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出謀

　　且說閻閔等一眾商賈，畏于林如海的鐵血手段，不得不暫時低頭。

　　有一二不愿意就此任憑林如海擺布的，這邊才出了鹽政衙門，便紛紛向相熟的揚州各府衙而去。

　　閻閔同樣沒有直接回府，而是徑直去了揚州知府梁滿倉的官邸。

　　“還望梁大人為我等做主??！林如海這般行事，我等鹽商哪還有活路可行！”閻閔老淚聚下，向梁滿倉哭訴著。

　　梁滿倉陰著臉看向閻閔頗有怒氣的說道：“閻會長，當(dāng)初本官便曾勸過你等，不要同那林如海對著干，可你們就是不聽，如今好了，雙方鬧到了這個地步，如何收場？”

　　對于梁滿倉表現(xiàn)出來的怒氣，閻閔像是絲毫沒有察覺一般，只是依舊一副恭謙的模樣，說道：“梁大人，現(xiàn)在說這些卻是已經(jīng)晚了，事情走到這一步，總不能讓他斷了兩淮鹽商的活路吧，還有那些被抓走的，咱們總要想個法子才是！”

　　梁滿倉氣急一笑道：“你難不成還想讓本官去找林如海放人不成？別說林如海會不會答應(yīng)，這件事情到了這一步，那些人就絕沒有再活命的可能！你真以為朝廷是瞎子不成！揚州城今日發(fā)生的事情能瞞得??？”

　　“可林如海......”

　　未等閻閔說完，梁滿倉搖了搖頭道：“即便本官上書參倒林如海，朝廷也絕不會輕易放過揚州的鹽商！這件事你就別想了，總需要給朝廷一個交代的！”

　　閻閔心中似乎仍有憂慮，緩緩說道：“可那些人......畢竟知道不少......”

　　梁滿倉抬手止住他的話語，冷聲一笑說道：“那就更不能讓他們活著！這件事情本官自會處理好的，正好給林如海添一把火！”

　　說著又看向閻閔，緩緩道：“本官今日便聯(lián)合揚州其他幾位同僚一同上書彈劾，只是......只憑揚州的幾位官員怕是還不夠，金陵那邊......你也該運作運作了！”

　　閻閔滿是皺紋的臉上，閃過一抹輕笑，說道：“梁大人放心，金陵那邊我會派人去聯(lián)絡(luò)！另外，此事所涉及的鹽商，也不只揚州城內(nèi)的，兩淮其他地方州府也可運作一二?！?p>　　梁滿倉這才放心的點了點頭，閻閔身后的背景他是知道的，兩邊一齊發(fā)力，也不怕事情不成！

　　當(dāng)天，便有人四處奔走聯(lián)絡(luò)起來，緊張的氣氛再次彌漫著整個江南的官場。

　　對于外面的事情，林如海毫不知情，或者說，即便知道了也只會輕輕一笑，在做決定之前，他就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

　　林如海此刻，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自家女兒身上。

　　鹽政衙門后衙。

　　換了一身穿著的林如海出現(xiàn)在賈瑛黛玉面前。

　　只看第一面，賈瑛就發(fā)現(xiàn)林如海比上次分別之時，更加消瘦了，面色蒼白的厲害，只是黛玉當(dāng)面，他卻不好發(fā)問，心中卻是沉甸甸的。

　　“姑老爺！”

　　林如海微笑著向賈瑛點了點頭，和聲道：“瑛兒一路辛苦！我命人準(zhǔn)備了酒席，待會兒咱們爺倆好好喝上一杯。”

　　賈瑛沒說話，只是強(qiáng)裝著笑意，點了點頭。

　　黛玉心思細(xì)膩，如何察覺不出自己父親的變化，這會兒已是淚眼盈盈，沒了平日的半點俏意，滿面憂思哭腔一聲道：“爹爹！”

　　當(dāng)即撲到如海的懷中，淚不成聲。

　　林如海依舊一副和顏悅色的模樣，寬慰道：“玉兒不哭！許是爹爹近些日子俗務(wù)多了些，難免就消瘦了點罷了！你我父女相見，本應(yīng)是開心的事，你還未與爹爹說說在京城過得如何！”

　　黛玉強(qiáng)忍著止住了淚水，卻不愿破壞了今日的喜意，陪林如海一道閑話了起來。

　　晚間，黛玉陪著幾個姨娘一起用餐，另一邊的屋內(nèi)，卻只有林如海與賈瑛二人。

　　一杯酒盡之后，林如海向著賈瑛輕聲一嘆道：“你們回來的卻不是時候?。　?p>　　賈瑛猶豫稍許，卻還是開口問道：“姑老爺，可是......因為揚州鹽政的事情？不知是否方便與侄兒說一說?！?p>　　林如海輕輕一笑道：“已是滿城皆知的事情，也沒什么不好與你說的。”

　　當(dāng)下便與賈瑛分說了一番。

　　聽罷，賈瑛面色漸漸沉了下來。

　　揚州是整個江南地區(qū)的鹽政中心，差不多所有銷往兩淮地區(qū)的鹽引都是從揚州鹽政衙門里發(fā)出去的，是以兩淮地區(qū)的鹽商差不多都集中在揚州城！

　　林如海眼下，卻是相當(dāng)于把整個江南的官場都得罪遍了！

　　事情鬧到這等地步，即便是朝廷都不好收拾，林如海沖鋒在前，如何能得善了！

　　眼下，恐怕只有寄希望于當(dāng)今陛下心中，那股對忠臣干吏的憐憫之心了！

　　沉默一陣，賈瑛開口問道：“姑老爺對于明日之事可有把握？”

　　林如海滿目憂愁，輕輕放下酒杯道：“明日之事我倒不擔(dān)心，怕只怕我在這個位置上待的時間不會太長??！自古而今，人去政熄之事，不在少數(shù)。我只恐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p>　　賈瑛心中卻是忽然想起一事，說道：“姑老爺何必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個兩淮鹽商體系呢？”

　　林如海眉頭一挑，問道：“瑛兒你有什么好的意見？”

　　只聽賈瑛道：“既然票鹽一政已經(jīng)推出，姑老爺何不將票鹽向粵商開放，許他們認(rèn)購鹽票，到湘贛兩地銷售呢？”

　　林如海聽罷，心中沉思。

　　賈瑛繼續(xù)道：“以一人之力，對抗一個派系何其不易，侄兒先前就曾聽人說起，廣東的鹽商早就磨刀霍霍了，將粵商拉過來，也不怕將來沒人與兩淮鹽商相爭！

　　不止是粵商，那些晉商一直被兩淮鹽商排擠在核心之外，對于江南鹽利只能分得一些殘羹冷炙，他們又豈會甘心？姑老爺尚可再撥出一部分鹽引，給晉商一個認(rèn)領(lǐng)兌換的機(jī)會，朝中山西的勢力可是不弱啊！”

　　林如海心動道：“瑛兒以為該以什么名目呢？若是沒個好的理由，怕此事即便拿到朝堂上去，也只能被駁回?！?p>　　賈瑛想了想道：“如今朝廷財政空虛，可九邊的軍費卻是一分都不能少了去，這對于朝廷來說，也是一項極重的負(fù)擔(dān)，姑老爺何不奏明朝廷，許晉商以資九邊軍糧，憑票到江南換取鹽引呢！山西靠近邊鎮(zhèn)，往九邊運糧耗費不會太多，而鹽鐵一道又是暴利，怎么算晉商都不會吃虧，更何況，給了他們一個名正言順插手兩淮鹽市的機(jī)會呢！”