久不見,賢侄棋力又進(jìn)一步?!?p> 執(zhí)黑棋者,正是當(dāng)今西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文相。
“文相憂心國事,心不在焉,玉人僥幸得勝?!?p> 執(zhí)紅棋者,乃一風(fēng)度翩翩公子,束發(fā)及冠,一身素衣,卻不失風(fēng)采。
“哎。賢侄想必也知曉一二。岐王病重,宮內(nèi)長幼黨派相爭,勢如水火。令人不得不憂心?。 ?p> “依玉人之見,文相何不從了幼黨,便一了百了,諸事順?biāo)臁!?p> “賢侄可開不得這玩笑??!大公子仍在北魏作為質(zhì)子,而二公子年方十二,即便即位,也不過是岐后的傀儡。自古以來,廢長立幼皆是取亂之道。若廢長立幼,一則大公子再無價值,必遭北魏棄置,性命堪憂;二則岐后掌權(quán),外戚干政。西岐之亂,將禍起宮中?!?p> “既是如此,文相可有應(yīng)對之法?”
“依賢侄所見,方才棋局,黑子敗因為何?生機為何?”
“黑子敗于宮內(nèi)自亂,延誤戰(zhàn)機,被紅方搶先渡河,形成內(nèi)憂外患之局面,乃必敗之局。要尋生機,必須一錘定音鎮(zhèn)住內(nèi)亂,以攻代守,搶奪先機。若再安排一路奇兵,則事半功倍?!?p> “賢侄所言,正是長幼黨派相爭之解決良策。宮中之亂,我已有法可解。至于奇兵嘛…”
侍女捧上兩只茶碗,分別遞給二人。
“相君、玲瓏公子,請喝茶?!?p> 二人端起茶碗,茶水溫潤,茶香濃郁,久有回甘。
“賢侄既喝了我的茶,想必不會推卻這一差事了吧。”
“古有事酒,今有‘事茶’,文相可真是好不客氣啊?!?p> “放眼西岐,唯有身為玉門世家大公子的你,能成此事。萬勿推脫?!?p> “文相此言,似乎更看重玉人的家世背景呀?!?p> “品茶者,除了對茶葉本身的青睞,自然也會對產(chǎn)地有所褒獎。賢侄既赴棋約,自是對此事有所籌謀。有何要求,不妨直言?!?p> “那玉人也不客氣了。事成之后,還請文相上奏封我為少傅。一旦大公子即位,請上奏加封我為太傅,奉為王師?!?p> 文相大笑,又嘗了口清茗。
“少傅、太傅不過虛職,賢侄所求,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p> “那我便先答應(yīng)賢侄了。移駕內(nèi)中詳談吧?!?p> ……
“糊涂,胡來,胡鬧!”
玉門世家議事廳內(nèi),玉家家主玉樞氣的來回踱步。
“玉門世家世代經(jīng)商,本身就少理政事,更何況此事關(guān)系西岐王位,長幼兩黨勢如水火,常人唯恐避之不及,你倒好,偏偏要趟這渾水?!?p> “爹,長幼之爭終有定局,主動出擊,從中獲利,何樂而不為呢?”
“哪有如此簡單,玩弄政治的人哪有經(jīng)商的人純粹……”
玉樞走來走去,越來越焦急。
“爹,憑孩兒的能力,此事定能處理妥善,您無需擔(dān)心過多,放手讓孩兒去做吧?!?p> “你的能力毋庸置疑,可是,這。退一萬步,你非要參與政事就罷了??墒谴舜文阋ケ蔽籂I救大公子,四大世家之間有百年不涉政之約,你這一出手,倒壞了這約定。日后若其他世家也出手干政,天下大亂,為父能不擔(dān)心嗎?”
“那孩兒便以個人身份行事,絕不涉及世家,爹可放心了?”
玉樞滿面狐疑,揣摩著這磨人精又在想什么歪主意。
“即便你聲稱是個人身份,旁人看來,你玲瓏公子便是玉門世家的代表。又如何能不牽涉?!?p> “爹,”
端坐在一旁的青年利索地解開束發(fā),烏黑濃密的長發(fā)如瀑布飛下。青年再伸手抹去濃厚的劍眉,眨了眨雙眼,銳利的眼神瞬間轉(zhuǎn)為溫柔的眼波。
正是一彎淺眉新如月,一雙明眸清如水。一囀巧語無遺策,一遇玲瓏記此生。
風(fēng)流倜儻的公子瞬間成了嬌艷欲滴的少女。
“世人只知玲瓏公子,又有誰會將女兒與玲瓏公子做聯(lián)想呢?”
“哎,你這孩子。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p> “那便將玉家令牌先交還為父,并且此回世家不會相助一分,萬事全靠你自己。”
“自是當(dāng)然?!?p> 玉玲瓏從腰間掏出精致小巧的玉字令牌,雙手奉還給玉樞。
“你打算何時出發(fā)?”
“北魏氣候偏冷,女兒打算待三日后驚蟄回溫后再行?!?p> “你便自行安排吧,要帶什么自己做準(zhǔn)備?!?p> “孩兒想向爹借一人?!?p> 玉樞大笑起來。
“你忘了為父說過,此回世家不相助了嗎?怎有可能借一人給你?!?p> “孩兒要借的并非世家食客,也并非世家要人。”
“噢?哪還有何人能讓你向為父開口商借?”
“孩兒只是跟爹打聲招呼。孩兒要借小妹一用,此回孩兒要帶小妹一同出行?!?p> “你!”
……
玉家東院,清心齋。
二名侍女在裊裊熏香中伴著一名妙齡少女讀著《道經(jīng)》,少女全神貫注,仿若天地人融為一氣,兀自思考的出神,渾然不覺時間流逝。
待到少女有所領(lǐng)悟,已漸黃昏。兩名侍女已無聊地睡著了。
少女打算將《道經(jīng)》收起,卻因長時間出神久坐,身體僵硬血氣未通,不慎將《道經(jīng)》擲出。
一雙玉手伸出,將飛離的《道經(jīng)》牢牢接穩(wěn)。
少女抬頭望著來人,來人的目光溫柔似水。
“姐姐。”
“璇妹又在悟道了呀?!?p> 來人正是人稱玲瓏公子的玉家長女,玉玲瓏。
“小妹駑鈍,才智遠(yuǎn)不及姐姐,遲遲未能領(lǐng)悟?!?p> “姐姐不過稍顯機靈,璇妹仙緣深厚,他日自當(dāng)修成大道。不過現(xiàn)在嘛,還是需增長些見識。正所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璇妹可愿隨玉人一行異國?”
“小妹課業(yè)未見增進(jìn),如何得與姐姐一同?”
玉玲瓏看了看手中的《道經(jīng)》,靈機一動。
“《道經(jīng)》有云:將欲取之,必固與之。將欲學(xué)之,必固棄之?!肴〉盟仨毾冉o予它;要想學(xué)習(xí)它,必須先棄置它。’想要更好地悟道,就暫時先棄置它吧?!?p> “前一句小妹有所印象,后一句是……”
“是姐姐根據(jù)《道經(jīng)》所言,舉一反三,璇妹認(rèn)為可有道理?”
“似乎與先祖所言,有異曲同工之妙?!?p> “自是當(dāng)然。既是祖訓(xùn),便當(dāng)遵從。此次你我二人同行,也該帶你出去見見世面了?!?p> “小妹聽從姐姐便是?!?p> “姐姐知道你怕冷,所以我們在三天后驚蟄回溫后再出發(fā)。此去北魏或許有些驚險,不過有璇妹在側(cè),姐姐倒是不擔(dān)心了。來,我們把小梅、小菊叫醒,然后就要準(zhǔn)備用膳了?!?p> 玉玲瓏?yán)耔^的手,二人除了身高有些許差距,樣貌上幾乎沒有分別。二人將侍女喚醒,一同走出了書齋。
夕陽西下的余暉,灑滿了后花園。臨近黃昏的落日,有著別致的美感。
然而這余暉如何也照不在玉玲瓏的身上。
夕陽再美,也只是往日的余暉,又如何困鎖新時代前進(jìn)的腳步呢?
玉玲瓏?yán)耔^,越走越快。
玉玲瓏知曉,等待她們的不止是晚膳。
是一個新的時代。新時代的大門,將由她們的此行而打開。
無焰寂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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